待墨珑追出门去,已经看不见雪九、灵犀等人,只能看见两条蛟龙蜿蜒入云,很快消失在眼界之中。他暗暗咬牙,可恨自己的灵力尚被封印之中,根本无法腾云。
确定人都走光了,白曦才跟出来,伸着脖子也往天上看,自然是什么也看不着,心有余悸地长长吁了口气:“我原先觉得灵犀脾性太霸道,现在看来真是冤枉她了,跟她姐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墨珑心不在焉,压根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立在街中,眉头深锁,一径出神。
左右无趣,白曦正准备回客栈好好睡上一觉,忽然被墨珑唤住。
“羊舌家的铁铺之中,是不是形如翅膀的铁器?”他问道。
白曦忙点头:“是!叫云翅,专为不会爬云术的人预备的。我倒是想买,可惜太贵了……”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墨珑急匆匆地走了,正是朝羊舌家的铁铺而去。
“珑哥莫不是要去追他们?”白曦心惊,那位东海大公主可不是好惹的,方才话中已有警告意味,若墨珑执意跟去,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奔出两步想去拦住墨珑,转念一想,自己怕是拦不住,还得请老爷子才行,忙转身奔回客栈。
墨珑大步流星地走进正预备打烊的羊舌家铁铺。
“我要你们店里最快的云翅!”
有客上门,伙计自然不急着上门板,陪着笑脸将墨珑引到店内一角,那里有各种各样,厚实不一的云翅,皆是是用铁或者铁中掺杂其他成分打造而成。云翅上有机括,运行时可自动扇动,上面片片铁羽铮亮,遇到风时可自动调整,与飞禽的羽翼相差无几。
“客官请看,本店的铁翅都在这里。您看,从上往下,分别是……”
墨珑打断他,重申道:“我要最快的云翅。”
“那就是这对!”伙计也很干脆,指着最上头的一对云翅介绍道,“它是由最轻的……”
“多少钱两?”墨珑不想耽搁功夫。
“不瞒客官,这物件很贵!不过贵有它贵的道理,因为它是由最轻的……”伙计尽职尽责地介绍。
无奈墨珑并不领情:“到底多少钱两,我有急事!”
“哦……那个,八千两银贝。”
墨珑点头:“我现下没有这么多银贝。”
“没事,你还可以再看看这边几款,我们也有比它便宜的。”
从怀中掏出烈火壁,墨珑沉声道:“叫你家老板出来,我用它来换这对云翅!”
伙计一愣,也看不懂火浣布中包着的究竟是何物,只得去将老板请了出来。老板看见烈火壁,双目放光,但仍如实对墨珑道:“兄弟,我开店做买卖,讲究一个公道。我得跟你说实话,这块烈火壁的价钱可远在这对云翅之上,你拿它来换,你可就亏大了!”
墨珑点头:“我知道,换吧!我不反悔。”
这么爽快的人倒也少见,老板也不再啰嗦,收了烈火壁,命人将那对云翅取下来给墨珑,并教他使用方法以及须留意的事项。
“若天气不佳,尤其是电闪雷鸣之际,须得速速降落,否则出了事故,这个责任小店是不担的。”老板着重强调。
墨珑笑着点了点头:“放心,不会来寻你们的晦气。”
“逮着你了!”伙计追着一个在地上乱跑的头盔,扑倒,按住,拿起头盔,发现藏在下面的小肉球。
墨珑循声看见,诧异地道:“你怎得跟来了?”小肉球奔到他脚边,使劲蹭他的脚背,以示亲热之意。
没奈何,好歹小肉球跟了他们这么久,也不能不管,何况……墨珑不再犹豫,找店家要了块方巾,把小肉球兜起来,系在腰间,然后在伙计的帮助下装备好云翅。行到街面上,路人甚少,他深吸口气,扳动云翅的机括,随即便听见身后铁翼展开的清脆响声……
东里长听了白曦的话,忙赶出来,追至街面,正好看见腾空而去的墨珑,连话来来不及说。
“臭小子!你……”
东里长怒不可遏,返身回客栈,吩咐白曦和夏侯风收拾行装。
“咱们要走?”白曦问道。
夏侯风尚在情伤之中,诸事不理会,只管失魂落魄,本能地听东里长的话收拾行装。至于为何收拾行装,要去何处,他概不理会。
东里长气鼓鼓地一边收拾行装一边道:“这回休想让我再等他!我才不等呢!”
白曦忙劝道:“珑哥一时糊涂,你老别生这么大气。”
“走!我们都去找他!”东里长狠狠道。
去找墨珑?!白曦吓一跳:“那位大公主可不是好惹的!”
“我也不是好惹的!”
东里长怒气冲冲,鼻孔里喷出来的气夹杂着火星子,滋滋直冒,吓得白曦扯着夏侯风躲远些,生怕一不小心溅上火星燎着毛。
“他们可都是飞过去的,”白曦提醒东里长,“我反正不会爬云术,您老和小风好像也不会吧?”
东里长不做声。
白曦不得不再提醒他:“苍梧丘离这里可远了!”
“我知道。”东里长拎上包袱,“你们只管跟我走就行。”
半柱香之后,羊舌家铁铺的伙计恭恭敬敬地朝东里长道:“您一下子买三对云翅,我肯定得给您一个折扣,不过价钱可还是不便宜啊。”
“我有钱!”
东里长掷地有声。
苍梧丘,距离它不远,还有一个深渊叫苍梧渊,在苍梧丘和苍梧渊的中间有座九嶷山,相传帝舜就葬埋在这里。这也只是传说而已,并没有人真正看到过,或者找到过帝舜的墓穴。
雪九足尖轻点,收起羽翼,落在苍梧丘与九嶷山交界处。此间草木茂盛,月光皎洁,透过树缝洒落在地,疏疏如残雪。
清樾携灵犀,还有聂家兄弟二人,也在雪九身后落下。
“我哥哥在何处?”见此处只是荒山野岭,灵犀最是心急,诧异问道。
在飞来苍梧丘的这一路上,雪九已经尽可能飞得慢些,想着雪五能尽早找到君上赶来,或者传来君上的口讯也好。只是没想到,此时仍未见到君上,连雪五也不在。
“诸位请随我来。”
他所面对的人是清樾,目光锐利,心思缜密,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糊弄过去的人。何况灵均之事已然很对不住她,眼下若再欺瞒她,雪九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他领着清樾等人穿过树林,直行到一面峭壁之下的开阔处才停住脚步。
“这明明是条死路!”聂季左右张望,也没看任何去路或是洞口,皱眉朝雪九道,“喂!你不会是故意在耍我们吧?!”
“不可无礼!”清樾喝止住他,又盯了一眼也想说话的灵犀,后者只得噤声。清樾这才转向雪九,目光清冷,沉声问道,“雪右使,灵均在何处?”
雪九指着这面峭壁,解释道:“就在这面石壁之后,只是须得等到日月交辉之际,石壁门才能打开。”
日月交辉有两个时段,黄昏与清晨,眼下天还未亮,清樾抬眼瞥了眼月亮,估摸着等到日月交辉还须等上一阵子。灵犀好奇地在石壁上摸了摸:“这里当真有门?”
心下已有了猜忌,清樾挑眉问道:“等到日月交辉?或者是……雪右使在等什么人?”
总不能说自己说的话确实是真话,不过自己也确实是在等人,雪九只得道:“在下所言是真是假,待日月交辉之际可辨真伪。”
“好!我敬您是前辈,再信您一次。”清樾冷道,“当年您来东海,可是骗得我好苦。”
三百年前,灵均出事之后,雪九奉玄飓之命,带着昆仑血灵芝往东海去。雪九身为右使,身份仅在玄飓上仙之下,当时清樾虽家事烦忧,案牍劳形,但礼节丝毫不失,更衣设宴款待。席间曾向雪九询问过灵均的消息,雪九只能推说不知。
当时雪九是奉命行事,清樾年纪轻轻便不得不独立执掌东海,对她,他深以为敬,但必须瞒下灵均之事。没想到,多年之后清樾重提此事,又刻意称呼他为“前辈”,意指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一位前辈应有的风范,雪九着实尴尬之极。
灵犀、还有聂仲聂季等人,听见清樾的话,虽不敢乱说话,但都拿眼瞪着他,跟一把把小飞刀似得在剜他。
雪九不自在地挪挪身子,试着与清樾商量道:“……不如还是等君上到了,让他领你们去接灵均,如何?”
“等君上到了?你果然在等他!”清樾了然地看着他。
雪九解释道:“毕竟灵均的状况君上最为清楚,我觉得此事……”
清樾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将灵均之事瞒着我们是玄飓上仙,将灵均偷偷安置在此地,也是他。现下,你要我相信,他会带我们把灵均接出来?”
“……”
雪九无可反驳,只得默然不语。灵犀细瞅他神情:“你莫不是后悔了?不想让我们把哥哥接回去?”
雪九苦笑:“此事我领了澜南上仙之命,要将灵均平安送回东海,我自然不会违命。”
听他如此说,灵犀这才放下心来。知晓了玄飓正往这边赶来,清樾与雪九已再无话可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不管怎样,都要将灵均带回东海,谁来都没用!玄飓又如何,理亏在先,就算他是上古神禽,东海也不是吃素的。
东面的天际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很快石壁门将会开启。雪九心里急得很,不明白君上怎得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