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的小山雀冒着被唐石骂的危险自己飞了过来,朝他们俩道:“你们俩怎得能自己闯进老风口,胆子也太大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灵犀躲在墨珑身后,不吭声。
墨珑只得微笑以对:“没事。”
“你们可真是命大!换做是我,肯定是活不成了。”小山雀偷偷瞥一眼唐石,不安道,“只是这么一来,你们在谷里多半是呆不下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打紧,我们本来也打算出谷去。”墨珑安抚她道。
小山雀本还想再说什么,忽瞥见雪九朝这边过啦,顾不得再说话,连忙飞走。
雪九行过来:“走吧,我带你们出谷。”
“等等,在出谷前,我还有一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墨珑道,“前些日子,有一株凌霄藤进了山庄,我不知晓她还能不能出谷,外面还有在等她的人。”
雪九沉吟片刻:“她犯下重罪,还得等君上回来才能发落。这样吧,有什么话让她自己和你说。”
将墨珑领至雪五屋后载种凌霄藤的地方,雪五仍是按教灵犀的法子来教墨珑如何与草木交谈,墨珑试了几次,却始终听不见回应。
灵犀在旁诧异,忍不住道:“我来试试。”
她几乎是轻而易举就和莫姬沟通上了,转头朝墨珑道:“她说,让我们替她给小风带一封信。”
“信?!”
墨珑正自疑惑莫姬怎么写信,凌霄藤上便晃晃悠悠落下一片叶子,凌空悬在他面前,直待他摊开掌心,叶子才安然落下,静静躺在他掌中。
“把叶子交给那个人,仍按我教你的法子,他就能读懂。”雪九道。
墨珑存疑:“若他和我一样,也感知不到,怎么办?”
雪九淡淡一笑道:“那也不过就是无缘二字,且让他放下吧。”
灵犀插口道:“没事,我可以读给小风听。”
墨珑仍是不解:“为何她能感知,而我不行?”
“心思简单,能专注于一处的人,更容易感知草木。”雪九解释道,“你心思细密,做一步想三步,比她自然是要难些。”
难得有件事儿居然比墨珑还要强,灵犀得意洋洋,昂着头看墨珑。墨珑好笑,胡乱拨弄了下她的头发。
双影镇上,夏侯风和白曦还在水泡之中。夏侯风犹在想法子挣脱,无奈水泡以柔克刚,任凭他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白曦则半躺在水泡内,反正也出不去,想着合目休息片刻,没想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呼噜声忽长忽短,听得夏侯风愈发气恼。
小肉球先是玩了一会儿水泡泡,腻味之后,便不知钻到何处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它才又跑回来,小肚子鼓囊囊的,也不知吃了什么。店里的伙计要来逮它,它躲在凳子下,一道水箭从口中激射而出,喷得伙计满脸是水。
伙计想找人管管它,可惜夏侯风和白曦都在水泡内,于事无补,只得接着来抓它。一个连喷带逃,一个连追带躲,在桌子椅子间转来跑去,折腾得天翻地覆。
瞅准机会,小肉球腮帮子一鼓,又是一道水箭射出,伙计机灵地偏头躲过,水箭越过他,射在包裹白曦的水泡上。水泡立时应声而破,睡得正香的白曦重重跌落在地,惨叫着醒来。
夏侯风双目一亮,原来这样就可以破解,连忙大声招呼白曦,示意他朝自己喷水。白曦是个聪明人,立时就明白过来,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抓过桌上的茶壶饮了一大口,然后对准夏侯风直喷过去。
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可夏侯风的水泡一点没动静。
“你不成,让它来!”夏侯风指向小肉球。
白曦点头以示明白,抱起小肉球,对准夏侯风,对准小肚子就捏下去——一股手臂粗的水柱从小肉球口中冲出,径直冲破水泡,然后重重将夏侯风直接撞到屋角,淋成个落汤鸡模样。
“这小家伙,肚子里哪来这么多水?”白曦不解地端详小肉球。
夏侯风一跃而起,甩甩水:“别管这些了,我们快走!”
白曦揣好小肉球,两人朝天镜山庄的方向赶去。
小风口外,此时此刻的清樾已是焦灼之极,面前的结界却始终固若金汤,任凭她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破开结界。东里长也急,但无计可施,除了伸长脖子望着、等着,把自己站成一尊可驮碑的石龟,已别无他法。
聂仲和聂季立在清樾身后,目光盯着结界后的小风口,也担忧着灵犀的状况。
“大公主,有人出来了!”聂季眼尖,一下子就辨认出灵犀的身形,“是灵犀!她没事、没事……”
清樾也看见了,从小风口过来三个人,为首一人是雪九,后面两人,她认出其中之一是灵犀,另一人不认的,想来便是东里长口中的侄儿。
东里长个头虽矮,幸好脖子长,一下子看见了墨珑,见他全须全尾没有损伤,顿时放心了许多,一肚子的怒气蹿起来,脑中已开始酝酿待会儿怎么狠狠地骂他,低声嘀咕道:“这个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闻言,清樾瞥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待灵犀回东海之后除了加强守卫,还得再布上三四层结界,她方才能放心。
出了小风口,雪九听见半空一声鹤唳,仰头看去,暗夜中,雪心亭的身影翩然飞入云中,正是往西面君上闭关炼药之处而去。他暗暗期望君上丹药已练成,否则的话,中途离开药炉,不仅前功尽弃,连辛苦搜罗到的配药也会作废。花费钱两倒还是小事,其中有几味药材极其难得,是玄飓花费数年才收集到的。
不仅雪九心事重重,墨珑心底也同样藏着沉沉心事。卓酌说过的那句话始终在他脑中萦绕不去——“灵犀就会自然消失,她的那部分用于补足灵均。”冥冥之中,灵犀千山万水苦苦跋涉,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牺牲自己来换回重伤的灵均?
想到此处,墨珑的瞳仁猛地痛缩。
不行!若是这样的结果,他说什么都要阻止灵犀,不能看着她去送死,即便是她心甘情愿也不行。
他不管灵均是不是东海太子,对于东海有多么要紧,也不管灵犀对东海有没有用,反正她不能死,她得好端端地活着!
三人之中,唯独灵犀一身轻松。寻寻觅觅许久,终于知晓了哥哥确是尚在人间,而且很快就能将他接回东海,她自然欢喜不已。再则便是她与墨珑两情相悦,彼此不用多说,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牵手而行,心中满是甜意。
正当她步履轻快地走向镜湖,结界外的身影映入眼瞳,顿时让她动弹不得:“那个、那个……是不是我姐?!”
看见清樾,灵犀着实吓得不轻,完全忘记墨珑从来没见过姐姐。墨珑虽然不认得清樾,但抬眼看见清樾身后的聂仲和聂季,又看见东里长,微微拧眉,暗自心道:老爷子想什么呢?怎么把他们给领来了?
雪九回过神来,朝灵犀道:“东海大公主清樾特地来接你,已等了好久。”
灵犀直往墨珑身后躲,小声问雪九:“她怎得会知晓我在这里?你们告诉她的?”
一眼便可看出她是偷偷溜出家门,雪九好笑道:“没有,大概她是从别处打听到了吧。”
墨珑瞅了瞅那个“别处”,甚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慰灵犀道:“虽说你是偷溜出来的,但所获颇丰,不仅知晓你哥哥没死,还知晓他在那里。想来,你姐姐不会为难你的。”
灵犀对清樾是又敬又怕,小声道:“你不了解她,在她那里,丁是丁卯是卯,绝对没有功过相抵一说。”
此时此刻看见清樾的出现,墨珑转念一想,觉得倒是件好事。清樾完全可以代替灵犀去苍梧丘,这样他就不必再担心灵犀有危险。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距离结界越来越近,灵犀紧张地手心直冒汗,再看见清樾沉着面,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她的心里就直发毛。
“不管她说什么,你就说你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瞧灵犀畏姐如虎,墨珑便给她出主意。
“这样行么?”灵犀怀疑道。
“我小时候闯了祸就这样,反正刚开始几次是挺有用的,后来就……”墨珑无奈道,“我爹也不傻,看我光认错,就是不改,自然不肯饶我。你这是头一回离家出走,我估计应该有用。”
灵犀犹豫道:“……那我试试。”
行至结界处,雪九伸手覆上结界,结界感应到隐在掌心之中的符咒,出现通道,让灵犀和墨珑走出结界。
“大公主,让您久候,抱歉之极。”雪九朝清樾施礼道,“舍妹就在这里。”
眼见灵犀无碍,清樾还礼:“多谢雪右使。”然后她才看向灵犀,后者躲在墨珑身后,就是不肯出来。想不到灵犀对他这般信赖,想来他必是用花言巧语骗得她团团转,清樾将墨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如冰如刀。
聂季看不过眼,走过去把灵犀拽出来,训斥她道:“大公主为了你,刚刚结束战事,铠甲都来不及卸就赶过来,你还躲?!”
“战事结束了?咱们赢了吧?”灵犀双目一亮,问道。
“那还用说。”
聂季把脚底有千斤重般的灵犀拉到清樾面前。清樾目光严厉地打量着小妹,道:“本事大了啊……”
灵犀没等她把话说下去,立时垂目低首老老实实道:“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还打伤了侍卫……”
“我错了。”
“骗蚌嬷嬷帮着你……”
“我错了。”
“把聂季关进蚌壳……”
“我错了。”
“……瞒着我一个人偷偷溜出东海。”
“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灵犀只能按墨珑所教,一路认错到底,虽说窝囊了点,好在对方是姐姐,只要她能消气,窝囊点也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