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谈什么谈?”沈故渊眯眼:“他该帮的都会帮,那就不跟他废话了。”
池鱼目瞪口呆地跟着他走:“您怎么知道他都会帮?”
“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池鱼满头问号,双眼茫然。
沈故渊睨她一眼,嗤笑摇头:“罢了,你这呆子,以后再说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池鱼很是不解,看着这位大爷的脸色,也不敢多问,只能抽空回个头,礼貌地朝后头的小侯爷拱手行礼。
沈知白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眉心微皱。
天色渐沉,瞧着是要下雨了,沈弃淮从外头回府,刚跨上大门的台阶,就听得远处有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就是想问问嘛,你又不告诉我,那我肯定只能一直问啊。”
“闭嘴。”
“师父,你不能这样啊,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话不能总只说一半。”
“我让你闭嘴!”
白发红衣的公子走得大步流星,雪白的发丝扬在空中,看起来仙气十足。旁边跟了个粉色裙子的姑娘,揪着他的袖子一蹦一跳的。
有那么一瞬间,沈弃淮恍然觉得看见了很久以前的宁池鱼和自己。宁池鱼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蹦蹦跳跳的,拉着他的袖子问这问那,一问就是七八年。直到有一年,他不耐烦地甩开了她,之后,池鱼就再也不抓他袖子了。
心口莫名地就有点疼,沈弃淮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走到了台阶下头。
“王爷。”看见他,池鱼不蹦了,身子僵了僵就挂上了微笑:“您也刚回来?”
沈故渊颔了颔首,算是打招呼。
沈弃淮应了一声,多看了她两眼,笑道:“池鱼姑娘这一身打扮真是好看。”
“王爷过奖。”池鱼微微低头,心想以前怎么就没听得他这句话呢?等到她没了,倒是会给别人说了。
“我先进去更衣。”沈故渊道:“池鱼陪王爷说会儿话吧。”
嗯?池鱼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这怎么突然就把她和这畜生留这儿了?
然而,沈故渊说完就走了,头都没回一下,连一个默契的眼神都没给她。
暗暗咬牙,池鱼捏着拳头挤出微笑对上沈弃淮:“王爷要是没什么事,那池鱼也……”
“你等等。”沈弃淮道:“有个地方,想带姑娘去一下。”
光是压心头恨意就已经很花力气了,还要跟他走?池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人是谁,说服了自己良久,才笑着应道:“好。”
沈弃淮转身就走,步子很快,池鱼也习惯了,跟在他后头,看着他的衣摆。
这个人从来不会回头看她,每次她做完任务回来,他都站在悲悯阁门口等,她一来他就转身往里走,步子很快,压根不管她身上是不是带着伤。
彼时的自己多会自我安慰啊,就想着这个人还会等她回来,就一定是很爱她,只是不会表达。其余的,她都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真爱一个人,是会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沈弃淮从来没有过。
她十年的真心,换来的就是一场背叛罢了。
眼眶有点发红,池鱼自顾自地想着,也就没注意前头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一头就撞了上去。
“呃。”连忙后退两步,池鱼敛了情绪,笑嘻嘻地道:“抱歉。”
沈弃淮回头,眼睛看着她,又仿佛是透过她看向别处:“本王……许久没被人从后头撞到过了。”
“是池鱼失礼。”
“不怪你。”轻笑一声,沈弃淮道:“这种感觉本王有点怀念。”
他以前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走在宁池鱼前头,只要走快一点,她就会走神,然后猛地停下来,她保准会撞到他背上来,然后慌忙跟他道歉。他呢,还能板着脸反把她教训一顿。
宁池鱼傻啊,完全不会觉得是他突然停下来有问题,被他欺负得可怜巴巴的,都不会还嘴。
“王爷?”看着面前这人的表情,池鱼皱眉:“您怎么了?”
怎么跟个弄死了耗子之后开始怀念耗子好玩的猫似的?看着就让人作呕!
回过神,沈弃淮笑道:“无碍,有些想念故人了。”
池鱼颔首继续跟他走,心里冷笑连连。死了的故人都值得他怀念,而活着的,都得被他变着法儿弄死。悲悯王爷的慈悲和怜悯,从来都只给他自己一个人罢了。
“到了。”推开面前厢房的门,沈弃淮让开了身子,示意她先进去。
池鱼站在门口傻笑:“这是哪儿啊?”
瞧她不肯进去,沈弃淮低笑一声,先跨进门:“池鱼姑娘喜欢刀剑吗?”
“不喜欢。”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池鱼才跟着小心翼翼跨进去,戒备地道:“小女子一向只抚琴。”
“那就可惜了。”伸手拿下墙上挂着的佩剑,沈弃淮拔剑出鞘,寒光凛凛。
池鱼立马后退了三步。
“姑娘别慌。”沈弃淮看着她道:“这剑,是原来想赠与故人的,是把难得的好剑,削铁如泥。”
定了定心神,池鱼抬眼看过去,微微一顿。
“弃淮哥哥,我的剑坏了。”
“坏了就重新买一把。”
“可是,管家买回来的剑都好不禁用啊,你给我寻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好不好?”
“我很忙,让管家替你寻。”
……
她盼了很久的剑,到死也没能拿到,而今,他却说,这把剑是准备送给故人的。
“哈哈哈!”忍不住笑了出来,池鱼捂着肚子,越笑越开心。
沈弃淮一愣,皱眉看着她:“姑娘笑什么?”
“我笑……我笑王爷的故人何其不幸,王爷收了宝剑在此要赠,她却没福气来拿。”
心里一跳,沈弃淮收了剑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灼灼:“你怎么知道她没福气来拿?”
“王爷忘记了?”池鱼笑眯眯地道:“您上次同池鱼说过的,那个跟池鱼长得很像的爱人,不就是已经故去的、会武功的池鱼郡主吗?”
这么多天跟在沈故渊身边,知道宁池鱼也不奇怪,沈弃淮凝视她片刻,松开了手:“是本王冒昧了。”
“王爷带池鱼来这儿,莫不是又怀念故人了?”池鱼睨着他笑道:“余小姐还在府上呢,王爷这般举动,怕是要伤了她的心。”
“本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沈弃淮苦笑:“这两日,常常梦见她。”
做决定只要一瞬间,然而等反应过来,心疼悔恨起来,怕是需要好几年。他不是对宁池鱼半分感情没有,只是那份感情,远比不上他的大业。至少在他下决定的时候,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现在,他看着这满屋子的东西,突然有点茫然。
“池鱼问本王要过很多东西,糖葫芦、宝剑、腰间的玉佩、悲悯阁外的小花……本王没一次允她的。”伸手摸了摸放在花几上的花,沈弃淮语气古怪地道:“可不知怎么,这些东西,就都放在这间屋子里了。”
再过半个月就是她的生辰,本可以让她高兴一次。谁曾想,已经物是人非。
池鱼笑着听他絮叨,拳头死死捏着,指甲全掐进了肉里。
她不能在这人面前暴露情绪,否则沈弃淮就会让她再死一次。她知道的,他怀念的只是宁池鱼这个人曾经对他的好,而不是真的想要她活过来。
这满屋子的东西,的确都是她曾经最想要的,然而现在,她不需要了。
“王爷要是没别的事,池鱼就得先回去伺候师父了。”
“池鱼。”吐出这两个字,沈弃淮眼神里痛意突然就铺天盖地,伸手拉住她,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拥进了怀里:“你别走了,好不好?”
心里一疼,恨意压不住地涌上来,池鱼浑身发抖,几乎是忍不住要一拳往他腹部猛揍。
然而,还不等她动作,厢房外头突然就响起一声冷嘲:“她不走,我走行了吧?”
沈弃淮一僵,抬眼看过去,就见余幼微满脸恼恨:“有人眼巴巴在悲悯阁等着自己相公忙完回来,有人却在这厢房里勾搭别人的相公,真是涨潮的海水,浪得慌!”
如一桶冷水淋下,池鱼瞬间清醒了过来,推开沈弃淮,连忙解释:“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那是怎样?”跨进门,余幼微走到她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你这个狐狸精!”
池鱼想躲,然而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定了定身子看着她那落下来的巴掌,果然,半路就被沈弃淮给抓住了。
“幼微。”沈弃淮眉头紧皱:“你以前没有这么无理取闹。”
可不是么?以前的余幼微,分明是楚楚可怜,一把推开抱着她的沈弃淮,委屈地朝进门的她解释:“池鱼姐姐,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只是她们两个的立场换了。池鱼突然觉得很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看她,你看她!”余幼微激动地道:“她在嘲笑我,她分明就是宁池鱼,来报复我们的!”
“幼微!”沈弃淮当真是怒了:“你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那我便让管家送你回丞相府冷静几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