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辽皇宫真是极尽宏伟华丽之能事,宫墙就有数十丈高,楼宇雄伟,雕梁画栋,一草一木都品种珍惜。宫女太监,皆着绫罗绸缎,头戴金,腰配玉。总之这整座宫殿都在对着外人大叫着:“看呀!我多有钱呀!”
不说我,连封峥都显然受到了不小冲击。我们南方讲究精致小巧,即便是宫殿,建筑装饰也求的是袖珍雅致。北辽皇宫这金灿灿地冲天贵气,以前的确没怎么见过。
不过封峥也是俊朗儒雅的大好男儿一名。我们一路走过来,路过的宫女都纷纷对他侧目,笑嘻嘻地小声议论,弄得他有点窘迫。
北辽皇帝和皇后在泰明殿等着见我们。我和封峥给他们磕了头,然后低眉顺目地站在下面。北辽帝问了点吃住可习惯啊,有什么难处啊等不痛不痒的问题,我们都捡最好听的话回答了。
只听北辽帝很亲切地说:“二位是我朝贵客,不必如此拘礼。今日朕召二位来有事相商,就请大方回话吧。”
他都这么大方了,我们也没胆子不大方。于是我们俩都把腰挺直了,我也抬头朝上面看了一眼。
北辽帝耶律正肃是多年太子熬成皇帝,今年四十出头,虽然不是年轻小伙子了,可还是英俊不凡,年轻时想必更是丰姿过人。
姜皇后比耶律皇帝小得多,看着不比我大几岁。皇后鹅蛋脸,丹凤眼,薄嘴唇,姿色动人,仪态万方。听说耶律正肃一直没有太子,这位姜皇后入宫时只是个夫人,一年后生下当今北辽太子,才母凭子贵得封皇后。
姜皇后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笑着对北辽帝说:“早听闻东齐魏王之女容貌殊丽,天资聪颖,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不出所料。”
我脸上热了一下,连说过奖,过奖。
北辽帝笑道:“郡主还是女中豪杰,胆识过人呢。听闻郡主在过草原时曾不慎迷路,后来被富查尔部的二王子所救?”
我点头称是,暗自对那“不慎迷路”轻蔑一笑。
北辽帝道:“朕一直听闻巴哈图的次子莫桑乃是草原里的一名勇士,关于他的传言也甚多。有说他骁勇善战,聪明过人的,也有说他怯懦无能,毫无主见的。郡主你见过莫桑,你是怎么看的?”
这问题真考验人。要知道我和莫桑相处也才两、三天,就是聊天也是草草进行的,勉强达成了让他协助我逃跑的协议,却是没更多的时间坐下来谈心了。北辽帝想知道莫桑是不是忠心归顺北辽,这我怎么敢打包票?也亏他想到来问我一个妇人。
我只好说:“莫桑王子待我以礼,后来封大人来接我,他更是亲自相送。人看着是不错的。”
姜皇后便问:“看着不错,是如何看法?”
我笑笑,老实说:“气度好,模样也好。”
封峥轻咳了一声,北辽帝后二人倒是呵呵笑了起来。
北辽帝又问:“那你可见了巴哈图和阿穆罕?”
我点头说是。
“他们如何?”
我苦着脸,道:“巴哈图重病在身,只和我客套了几句。阿穆罕这人,小女却是有点怕他。”
“他待你不好?”
我心想我又不是嫁过去了,什么待我好不好的。
“阿穆罕一身戾气,脸膛露凶,对自己弟弟也毫不留情,下手毒辣。”
北辽帝哦了一声,然后转头问了封峥一些对方驻地、兵力部署、士兵身手等问题。封峥也一一回答了。帝后二人又把封峥夸奖了一番,说他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云云,一副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样子。
说了半天,大家都口渴了,宫人端了奶茶上来。我和封峥看到皇帝夫妇喝了,才跟着端起了手边的杯子,喝了两口。
正在我寻思着不知道何时可以告辞的时候,一个大太监在外面探头探脑。
皇后看到了,眉头一皱,扬声问:“什么事?”
那太监缩着脑袋走进来,一脸为难道:“陛下,娘娘……那个,国师大人求见。”
我一听国师两个字,脑子里闪过“国师――宝印――偷宝――回国――回山”的一串路线,顿时一个激灵,两眼放光。封峥又免不了在旁边轻咳了一下。
不过他其实多此一举,因为有人的反应比我夸张多了。只见北辽帝刷地一下张大眼,容光焕发,迭声道:“是吗?那快快请她进来!快!”
皇后端坐着,眉头细微地皱了一下,没有说话。她这表情,我以前常在我娘脸上看到。
宫殿的门打开了,一个挑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只见那人一身素白长衣,皎洁如月色,一张绣了银丝的头巾披在头上,乌黑的长发半搭在肩上,胸前挂着一串金项链,链坠样式繁复。
大概是他们北辽的传统,国师姑娘那身白衣服又宽又大,走在路上后摆扫地,头巾遮面,她又老低着脸,怕见人似的。我盯着她使劲瞧了又瞧,才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她的脸。
美人!真的是美人!秋水为神玉为骨,天上绝色落人间。而且人家是侍奉神的人,气质清华,别有一番出尘之气。
我看呆了,连封峥都露出惊艳的神色来。
国师姑娘款款走来,佩戴的饰物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响声。她经过我身边,我才发觉她不愧是北辽姑娘,个子很高,又觉得她睫毛又长又翘,真的十分好看。
我看得出神,国师忽然把头一转,目光直直投到我身上,如利箭一般。
我心里一惊,想是失礼了,赶紧低下了头。
姑娘漂亮是漂亮,似乎是朵带刺的花,二师兄呀我看你困难哟。
国师走到御座前,屈膝行礼。她声音低沉轻柔,说话就像念诗一样。
北辽帝笑道:“国师请起。你这般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他那声音,快和我爹当年哄新纳的小妾一笑差不多,柔得都快拧得出水来。我看封峥都忍不住轻微哆嗦了一下,想必受到的刺激不小。
国师美人波澜不惊地说:“臣刚才卜卦,卦有异象,于是特来向陛下禀明。”
北辽帝点头,立刻说:“也好。那郡主和封大人可以退下去了。”
他都打发人了,我和封峥自然准备走。这时那国师忽然把脸转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封峥一眼,似乎是还笑了一下。
皇后沉默了半天,这时忽然插话,道:“二位走这一趟,辛苦了。赏!”
太监端着红绸盘走过来,里面各盛着十锭金子。我和封峥磕头道谢,随即离开。
我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国师站在那里,光是背影就已是绝色。
出了皇城,我和封峥慢悠悠地回迎宾馆。
我左思右想,忍不住掀了车帘子,问封峥:“你说皇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啊?他是帮阿穆罕还是帮莫桑?”
封峥拉了拉缰绳,“你怎么不想他哪边都不帮,等两败俱伤了,再去捡现成?”
我哼道:“那也要捡得到现成才行啊。没见阿穆罕和离国勾结吗?到时候怕离国就把领地给侵吞了。”
封峥笑笑,倒也是支持我的话的。他说:“你倒觉得你不用为莫桑操心。他和阿穆罕能分庭抗衡,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想来是准备已久了。”
我眉飞色舞道:“我怎么能不担心?他可说了要带一千头牛,两千头羊来向我求亲的。”
封峥的嘴歪了一下,“你出门这趟,倒给你爹招到不少女婿。连你亲爱的二师兄都千里追随而来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真见我二师兄正站在迎宾馆的大门口,脸上照旧是那讨喜的笑,一副随时都可以去给人拜年似的。
到了门口,封峥下了马,朝夏庭秋拱了拱手就钻进门里去了。
夏庭秋纳闷地问我:“可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封大人?”
“没的事。”我下了马车,“刚才在宫里喝了一肚子奶茶,兴许是去解手了。”
“哦。”夏庭秋和我一起进了门。
我走了几步,见下人离得远,对夏庭秋说:“我见着她了。”
“谁?”夏庭秋茫然。
“你要勾引的那个呗。”我斜睨他一眼,“别怪师妹我不事先告诉你。那个小娘子,美艳不可方物,就是带刺。劝你别轻敌,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免得勾引未遂反被捉流氓,那咱们东齐的脸可丢大了。”
夏庭秋哭笑不得,“你不会还真的当真了吧?”
我想起美人对封峥的那个笑,心里有点不舒服。
“对了。”我又说,“我看北辽皇帝对她不一般。”
夏庭秋用那种发现奸情的笑脸对着我,“可不是吗?花费巨资为她盖的那个倾天楼,就差把地板都镀上金了。”
我眼珠一转,拉过夏庭秋,低声道:“要不在皇后那里下功夫?”
夏庭秋大惊,“你要我去勾引她?”
“低俗!”我瞪他,“满脑子男盗女娼的,怎么和封峥一个德性?我是说从皇后那里下功夫,找机会接近国师。我看皇后对她也不满得很,未必不高兴她出丑。”
夏庭秋笑呵呵道:“师妹,我们都走到皇后那里了,你觉得她不会察觉吗?”
好吧,我放弃了。我这人的优点就是做事光明磊落,耍不来阴暗花招。
不过夏庭秋也说:“自从北辽帝把国师请来,对她百般宠信,这两年国师势力突飞猛涨,皇后一族已是相当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