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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轮回之劫 (2)

第二章轮回之劫 (2)

姜子牙直觉此女心中生意已绝,不禁惋叹,起身行礼相送道:“那老夫也不多说,就此恭送公主!”

幽云公主在丫鬟小娇的扶持下缓步正欲行出内室,姜子牙心念一动,随后跟上前去,说道:“公主请留步!”

幽云公主闻言转身问道:“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姜子牙从怀中拿出一样晶莹剔透之物,递给公主,道:“老夫岂能平白受人钱财,所以将这‘凤首莹心锁’送与公主,希望能对公主有所帮助吧。”

幽云公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把做工精巧的凤首铭纹玉锁,掌心盈盈一握,温熙和暖,显得格外纤小精致,又闻姜子牙话中赠意坚决,也不便回绝,只好收下,道:“那幽云就谢过先生了!”

姜子牙将公主主仆送至门外,“公主慢走,恕老夫不远送!”

“先生请回吧!”幽云公主说完便与丫鬟小娇领着门外的几名随从匆匆下楼而去。

望着公主一行远去,姜子牙不由感慨备至,摇头长叹一息,才进到屋里。他依然坐在高席上,举起茶杯轻饮一口,面对席台上的残局自我对弈起来。

耀阳此时正沉浸在伊人离开的伤感情绪中,还未缓过神来。倚弦却已情知不妙,但方才趁姜子牙出门送人之际四下查看,阁堂除正门与后窗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可供逃走的地方,至于架设三层阁楼之上的后窗,他们惟有望窗兴叹。

正当倚弦举目彷徨之时,忽听炉间传来一阵滚水膨壶之声,姜子牙举棋落子,悠然道:“水都已经开了,两位小兄弟难道还要老夫亲自为你们斟茶不成?”

耀阳与倚弦心神一震,面面相觑地并肩从室帷后走了出来。

耀阳听话随机应变,依言干笑着上前探壶准备斟茶,却心慌意乱不曾想到那炉上的瓷壶已滚水烧开,倚弦见状急忙阻止,但仍然晚了一步,只听“哎哟”一声,耀阳捂住已被烫伤的手指痛得咧牙直叫唤。

“让我来吧!”倚弦拾起席间的一块手抹,提壶为姜子牙手边的茶杯缓缓斟满水,虽说是第一次给人斟茶,但态度认真动作仔细,手与步之间也颇有默契,稳稳地将水注入杯中,无有丝毫溢出。

姜子牙欣赏地看着倚弦,不住点头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不但心细而且耐性也好,难得难得!”言语间面色又露出惋惜的神情,叹道:“唉!可惜啊可惜……”

耀阳与倚弦同时一怔,不明他话中之意。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来人来到门前,慌张的声音有些结巴道:“姜……老先生,宫里来人说……新进宫的琵琶贵妃想……请先生进宫卜卦……”

姜子牙稍作思忖,回道:“今日三卦已满!请他们改日再来吧!”

“但是,他们气势汹汹,恐怕今日请不到先生便不肯罢休!”门外传讯人的声音颤栗不安,显出受惊过度后的担忧。

倚弦与耀阳望着姜子牙,很想知道他的应对之策。

姜子牙冷哼一声,淡淡道:“如果他们不肯听,或是有什么不满的话,就让他们上来找老夫便是!”

“是!”传讯人应声退下楼去。

耀阳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道:“先生真的不怕他们么?”

姜子牙淡然一笑,道:“名利权势不过是身外化物,三界众生,六道生死,万灵平等!又何来谁怕谁之说呢?”

倚弦听得真切,心中兴趣盎然,正想深入询问一番,却被耀阳拉扯了一下,于是不明其意地看着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耀阳一脸恭敬地赔着笑,朝姜子牙揖身道:“先生乃世外高人,自是不怕!我们兄弟却贱命一条,可是怕得紧呀……不如我们就先行一步!”说着拉起倚弦就往门外走。

姜子牙也不阻拦,依然独坐高席自斟自饮。

正当二人暗自庆幸可以脱身之际,忽听楼道间传来一阵喧哗嘈杂的急促脚步声,不用出门看,耀阳与倚弦已经猜到,应该是宫里的人找姜子牙算账来了。二人于是止步不前,哪还敢再出去撞晦气。

耀阳拖起倚弦几步走回内室,拿起水壶恭敬地为姜子牙斟满茶,小心翼翼道:“小子忽然觉得,看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被先生教训应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恭维话还没说到一半,便被倚弦从旁制止住了。

姜子牙淡然处之,微言一笑指向一旁,道:“你们先去一边净面换衫!”

耀阳与倚弦目瞪口呆地顺指看去,他们事先躲藏的室帷前不知何时竟多出面盆等洗刷用品与一些衣物。

二人忙着洗面换衫的时候,阁堂门外已来了好些人,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嘈杂喧哗,却都不敢抢进门来。再过了片刻,门外的所有声音骤然停住了,紧接着一连串柔和轻盈的步履声适时响起。

耀阳与倚弦整理好一切,并肩站在姜子牙身后,紧盯着屏风前的门帘,很想看看来者究竟是何人,似乎极有权势一般,竟能让门前一群平素嚣张跋扈的奴才这么听话。

姜子牙自然已经感知到门外的巨大魔能逼近,正凝神相抗之时,但看到面目洗净后的二兄弟,玄灵道心仍免不了霍然一振,震惊非常。

虽然兄弟俩年纪在十七八岁之间,身形在穿上宽松的道袍后略显单薄,但都已初具成人体型,各显风姿。

虽然脸上仍留有“费”字烙印,但依然可见耀阳浓眉大眼,明亮眼神流露的不羁神态,显出几许男儿气概的强悍。相反倚弦一双灵动非凡的双目,加上宽广的额角和阳光般的微笑,格外给人一种清风般明朗俊逸的意味。

“可惜啊……可惜!”姜子牙道心感应到二人面部神气的异常变化,脸上神情骤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禁不住再次轻言惋叹,摇头不语。

耀阳与倚弦对望一眼,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问,只好暂时忍住。

“姜尚先生在吗?”

柔媚至极的声音掺和着一股勾人魂魄的魔能异力自门外传了进来,定力不够的耀阳与倚弦只觉耳边一阵莫名骚动,催眠般的异音仿若来自天外,绵和柔腻的刺激鼓动二人的神志不能自已、昏昏欲睡,浑然忘了身处何方。

姜子牙面色分毫不变,只将手中茶杯轻轻撞击在铜壶上,便听“叮吟……”一声轻响,清脆而无丝毫掺杂的余音,如同水面的涟漪一般波动开来,扩放于整个阁堂内室之中,瞬时便将那销魂魔音涤荡殆尽。

耀阳与倚弦闻音一震,心神立时警醒,回想方才那刻的危险景况,二人不自觉被惊出一身冷汗,虽说那女人的声音确有些让男人心动神摇,浮想翩翩。但他们还是恨不得找些棉物将耳朵塞上,也不愿再听到那蚀魄夺魂的声音。

姜子牙不慌不忙望定门帘外映入屏风的淡淡女子身影,毫不客气地问道:“门外何人?”

门外女子显然试探出他的厉害,也不敢再妄施催魂魔音,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听那女子柔媚地说道:“奴家喜媚拜见姜尚先生,只因今日琵琶姐姐受封贵妃,所以奴家想让先生进宫为我姐姐卜卦添福,还请先生莫要推辞为好!”

姜子牙双目轻瞑,掌中五指掐成玄门法印,凝神聚气道:“可惜老夫今日三卦已满,如若再行强加布坛请卦,便是有意延误天机圣算之法,恐怕不但算有遗漏,而且还会招致天谴!所以,还请尊驾另请高明吧!”

那女子显然受不得气,语声骤变冷哼一声,喝骂道:“姓姜的,别给脸不要脸!惹得姑奶奶生气,我一把火烧了你这龟窝藏身之处!你够胆就滚出来!”

姜子牙处变不惊,淡定自若地回道:“想不到尊驾脾气还挺大,看你一身将近千年的道行修炼不易,如果速速回去觅地重修,则有望得成正果;如果不听老夫劝说,今日定然难保你这一身蜕化六道的化身皮囊!”

此言一出,门外一时间竟都噤声不语了。

耀阳一脸惊惶地望着静寂的门外,想着姜子牙话里说到的千年女妖,禁不住打个寒战,问道:“如果她带着随从一起杀进来,我们怎么办?”倚弦口里不说,心中也难免有此一想,同时望向仿佛瞑思中的姜子牙。

“门帘与屏风之间已布下我道门玄灵法阵,类似此等异邪妖物皆无一可以近前三尺!”正谈话间,姜子牙道心振动,猛然双目一睁,眼中流泻出骇人的电光异芒,神色大怒道,“好你个九首鸠鸡妖,竟真敢放火烧楼!”

不等倚弦兄弟反应过来,姜子牙盘坐高席的身影微移,玄法施展卷起一阵柔和的拂面清风,偌大的身形竟自凭空消逝了。

“咦!”耀阳与倚弦震惊莫名,怔在原地,呆住了。

耀阳很快回过神来,拉起倚弦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嘟哝着说道:“我们兄弟俩还是趁机赶紧走吧!”

倚弦心中大急,一把拉住耀阳提醒道:“你有几条命啊,门外说不定都是那妖精的爪牙,他们是想尽方法要进来却偏偏进不来,而我们正好一头撞出去,还不立即被他们当作箭耙。”

这话让耀阳硬生生刹住身体,惊得吐了吐舌头,终于对逃跑彻底泄了气,于是懒洋洋垂头坐在高席上,开始玩弄置于席上的整盘金铢。

倚弦最是受不了耀阳这副似乎什么时候都满不在乎的神情,气道:“老大,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就不能好好静下来想个办法脱身吗?”

耀阳吐吐舌头咧嘴一笑,竟又学着姜子牙那般拾杯斟茶,装模作样地品了一品,然后大大咧咧仿佛煞有其事般问道:“不知小倚军师对此事有何见教呢?”

倚弦整个人为之气结,摇头叹道:“还能有什么见教,只能等!但愿姜先生可以平安除妖归来才好!”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既然这什么琵琶贵妃的姐妹是个妖精,那么依此推断皇宫里岂不尽是些妖精么?”

“这个……”耀阳搔搔头,摆出一副既不知道也不关我事的表情。

“不错!”门外传来熟悉的话语声,二人免不了大吃一惊,定睛再看,却原来是姜子牙抬步进门,接口便感慨备至地说道,“你们猜得没错!如今宫廷早已群妖乱舞,朝纲萎靡,可以预见——天下大乱之日已为期不远!”

耀阳见到姜子牙,忙恭敬起身让他独坐高席上,倚弦则将茶斟满,递到姜子牙面前,揖身说道:“先生辛苦,请用茶!”

耀阳抢步上前问道:“先生一定是将那妖精降服了吧?”

“此事与你们并无干系,还是少知道为妙!”姜子牙皱眉不语,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注视面前二兄弟良久,缓缓道:“不知你们兄弟可否听老夫一劝?”

耀阳闻言愣了愣,大惑不解地看了看身旁的兄弟。倚弦也颇觉奇怪,应声答道:“先生请说——”

只听姜子牙肃容道:“看在你们与老夫这一场缘分上,老夫劝你们现在速速离开朝歌,一直往西走,有多远走多远,切勿回头!如果连续七日内平安无事的话,此生兴许还可得其善终!否则,横死街头或曝尸荒野,三界六道都难得安身!”

“喂!老头你瞎说什么呢……”耀阳哪曾听过这等狠毒的诅咒,闻言气冲七窍,如果不是因为惧怕姜子牙的玄妙法术,怕是早已大打出手了。

倚弦怔了半晌,慌忙制止耀阳进一步的举动,疑惑不解地问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望详情相告……”

姜子牙丝毫不理会耀阳的无礼,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仰面望向后窗外的天际,长叹道:“老夫此生批相卦命,行迹天下达半个甲子以上,却从未遇到像今日这般天象异数的际遇!”

“方才你们一前一后迈入老夫阁堂,竟分毫不差地齐齐踏在堂前‘昊极星列法阵’的‘天凶星位’,与后来幽云公主所踏之位也是没有半分差别!当时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世上哪有如此撞巧之事,你们二人竟同时踏入万中独一的劫煞凶星之位,故而并未揭穿你们的行藏。”

一番话听得耀阳与倚弦心直往下沉,面部神情更是显出半信半疑的惊恐。

姜子牙料定他们一时间肯定不会接受这个事实,又不忍欺瞒这对难兄难弟,细说原委道:“待老夫看到你们洗净脸庞后的面部神气,便愈加坚定心中的猜疑。唉……虽说你们天生面相龙辕凤姿,一副定非池中之物的不凡相骨,可惜本命神气所在偏偏虚应奇门九宫中的‘孽鹜’二宫,注定自小便远离父母,终生落魄流离!其实这本也无关性命大碍,哪知今年九宫星宿映天连珠——正值百年难遇的天破太岁时节,命相相冲,乃是断三阳尽三阴、灭绝轮回的劫数……”

耀阳与倚弦听到这里,早已吓得面色煞青,脑中一片空白,没了主意。

“天命星机,奇门相格,老夫自问爱莫能助,即便有心相帮,依现时形势来看老夫也已自身难保!席上金铢你们可以任意取些去。谨记老夫的话,走吧!一切都好自为之!”

姜子牙说完这番话便静坐高席上,闭目瞑思起来。

兄弟二人此时受惊太甚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思去拿那些黄白之物,垂首静默着走出了“藏道阁”。

望着他们木然离去的身影,姜子牙怜悯地暗忖道:“今日七月初七,离阴月阴日阴时的九星蚀月还有七日。如果你们兄弟可以避过此劫,或许真有龙跃云津、凤鸣朝阳的一日!但道玄命理中唯有‘九阴九阳、盛极必反’才独具逆天改命之功……”

骤然想到这里,姜子牙静修三世百载的玄灵道心萌然巨震,仿佛触碰到某些诡奥不清的事实,惊得乍然起身,思忖盘算良久,然后又再颓然落座,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喃喃自语道:

“难道真是天意不成?但他们之间……这怎么可能呢……”

窗外的广阔天际黯然惨淡了许多,黄昏终于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