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喜欢是无数只的萤火虫,在心里层层叠叠2
他摇摇头。
“我还没吃呢,给你吃第一开口。”
她把冰棍递到他的嘴边来,他张了张嘴轻轻咬了一口。透心的甜,带着让人舒服的冰凉,在他的血液里轻轻地散开来。“她毫不介意地咬了第二口。她再递给他的时候,他也不再拒绝了,他低着头给她揉脚,和她分吃一根冰棍,他看到了他们的影子,那么亲密地贴在一起。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来,浅浅地笑了。
她的脚已经红肿起来。他稍一用力她就喊疼,他只好很轻很轻地柔,当他意识到他握着的是女孩子的脚时,他的脸滚烫了起来。刚才他根本没有多想,现在反而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把她送到她家楼下以后,她突然想起来地问:“太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我都没有告诉你我家!”
他的脑袋一懵:“我猜的!”
“猜的?那你猜猜杨荷住哪里?”
“其实,其实是有天我经过这里的时候正好……正好看到你上楼……”他的额头几乎渗出汗来,结结巴巴地好歹说完。
“噢!”她也不多想,跟他挥挥手,转身上楼。他看着她的背影,肩膀松了下来。
暑假开始后,莫远终于和他的笔友见面了。两个人并没有单独见面,而是邀请她来看他们踢足球比赛。姜小青很出乎秦浙和侯嘉然的意料,顶一个小男式的头发,大大咧咧地穿着灰色上衣和裤子,衣服有些肥大,罩在她单薄的身体上显得松松垮垮地,一双白球鞋一看就是粉笔擦过的,不均匀的地方露出像墨渍一样的黑来。她看上去就是个十足的假小子,单眼皮和瓜子脸,倒也有几分俏皮和利落的感觉。
侯嘉然说怎么也想不通她就是那个写“世界好大好大,而我们好小好小,未来的路却很长很长”写“我们走过的足迹里,拨开的是这迷雾一样的天地”,写“我们都得承认,在成长的这一刻,我们都还是措手不及的孩子”……她的文字就像诗一样,就像歌一样,透着女孩的细腻。在揣测里“姜小青”应该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柔弱女生,在下雨的时候对着雨沉思,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望着天空忧郁……而不是这样,在场外把手圈在嘴边大声地喊加油,使劲地嚷“拉人了”“臭球”“哎呀,太逊了!”
连侯嘉然都愣了,嘟囔地对莫远说:“你确定这就是你那个很有文采的小笔友?那些信是她写的吗?”
莫远的脸上挂着羞怯说:“我觉得,挺好的。”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莫远是紧张的。原本他想请她去图书馆或者是公园的门口见面,又担心她会觉得他有什么目的,为这个问题他纠结了好几天,还跟秦浙和侯嘉然商量,侯嘉然说:“肯定是脸皮薄的女生,还是有很多人的人时候见吧!”
为了避免就她一个女生,侯嘉然还喊了罗晓丽,让罗晓丽再找几个女生当拉拉队,免得姜小青会孤独。原本他想要让顾洛来的,但自从那晚后,她不再跟他说话。他给她写了好几张纸条“我错了!”“不会有下次了!”“别生气了!”但她就是不理他。连秦浙和莫远都看出她对他的敌视了,简直是阶级敌人!远远一看到他扭头就走,冷冰冰地在公开场合热嘲冷讽他,而以前总是以欺负她为乐的侯嘉然却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在莫远还没有想好怎么见面的时候,姜小青先帮他解决了难题,提出看他们踢足球比赛。她写“我会从足球场经过,希望你能把我认出来,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我们的见面还没有到时机”。他写“我就对你说'万里长城万里长,齐心合力建家乡。'你说'拨开乌云晴天日,山高水清见牛羊'.”她又写来“太长了,干脆你就问'要买木梳吗'我回答你'要。有桃木的吗'.”
为了这次见面他们商量了好多次。莫远觉得自己比要参加一次大考都要紧张。约好的日子终于到了。一堆人先到了学校的操场。
“我打赌她肯定戴个大眼镜。”侯嘉然说。
“我觉得她应该挺胖的,还一脸雀斑。”罗晓丽不以为然地说。莫远就瞪了侯嘉然一眼,一猜就知道是他说出去的。
“没关系,你就朝美的认,难看的就当作不认识了!”球队里的池卫兵坏笑着说。莫远简直要晕过去,拽着侯嘉然前襟的衣服压低嗓门气咻咻问:“你小子告诉多少人了?”
旁边齐刷刷地回答:“地球人都知道了!”
“不就是笔友见面嘛!又没说你相亲来着!”侯嘉然耸了耸肩膀,无辜地说。
“滚!”莫远捶了他一拳。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其实他很容易认出她来,是暑假,校园里根本没有多少人,她不过是把主动权交给他,若是失望他就可以假装没有认出她来。但莫远一眼就确认,那个穿得很假小子的女孩就是她,她的身上有一种慵懒的又灵气的感觉,是与众不同的。果然,她是特别的,特别短的头发,特别宽松的衣服,还有特别简单明亮的一张脸,站在七月像整块玻璃一样的阳光里,很动人。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的时候,身后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看着他坚定地走向那个并不算太漂亮的女生面前,突然间都被这样的见面打动了。
她望着他山清水秀一样地笑:“你要买木梳吗?”
“这是我的词。”
“暗号不对。”她轻轻地笑,刹那芳华。
“要。有桃木的吗?”他的心抖了抖。
“同志,我可找到你了!”她伸出手,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身后是鼓掌声叫好声口哨声和嘘声,就像盛开地一束热烈的烟花,很蓬勃,很青葱。
后来,莫远跟姜小青的分手以后,总是会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来。是怎样怦然心动的开始,又是怎样凄楚荒凉地收稍,也许,是他们相遇地太早,在还没有学会爱一个人的时候就陷入,又在学会了体谅之前分了手,在他们终于知道要面对自己的感情时,却早已经结束了。开始和结束,都是那么自然又那么仓促地发生。在姜小青最后一次提分手的时候,他差点打了她。但他的手高高举起来,最终也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狠狠地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是,怎样刻骨地爱过,才会怎样铭心地恨过!
那天大家踢球都很放水,把机会留给莫远,让他好好地在姜小青面前表现。秦浙他们带球总是把球踢给莫远,而另一队的也不怎么防守。所以那天莫远就是一个人表演,非常潇洒和帅气,带着球一路闯过去,然后凌空抽射,球直直飞进球门。
秦浙冲莫远比了个胜利的姿势,侯嘉然小声地说:“下次你们也得给我放水!”
中场休息的时候。姜小青拿手帕给莫远擦汗,惹得一堆人哇啦哇啦地怪叫。
踢完球以后他们一起聚了餐,就在学校门口的烧烤店里。侯嘉然让拿啤酒过来,秦浙说:“要是碰到老师怎么办?”
“碰到老师,我就说秦浙带头先喝的。”侯嘉然嬉笑着说。
“滚!”秦浙也不阻止了,喝就喝吧。
啤酒一上来,先启开一人面前放一瓶,有白色的泡沫汩汩地涌上来,就像这夏日里大家的情绪。
姜小青挨着莫远坐着,她喝酒的动作很干脆,不像罗晓丽她们女生,问老板要了杯子倒进去喝,而是跟男生一样直接对着瓶嘴仰头就吹。
“少喝点,别醉了。”莫远关切地说。
“嗳!”她侧脸望着他说,目光碰撞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有些微妙的情愫。莫远起身去让老板烤了几条鲫鱼,端上来的时候他放了一条在姜小青的面前,仔细地帮她挟鱼刺,看她一口一口吃时,会觉得有种幸福的感觉。最初的感情是不要太多的,只是望着,静静地望着,也是满心的欢喜。
那天晚上莫远送姜小青回家的路上,他们就牵手了。
她像个孩子一样在马路上踢着石子,有些过长的袖子甩来甩去。
“今天我请假出来的。”她头也不抬地说。
“你们在补课?”
“我在餐厅帮忙。”
“你家开的?”
她白了他一眼,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递到他面前,在晕黄的光线里他看清楚她的手,并不像一双女生的手,带着粗糙和几道伤痕。他的心猛然酸了一下。
“其实没什么,暑假我要打零工,早上送报纸,白天去餐厅洗盘子……我家条件不好,我爸在鞭炮厂出了事故,所以我们家……是低保户……”她的面上是淡淡的表情,但其实说出这些还是攒了力气的。她怎么好告诉他,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衣服可挑,她总是穿她姐她哥的旧衣服,最后懊恼不已决定还是随便穿一件,如果莫远不认出她来她再也不会给他写信了。她是那种敏感又很自尊的女生,她的家需要她早早地成熟起来,她告诉莫远,在邮票上涂一层胶水,邮戳会盖到胶水上,然后把邮票剪下来放到水里浸泡一会儿胶水脱落,又是一张可以用的邮票了。莫远后来在信里给她邮了一叠邮票过去,他想帮她省邮票钱,但她又邮回来还给他。所以他每次给她寄信的时候都在邮票上涂了胶水。他其实隐约猜到她家环境是不好的。
“干嘛不说话?”她别转面孔:“很失望吧!”
他连忙否认:“没……没有。”是因为听到她说这些,很难过。
“喂,你没告诉过我,你长得不错。”她重新扬起面孔看着她,眼睛里有了光芒:“而且你个子这么高,你们班很多女生都喜欢你吧?今天那个叫柳笛的女生是不是喜欢你?我见她老瞅你!”
“我没太注意!”他的脸微微地红了。
“秦浙有女朋友没有?”她突然问。
“干嘛?”他讶异地望着她,觉得有些吃醋,她不问他不问侯嘉然,偏偏问起秦浙来。
“到底有没有?”
“好像没有。”他无精打采地回答,然后又补充:“我也没有。”
“那我怎样?”
“什么?”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着问。
她眨了眨眼睛,偏着头吃吃地笑:“我做你女朋友怎样?”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额头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在他的认知里这应该是男生说的话,但她说出来,其实是狂喜的是雀跃的,但这样的快乐把他震住了,反而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不愿意?”她失望地说,背过身朝前大力踢过一颗石子,感觉自己好像也是一颗石子,一脚被人踢得远远地。
突然,她感觉到有个人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因为手还在袖子里,所以准确的说应该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垂下眼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而他把她的手从袖子里“找”了出来,紧紧地握住了。
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他愿意。
皎洁的月光漫淌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肩膀有意无意地碰到了一起,手却握地更紧了。那一刻,他们的心轻轻地碰到了一起。
后来有一次姜小青来学校找莫远的时候,看到有女生跟他讲话,她就带着几分嚣张地站在了面前,用那么理所当然的眼神告诉对方:莫远是我的。
她也曾经那么紧张他,他们也曾经那么要好,那么甜蜜,却为什么会遗失了彼此呢?当她第一次对他说“还是让我们变成普通朋友的关系”时,他哭了。他为她流过很多的眼泪,那种痛苦就像凌迟一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让他无法振作起来。
没想到莫远成了他们仨个中最早谈朋友的。他们都以为会是侯嘉然,他和女生走得很近,又油腔滑调很讨女生的喜欢,不过侯嘉然还是抢先了一步,他成为三个男孩中最早结婚的人。
为了帮姜小青,莫远开始每天早上帮她送报纸,侯嘉然和秦浙知道后干脆让姜小青不要送了,他们三个帮她送完就好了。
每天早早地,秦浙都会起床。沈千夏还奇怪以前一放假就蒙头大睡的他怎么天不亮就出门了,问了也说是锻炼。她也知道问不出个什么的,既然他不愿意说也只会拿假话来敷衍她。
秦浙在街口的时候看到有卖向日葵的,明黄的颜色,蓬勃伸展的花瓣,煞是好看。他买了几株,然后用一张报纸倒三角地把梗包起来,骑着单车跑到简安的楼下,站了一会儿但她没有下楼。
他深呼吸了下,把车锁在楼下抱着花咚咚地上楼,木质的地板有些逼仄的楼道,走廊里有一些凉爽的穿堂风,他一鼓作气地敲门,内心还带着一些冲动的喜悦。
“找谁?”是个很警惕的声音。秦浙下意识地把花藏到了身后:“阿姨您好,请问简安在家吗?”
“妈,谁找我?”简安也听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秦浙的心才稳稳地着了地。
苏薇淡淡地扫了一眼他,走开了。
“秦浙,你怎么来了?”简安看到他,很惊喜地说。连忙拉着他的手臂让他进来坐,他有些局促不安,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莽撞。
“给你!”他把向日葵递过去,紧张地看了一眼正拿着笤帚扫地的苏薇。她的脸色有些冷淡和严肃,扫起来啪啦啪啦的有些故意地撒着气。
“别理她!”简安笑着低声说,切了一块西瓜递给他。他握在手里迟疑了一下才拿到嘴边小小地咬了口,就听到她妈问:“郑年今天约了你没?”那是秦浙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他直觉里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他看到和简安一起的人。他的心好像被小刀刮了一下,开始满腔的喜悦一下就被疼痛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