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胭粉巷
4520800000060

第60章 地行五鬼

暴雪封门,万籁俱寂。一名奄奄一息的汉子,晕倒在了胡婆婆的门外。

胡婆婆虽然心里害怕,但最终却也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她壮着胆子,将那汉子拖回了屋中。

汉子遍体的伤痕,人也早以冻僵。没办法,胡婆婆只好取了雪水烧开,试探着帮那汉子清理着伤口。

血水浸透了他破败的衣衫,被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坨子,结在了皮肤上。轻轻一碰,就会连着坏死的皮肉,扯下血糊糊的一大条来。

胡婆婆不敢大意,拿湿布蘸着热水,在伤口四周浸了数次,这才取了剪刀,一点一点的将那血衣,慢慢的从汉子身上剪下。

当剪开汉子的左袖时,胡婆婆惊奇的发现:那汉子粗壮的手臂上,居然还纹着一只面目凶残的鬼脸!

胡婆婆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剪刀扎在汉子身上。看来,这汉子,必定不是一般的来路。看他那一身横练,还有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莫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强人吧?

万一……万一这汉子真是个暴徒……等将他救醒之后,会不会反遭了他的毒手?胡婆婆脑子一乱,心下便犹豫了起来。

救,还是不救?思索多时,胡婆婆始终还是举棋不定。

就在这时,那汉子又难受的呻吟了一声。看着他眉头紧锁、脸容抽动的可痛苦样子,胡婆婆彻底的心软了。

也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管他来历不来历的呢!胡婆婆长吁一口气,将心一横,又继续忙活起来。

这大冷天的,那汉子却只穿了一件紧身的单衣。当剪完他上半身的衣物之后,露出了那汉子结结实实的胸膛。

胡婆婆注意到,汉子的腰腹以下,伤的更为严重。好几道血肉模糊的大口子,从腰间一直划到了大腿根。可是,再剪下去,那汉子精壮的身体便一丝不挂了。胡婆婆虽经历过人事,但毕竟眼前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男女之大妨,不由得让她涨红了两颊。

一愣神之间,那汉子的气息好像又微弱了些许。胡婆婆怕拖的久了,再生什么变故,便咬了咬牙,强忍着羞臊,动手去剪那汉子的裤子。

当汉子身上的衣裤全然剪掉后,胡婆婆有些惊呆了。那汉子仿佛是刚从滚刀案上下来一般,身上大小伤痕无计。有些地方,居然还深可见骨。

原以为那是些刀伤斧痕,可现在看来,比起利刃所削,那汉子身上的伤,肤烂肉糜,溃破不堪,一片片的红肉都朝外翻着,更像是让什么野兽给撕抓的!

胡婆婆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亏这汉子还能活着。平常人碰到这种重创,哪里还有的命在?

血衣都清除了,胡婆婆将剪刀扔在一边,又拿起棉布,和着热水将汉子周身的血污擦洗干净。

清理完身上,胡婆婆找了条干净的被单,撕成了数条,包扎在汉子的伤口上。包扎完了伤口,又取了几床棉被,把那汉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等弄好这一切后,胡婆婆又怕又疲,累得瘫倒在一边。胡婆婆一面歇息着,一面打量着那个不明来历的神秘汉子。

这汉子纵是命大,可现在也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至于救活救不活,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歇了好一阵子,胡婆婆突然想起:这久冻之人,早就被寒气侵入了心脾,若不将那寒气逼出来,即便是救活了,也会落下很严重的病根。

想到这,胡婆婆顾不得自身腰骨的酸痛,慢慢的走到墙角,从瓦罐里摸出了几块老姜。姜汤驱寒,这也算得上是个既简单又实用的土方子。胡婆婆将老姜切成了足足的薄片,拿一个搪瓷的大缸子盛了,装上水,架在火堆上面熬煮。

火舌舔着缸底,没一会儿便将底部熏的焦黑。缸子里“咕噜咕噜”的泛着水泡,姜片也在水里上下翻腾。

渐渐的,姜汤那浓郁的气息飘了出来。胡婆婆见熬的差不多了,便把那搪瓷缸子从火上端了下来。

姜汤在缸子里,冒着腾腾的热气,仿佛能驱散所有的寒冷。胡婆婆又找了一把小勺,打算趁着热乎,给那汉子灌下去。

胡婆婆在火堆边盘坐下去,将那汉子的头,小心的枕在了自己的腿上。舀了一勺姜汤,胡婆婆放在嘴边吹了几下,便想喂到汉子口中。

可是那汉子脸上的肌肉几乎全然冻僵,上下牙死死的咬在一起,那勺姜汤,怎么也喂不进去。最后,全洒在了那汉子的脸颊上。

胡婆婆无奈,只好使劲的撬开了汉子紧闭的牙关,又舀了一勺姜汤,顺着稍微开启的牙缝,一点一滴的流入了汉子的嘴中。

几勺辣乎乎的浓姜汤喂下去后,汉子死尸一般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胡婆婆见起了效,又忙再灌了几勺。

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汉子,胡婆婆也长松了一口气。搪瓷缸子里还残余着一些喝剩的姜汁,胡婆婆怕浪费了,自己端起来饮了几口。

屋外,狂风还在一个劲的吹。胡婆婆拨弄了几下火堆,便缩在一边,开始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在迷迷糊糊中,胡婆婆听到旁边发出一些响动。蜷坐着打盹,本身就睡不深,脑子里一个激灵,神智便一下子清醒过来。

胡婆婆四下里看了看,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原来,是那汉子在熟睡之中,发出了呓语。

“唉……”胡婆婆叹了口气,帮那汉子裹了裹身上盖的棉被。胡婆婆刚打算继续眯一会,眼角却无意中瞧见那汉子有些不对劲。

汉子额头上全渗出豆大的汗珠,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也样过电似的,在颤抖不止!

这汉子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风寒所侵,以致发起了高烧?胡婆婆心里嘀咕着,伸手在那汉子额上拭了一下。

果然!额头上传来的温度,像个火炉一般,烫得怕人!

这……这可怎么是好?家中缺医少药,根本也无余钱来给他治病。胡婆婆不由得慌了手脚,心里没有了主意。

就在这时,那汉子身体抖动的却越来越厉害。像是打摆子一样,在拼命的挣扎。

见汉子在昏迷之中乱踢乱动,胡婆婆担心他的伤口迸开。没有了办法,只好用全身的力气,压在汉子身上。可是没想到,那汉子蛮力大的惊人,虽说是在无意识之中,却几次将胡婆婆掀翻在地。

“跑!大哥、二哥……快跑!”突然,紧闭着双眼的汉子,发出一声暴喊:“老四、小五……跑啊……”

这一声,如同是炸雷一般,让胡婆婆始料未及。她着实被吓了一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汉子表情越来越扭曲,脸上的肌肉都像是拧紧了一样。突然,“噌”的一下,从地上惊坐了起来。

方才的噩梦,加上牵动着伤口的剧痛,让那汉子痛苦不堪。他艰难的弓着腰,两手顶在胸口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胡婆婆见那汉子醒了,又是那副样子,吓的缩在一边,不敢作声。

喉咙里像破风箱似的喘了好一阵子,那汉子总算是缓和了一点。他慢慢的将头转了过来,问胡婆婆道:“你……你是什么人?”

“我……我……”这汉子反客为主,胡婆婆被他问的懵了,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烟杆呢?我的金烟杆呢!?”汉子像是犯了魔怔一般,开始在身上焦急的摸来摸去。见自己周身都寻不见,那汉子又狠狠的瞪着胡婆婆。“是不是你拿了?”

那汉子虽然身子很是虚脱,但那眼神却像变成了两把剔骨的利刃,充满着腾腾的杀气。

“没……”胡婆婆被他瞪的浑身哆嗦了一下,忙从桌子上取过那杆精巧的旱烟袋子,颤巍巍的递上前去。“是……是这杆吧?”

汉子一见那旱烟袋,好似碰上了久别的亲人。他一把将烟袋夺在手上,揽在怀里便号啕大哭了起来。

那悲凄的哭嚎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啼,让人闻之泣下。没想到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居然能哭成这样,胡婆婆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哭罢许久,汉子将脸上的泪水一把抹去。他低头看了看身上包扎好的伤口,用嘶哑的声音,问胡婆婆道:“是你救了我?”

胡婆婆点点头,没有说话。

“方才……咳咳……”汉子猛烈的咳嗽了几下。“方才冲撞了恩人……多有得罪了……咳咳咳……”

胡婆婆见他咳嗽不止,怕他动作太大挣裂了作,忙他躺下。“你……你先好好歇着吧……有什么话养好伤之后再说……”

汉子没有逞强,又重新躺好,眼角又渗出了一些晶莹的液体……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天。在胡婆婆的照料下,汉子也慢慢康复了起来。

一来二去的,胡婆婆与汉子之间的话也多了起来。汉子说:他是个做小买卖的,来到本地打算贩点绸缎回原籍去售,可是谁曾想,在半道上碰到了歹人,将钱帛抢去不说,还害了他几个兄弟的性命。

胡婆婆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也能听出这汉子没跟自己露实底。这汉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小商小贩。他现在虽然说话是客客气气的,但眉眼里却掩不住那一团凶狠。还有他臂膀上纹着那个鬼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的角色。

纵是如此,胡婆婆也不敢说破。这祸从口出,万一自己有什么言语上的不周,惹恼了这汉子,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她只管着照料一下汉子的起居,陪他话话家常,其他事情一概不过问。只等着这汉子伤势痊愈,早早的打发他离去。

汉子见胡婆婆家境贫寒,却经常会从外头带回点肥鸡大肉之类给他进补,心里也有些纳闷。

最后,汉子忍不住好奇之心,开口向胡婆婆询问。这一问之下,他才得知。原来是胡婆婆变卖了一些早年的首饰,换钱帮他调理。

汉子一听,感激的热泪盈眶。他硬挣着身子,向胡婆婆双膝跪倒,叩拜她这份活命大恩。并向胡婆婆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出胡婆婆所料,这汉子之前是没有讲实话。汉子说,之前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不敢把自己行踪过多透漏。

胡婆婆见他如此,慌忙扶他起来。“我是一介女流,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你也不用和我说你的真实身份。”

汉子将手一摆,道:“和恩人一定得说明!恩人如此待我,我要是还藏着掖着,那真是猪狗不如了!”

胡婆婆没法子,只好听他说下去。

汉子道:“不知恩人听说过‘地行五鬼’没有?”

胡婆婆一愣,紧张的摇了摇头。

汉子笑笑。“恩人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道。我实话说了吧,这‘地行五鬼’的名头,在道上不算太小。我是其中一员,道上的朋友唤作‘鬼木匠’。我们一共五人,我排行三。大哥叫‘活阎王李开山’,二哥是‘阴阳判官姜进’,老四为‘嗜血人屠黄大壮,小五人称‘玉面罗刹贺东平’……”

“啊……”听到这些血淋淋的名称,胡婆婆不禁骇的倒退了好几步。

鬼木匠一看,心知自己莽撞,忙上前扶住了胡婆婆。“恩人不用害怕,我们地行五鬼,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也是极讲义气,做的也都是些劫富济贫的勾当。”

汉子接着说道,他们此次一行,是为看中了一桩天大的富贵。可谁曾想,自古富贵险中求,这还没捞着什么,却搭进去兄弟们四条性命。剩下他一个人逃出来,若不是胡婆婆好心搭救,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胡婆婆劝道:“江湖上的事我不懂……反正以后,你就好好活着吧……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强……”

鬼木匠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我虽说是捡了条命回来,但这胳膊腿的也冻的不灵便了,就算是想干那些刀口上舔血的营生,怕是也不成了!从此之后,我金盆洗手,躲回老家再也不出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胡婆婆道。

“但!不是现在!”突然,鬼木匠将话锋一转。“眼下,还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我就算拼了这条残命,也一定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