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剑网3之乱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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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乱世将至烽烟起

唐,天宝十五年,六月初九。

云昭节面色沉毅,眼中却有一抹焦急,不住催促周女官:“娘亲的行装可打点好了?快些,再慢就来不及了。”

宁亲公主握着女儿的手,很是惶恐:“阿微,这是怎么了?倓儿怎么忽然派了建宁铁卫过来?”

“哥舒翰大败,潼关失陷在即,长安危在旦夕。”云昭节抿了抿唇,极为艰难地说,“陛下打算携贵妃往成都逃亡,表哥特意派人来接咱们。”

听见是李倓,宁亲公主便放了心,又有些惶恐:“真,真就走到这一步了么?”繁盛的大唐,竟因一介胡儿,沦落到一国之君都要出逃的地步。

云昭节心中也很慌乱,但在母亲面前,她强撑着平静:“您先别想这些,表哥会送您去东宫营帐,与张良娣作伴。我去寻表哥,好歹我有些武艺,能为表哥办些事。”

宁亲公主舍不得女儿,却知兵荒马乱的年代,李倓比任何人都可靠,也就点了点头,与亲生兄长作伴——若不是李倓想起来,就连李亨也忘记捎上自己的妹妹,实在是此次出逃太过仓促狼狈,除了宫中之人,几乎不带外人。

如此关键时刻,李倓尚不忘接姑姑与表妹,这让云昭节的地位顿时不凡起来。她也管不上旁人怎么想,纵马奔驰,急急赶到李倓旁边,才问:“表哥,情况如何?”

李倓的神色凝重非常,没说什么,他身边的盾卫将苏清已按捺不住,粗声粗气地说:“若听了王爷之言,局势何至于此?”说罢,不屑地瞧着车队另一边,本想啐一口,碍于李倓在旁边,没有失态。

苏清的话显然勾起了许多人的共鸣,还未等他们说什么,李倓就摇了摇头:“慎言。”

云昭节瞧了一眼后头的车队,见杨国忠仍骑着高头大马,杨氏姐妹的车架比太子的还要华丽,也有些心凉,附和道:“若听了表哥的意见,大唐何至于此?”

这不仅是他们的看法,也是天下所有人的看法。

去年十一月初九,安禄山以讨伐杨国忠为名,在范阳起兵。李隆基盛怒之下,要处死安禄山的发妻和长子,李倓苦苦劝阻,在杨国忠的添油加醋下,险些被当成安禄山的同党下天牢。结果呢,安禄山闻得长子之死,狂性大发,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李倓被李隆基所恶,在洛阳的守将一事上没了话语权,被杨国忠抢占先机,推荐了杨氏一系的人选。谁料输的一败涂地,十二月十二日,洛阳失陷。好在负责守卫洛阳的安西节度使封常清、高仙芝坚守潼关不出,才使叛军不至于威胁长安。

高仙芝率军东征时,负责监军的宦官边令诚与之有隙,封常清和高仙芝退守潼关后,边令诚入京奏对,污蔑封、高二人。李隆基大怒,令边令诚处死二将,择老将哥舒翰镇守潼关。李倓闻讯后,拦住边令诚,将这名奸险小人打死,随即长跪含元殿外不起,却也无法挽回封、高二人的性命,反倒被剥夺一切实权,勒令闭门思过。

哥舒翰闭关固守,保卫潼关近半年,几番击退敌军,就连安禄山之子安庆续也在此折戟。奈何杨国忠与哥舒翰有矛盾,针对哥舒翰,李隆基不顾哥舒翰、李光弼、郭子仪等名将的进言,听信谗言,误以为敌军人少,仅有老弱,责令哥舒翰出关强攻。李倓悲愤之下,强闯皇宫,仗着绝世武功,在华清宫中痛陈潼关只可坚守,不宜反攻,字字血泪,又被李隆基杖责。

这也不过就是半个月前的事情罢了。

哥舒翰被迫出兵,不过三天,二十万大军就只剩下不到一万,潼关失陷只是数日子罢了。等到这时,李隆基才想起来李倓字字珠玑,仓皇逃窜之余,不忘征召建宁铁卫护持,将一应事务皆交由李倓处理。李倓也没说什么,建宁铁卫悉数断后,赢得了羽林卫的极大好感。

听见云昭节也这样说,李倓波澜不惊的面孔上浮现一丝笑意,随即又敛于无形,只听他轻声道:“听闻浩气盟来了援兵,乃是浩气盟开阳坛主可人,以及后起之秀穆玄英,你应是见过的。”

云昭节想起了五年前的南诏之变,又想到如今声名赫赫,俨然是颜真卿座下第一高手,狼牙大军心腹之患的风流离,不免有些恍惚:“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想到此处,她面色忽地一变,“他们对表哥有所误解……”

“无妨。”李倓神色淡淡,“若皇帝喊你,你去便是,答应与否都不重要,万事有我。”

他有这样的自信,他当然有这样的自信。

朝廷守备军里空虚,天策、神策皆被阻隔,皇帝逃亡的路上,护持的兵力只有两支,那就是禁军和他的建宁铁卫。其余的,譬如广平王府的典亲兵扈从等,皆不值一提。

建宁铁卫自然唯他之命是从,而禁军在他的经营之下,早有大半都偏向了他。哪怕没有偏向的,瞧见如今的局势,也该知晓谁尊谁卑。

皇帝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云昭节愕然,还没明白李倓为何忽然说起这事,就见快马来禀:“皇上传召张娘子!”

还真喊我?

云昭节下意识地看着李倓,李倓微微一笑,权作鼓励:“放心,万事有我。”

究竟是什么事啊!云昭节有些疑惑,跟着侍卫来到皇帝的车架中,就见一个极为清丽的女子持剑而立,身旁是一个英姿焕发的少年。

二人见云昭节云鬟雾鬓,仿若神仙中人,也有些诧异,心道这就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那一位?瞧上去倒半点不像。

李隆基似是忘了这几年对这个外孙女的冷淡,表现得极为亲近:“阿微,外头风沙大,仔细伤了自己。”

云昭节统共也就见过这位皇帝外公一次,为了一个外人,他险些就将自己的一辈子给卖了。如今见他对自己这样热情,心中诧异竟有人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神色却越发冷淡,对这位真龙天子也没了半点敬意:“不敢,张微好歹还有些本事,能为大军出一份心力。”

李隆基这一辈子,除了年轻的时候在武则天、太平公主面前战战兢兢外,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冷脸,哦,不对,还有李倓那个孽畜,成天顶撞他。

这两人……倒是天生一对……

哪怕心中转着再多恶毒的念头,李隆基都不好这时候得罪李倓,他心中明白,皇室已经风雨飘摇,只有李倓能扶得起来。若是李倓找个理由,撒手不管,借故离开。他们这一行人就要成安禄山的俎上之肉,任其宰割。李倓呢,却可借着一直以来的好名声,以及建宁王的身份,仿照汉之刘秀,重整山河。

他自己是这样的人,以己度人,自然也把李倓想成这幅德行。故这等时候,万万不能给李倓离队的机会,不仅如此,还得将他的心上人给扣下来才行。至于理由,也很好找:“阿微啊,你武功极高,又是做晚辈的,可否守护贵妃一程?”

云昭节听了,更觉讽刺,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张微身为人子,自当守着母亲。”她没事的时候当然呆在宁亲公主身边,杨贵妃是哪根葱,哪根蒜,配让她保护。更别说还有杨贵妃的几个姐姐,蛇鼠一窝,****宫闱,更是恶心!

想到杨家一直以来的嚣张跋扈,云昭节只觉快意,又补上一句:“若是守护圣驾,张微当仁不让,至于杨氏妃妾……恕张微难以从命!”

按理说,李隆基应当把她留下来守护自己才是,毕竟像云昭节这等级数的高手实在不多。但李隆基一不清楚云昭节真正的实力,二觉得云昭节和李倓走得实在太近,不好掌控。与云昭节相比,他还是更信任浩气盟第一高手可人。故他忍着性子,好言说了几句,第二日就下旨,让宁亲公主给杨贵妃伴驾。

听到这份旨意,宁亲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却拉住杀气满溢的女儿,冲她摇了摇头:“莫要冲动,她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云昭节咬了咬牙:“我这就将您送到贵妃那边去。”说到最后,声音已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的。

皇帝虽是从宫中仓皇逃离的,却不忘排场,携带了好些珍贵物事。杨贵妃的车架中尤甚,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非但如此,这位宠妃和她的姐姐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手中还一人抱着一只波斯猫,通体雪白,眼睛碧绿,煞是可爱。

瞧见这一幕,云昭节冷笑数声,不再说什么。

她与李倓走得近,自然知道想要供给他们这一队数千人,粮草颇为紧张。三千将士,大部分都节衣缩食,路途闲暇能猎则猎,能借则借。每餐都吃不饱,只为节省下口粮,她们倒好,仍有闲暇抚弄猫儿。

杨贵妃见云昭节的目光,如芒刺在背,不自觉地缩了缩。

她的三个姐妹中,秦国夫人最是美艳,颇得皇帝宠爱。韩国夫人是广平王妃崔氏之母,气焰一向嚣张,对云昭节既妒又恨,柳眉一竖:“张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云昭节心中的怒气翻江倒海,却学了几分风流离和李倓的风范,冷冷道,“军中将士已三日不知肉味,几位还有闲情逸致用鱼干喂养畜生,莫不是还当自己在大明宫中,做着呼风唤雨,每年脂粉钱百万的娘娘?”

宁亲公主对杨氏姐妹十分瞧不上,闻言便嗔怪道:“阿微,不可无礼,岭南进贡的荔枝不是快到了么?可见父皇对贵妃娘娘仍是宠幸有加。”

这句话比方才更打脸,杨贵妃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想要分辩几句,云昭节已拂袖而去。

杨氏三姐妹满腔怨气,见宁亲公主施施然地坐下,却实在不敢招惹她。

她们从前对云昭节多有鄙夷,认为她流落江湖,失了清白,行事粗鄙……总之,哪里都不好。可到了这等时候,什么王孙贵族,昔日尊荣都要抛到一边,唯有武力才是一切。她们都知云昭节武力高超,怎敢轻易动手?换做平常,即便不喊侍卫将云昭节打出去,也要在榻上对皇帝吹一吹枕头风,令云昭节继续被皇帝讨厌了。

说句不好听的,云昭节父亲是天子宠臣,母亲是太子亲妹,张家也是世家名门。哪怕她曾走失,同等的人家看不上,婚事也不至于无人问津吧?拖延至今,一是因李倓,二便是杨氏姐妹觉得云昭节对她们十分不恭敬,想要整一整她,令她耽误花信,蹉跎青春。

云昭节可不管杨氏姐妹是什么感受,她怒气冲冲地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自己没处可去,想了半天,下意识去寻李倓。

她本想问问李倓,风流离的近况如何,谁让狼牙大军势如破竹,却在平原郡屡屡受挫呢?

想破平原郡,便需除了颜真卿,欲杀颜真卿,就得过风流离那一关。

现如今,风流离这位唐门弃徒名动天下,身份为世人所知,却也比从前……处境危险百倍。

云昭节一边想着自己的行事,一边前往李倓的军帐——他们一行虽到了马嵬驿,借宿空空寺,李倓却没有宿在厢房中,反倒设了临时的军帐,处理事务。

毋庸置疑,这等与士卒同甘共苦的行为,自然赢得了军心。

她出入此地惯了,也没人拦她,李倓见云昭节来了,将手中的信往旁边一搁。这个动作引起了云昭节的注意,她的目光落到那封信上,犹豫片刻,还是问:“表哥,出了什么事?”

李倓有些懊悔,沉吟片刻,才道:“皇帝方才传令给父皇和我,让我们与丞相和平共处,我便派人与杨国忠说和,谁料……派去的人发现吐蕃人佯作杨家家丁,暗中追查,才发现杨国忠早与吐蕃有所勾结,欲从吐蕃借兵,约定届时‘共享江山’。”

饶是云昭节对杨家没任何好感,听得真相也满腹怒火:“当真奸贼!表哥为何不令人拿了他?”

如今局势危难,非但李倓、云昭节等人,就连太子、张良娣也做出了节衣缩食,与将士同甘共苦的姿态,唯有皇帝、杨氏姐妹和几位公主摆足了昔日的排场,隔三差五就派人去催荔枝到了没,粥要喝玫瑰粥,养得猫都比人金贵。这等行为早就让人看不惯,何况杨国忠还通敌叛国?

李倓见云昭节义愤填膺,不由叹道:“我与杨家的恩怨,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我占据上风,无论对他们做什么……”都会被有心人曲解。

“这简单!”云昭节毅然道,“表哥助我良多,这次换我来帮你!”

李倓摇了摇头,神色很坚定,云昭节索性站在他面前,态度也很坚决。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李倓无奈道:“既是如此,你去山脚下的马嵬村看看,杨国忠的儿子杨暄带了好些杨家家丁过去,我疑他们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是一时半会抽调不出人手来。”

云昭节知这是李倓觉得杨国忠处危险,不准她去,又拗不过她,才使的权宜之计,却不好明着说出来。何况李倓说得也对,到底是杨国忠的儿子,说不定会被委以重任呢?也就急急出门了。

待她走后,李倓脸上的无奈渐渐敛去,变得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