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剑网3之乱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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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落花有意流水情

云昭节听李倓这么说,便有些过意不去:“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无以为报。”

“没事,你不也答应了帮我么?”李倓笑了笑,问,“你还想再见他一面么?与他说清楚。”

“我……”云昭节低着头,脚尖不住在地上打着旋,支支吾吾许久,仍鼓起勇气,小声说,“我,我想见他。”

李倓深深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等我的好消息。”

云昭节轻轻点头,又觉得这样太过失礼,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刚好对上李倓含笑的双眸,慌忙低下,便听李倓说:“对了,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将至长安,皇帝和贵妃也马上要回来,若贵妃宣你觐见。你若不喜,又不知如何应对,沉默即可。”

“安禄山?”云昭节犹豫片刻,才说,“狼牙军?”她在七秀坊的时候,目睹过胡人,尤其是狼牙军的骄横。

安禄山在民间的风评尚好不到哪里去,更不会被李倓放在眼里,当然了,李倓也不会明着说谁不好,很随意地来了一句:“他是杨贵妃的义子,很讨那两位的喜欢。”这就足够证明人品了。

至于安禄山私蓄精兵良将一事,李倓虽知道得一清二楚,却没说出来。反正朝政糜烂至此,哪怕他说了,安禄山痛哭流涕表一番忠心,皇帝也会得过且过,压根起不到足够的效果。

云昭节听见杨贵妃收安禄山做义子,算一算他们的年龄,怎么想怎么别扭,李倓见她纠结的模样,不由笑道:“这是极平常的事情,安禄山还是张守珪的义子呢!没有张守珪的提携,他岂会有今天?”同理,若无杨贵妃在皇帝面前为他说好话,安禄山也不可能统兵一方,早被朝堂上这些牛鬼蛇神给参下来,换自己的人上了。

与实打实的利益相比,年龄、辈分、脸面乃至尊严,对很多人来说,便没那么重要了。

易反易覆,小人行径,不外如是。

“这些事——”云昭节听得有些糊涂,李倓也没多说,只道,“若有了消息,我邀你来我府上。”

“啊?”听见李倓这么说,云昭节颇有些奇怪,“你开了府?”她还以为太子的儿子都住在东宫呢!

李倓轻轻颌首,神色淡然:“我与他们本就不同,你且安心,最迟不过三日,我便会将他带到你的面前。”

云昭节浅浅一笑,用力点头。

宁亲公主见两人相谈甚欢,心中极为欣喜,本想旁敲侧击一番,恐女儿羞涩,按下不谈。待到次日,请柬送到,邀请宁亲公主和云昭节去建宁王府游玩,明白谁主谁次的宁亲公主更是喜不自胜。问到云昭节在做什么,听见女儿在用心打扮,便和周女官一道,露出会心的微笑。

建宁王府是什么样子,满长安没人不知道的,好端端一个王府,硬生生像个演武场,果然是没个当家做主的女人就不行,少了几分柔和,多了几分戾气。只可惜,时至今日,也没哪家贵女能名正言顺地迈进建宁王府。

云昭节不知母亲会错意,正为自己明儿穿什么发愁。

女为悦己者容,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云昭节一想到自己可以再度见到风流离,满心的欢喜几乎要溢了出来。想到风流离这么久都没来见她,又有他要娶唐氏女的江湖传言,越发打定了主意,务必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令他记着自己美好的样子。挑来拣去,哪件都不满意,也只能挑感觉最好的那一件,将就将就。

云昭节本就生得极美,锦衣华服、珠宝首饰,放到旁人身上会喧宾夺主,被她一穿戴,却无法夺去她的半分光辉,反倒让她越发光彩照人。饶是建宁王府的侍卫奴仆训练有素,也有些神不守舍,李倓见状,不由笑道:“枉我自以为建宁铁卫训练出色,你往这儿一站,他们的毛病就露了出来。”

见他这么说,云昭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倓也不扫她的兴,点了一人,说:“阿双,你带表妹去见风公子。”

亲卫中一人领命而出,云昭节睁大眼睛,这才发现对方是个生得颇为标致的姑娘,忍不住看了李倓一眼。李倓会意,加了一句:“阿双是铁卫拓跋副统领之女,打小就娴熟弓马,武艺不弱,是可信之人。”

我没说这个好么?你,你,你让一个姑娘家混杂在亲卫之中……云昭节再看了一眼拓跋双,见对方冷冰冰的,不见半丝异议,本打算搭讪两句,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建宁王府大气恢弘,却寂静而生硬,隐蔽的角落传来极轻微的呼吸和心跳声。云昭节颇有些不自在,亦步亦趋地跟着拓跋双,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才听拓跋双说:“到了。”

“啊?哦!”云昭节回过神来,微微欠身,向拓跋双道谢。随即望向门扉,深吸一口气,驻足片刻,才提着裙子,快步往里走去。

拓跋双见云昭节神采飞扬,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建宁王哪点不好,非要喜欢……

云昭节不知拓跋双的腹诽,她的心跳得极快,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不自觉就扬起一丝轻松的笑意,眼眶却有些湿润。

风流离缓缓转过身来,依旧是英挺的眉目,没什么表情的面庞,却透着一股难言的焦躁与不耐。

云昭节见状,停住脚步,低下头,不敢看他,仿佛做错了什么似的。

“你——”

“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听见对方也要说话,又不约而同地止住。

许久的沉默过后,云昭节艰难地说:“我——”很想见你,很想很想,想得快要发疯了。

风流离本也想这样说,比起云昭节,他的痛苦更深、更重——没有体会过绝望的人,压根不懂光明多么珍贵。

只是……

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却生生将所有光明全部夺去的唐门……

想到这里,他用力捏紧了双手。

或许,从十几年前为活下去,入了唐门开始,他这一生,就注定永永远远地,与黑暗为伴。

既是如此……

“张姑娘好大的威风。”他强迫自己做出一副心如铁石的模样,用最冰冷的言辞,将她狠狠推开,“建宁王直接以搜捕‘乱党’的名义,派兵将唐门名下的宅子围住,只为将微不足道的‘我’请过来,见张姑娘一面。”

云昭节本满心欢喜,见他似是换了一个人,便有些惴惴的,再听闻这样冷酷无情的话语,登时心慌意乱,连连摇头:“我,我没有……”

“没有?你大可去街上打听打听,建宁王声称他再度遇刺,建宁铁卫大肆缉拿刺客,可是真的?”

“建宁王他——”云昭节本想说此事全是李倓做的,与自己无关,可一想到李倓已经帮了她这么多,便将辩解之词生生压了下去。她抬起头,望着风流离,眼中已盈满泪光,“是我的错,我很想见……”

风流离见云昭节对李倓信赖至此,微微皱眉,语气也冷了不止一分:“张姑娘是公主之女,系出名门,以权势压人的手段,自是纯熟无比。”

云昭节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险些跌倒。风流离下意识伸出手,却立刻收回,冷冷道:“人已经见到了,张姑娘,请回吧!你既与建宁王走得那么近,与我,已不是同路人。”

“我……”

风流离见云昭节面露受伤,心中亦极不好受,脸上却不显分毫,神色仍是那般冰冷漠然:“张姑娘,人要敢作敢当。”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恨自己的卑鄙无耻——明明想方设法将她推开,却又要利用她对自己的爱意,好让她远离建宁王。

建宁王李倓的心机实在太过深沉,麾下势力极大,武功深不可测。云昭节天性纯良,只怕被李倓卖了还要帮他数钱。这样的人,离着远一些,不得罪也就是了,真要走得近了……结局实在难料!哪怕随意嫁给一个富家公子,以云昭节的品貌、身份,都只有被人捧在掌心的份,即便受了委屈,也有武功傍身,不会被人拿捏了去。

“我——”云昭节见风流离神色漠然,越发惶恐,好容易才鼓起勇气,毅然道,“是我请求的王爷,我喜欢你,想要见你,你——你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离……”

“那你,又为什么要死缠烂打呢?”

“死缠……烂打?”

云昭节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风流离转过身,不愿让云昭节看到他此时的表情,更不敢看云昭节伤心落泪的模样。

“风——”

“我走了。”不等云昭节说什么,风流离深吸一口气,方道,“你好自为之。”说罢,一个纵身,人已消失不见。

云昭节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脑海一片空茫,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他觉得我……死缠烂打?他是不是,是不是从没喜欢过我?只是碍于道义,一直照拂我,我却会错了意,又不好直说?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我算什么?

彻底陷入自暴自弃深渊的云昭节缓缓坐下,蜷缩起身子,双臂环抱着双腿,将头也埋了进去。明明天气渐暖,她却觉得遍体生寒,不住发抖,用力抱紧自己,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抵御得住那股连绵不绝的寒意。

风流离站在暗处,双手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强撑着,没有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