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Good Season for the Birds
季节对于鸟儿,犹如季节对于人。老天的眷顾让鸟类家族兴旺,巴尔的摩黄鹂数量激增,却让果农的收获一落千丈,葡萄园损失惨重:黄鹂啄破了每颗葡萄。伯劳到处追捕小鸟,但强中更有强中手,在长耳鸮逼近的时候,伯劳不得不将到手的猎物拱手相让,匆匆逃窜……
1880年的那个季节,似乎对鸟儿特别有利。暖和的早春,4月的雪,5月和6月漫长的寒雨,统统都消失了。确实,这些月份异常暑热和干燥,整个夏天的疾风骤雨,全都停止了,老天似乎对鸟儿宠爱有加。鸟巢没有破裂,也没有从树上被狂风暴雨撕落下来——雨季和寒意往往会把雏鸟冻僵、冻死。5月和6月,湿淋淋的雨常常拖拖沓沓,使得农夫播下的种子在地下腐烂或处于休眠状态,夏天的暴风雨要么把树木连根拔起,要么导致树木摇晃、摆动,擦伤树木的叶簇,给鸟儿总是带来灾难。
过去的那个季节,由于免遭这些风风雨雨的伤害,秋季挤满了小鸟,以前的秋天从来没有这么多鸟儿。确实,我记得我以前从未见过某些鸟类的数量有如此之多,特别是棕顶雀鹀和丛雀(bush sparrow)。确切地说,丛雀群集在田野和葡萄园里,首次发生了鸟儿糟蹋大量葡萄的情况。在某些地区,人们指责这种小麻雀是掠夺者,可它是清白的,从不觊觎累累果实,仅以种子和昆虫为生。大多数这种麻雀被吸引到葡萄园,主要是因为这样的地方能为它们提供躲避小型鹰类的藏身处。
其实糟蹋葡萄的是另一种颜色的鸟,即巴尔的摩黄鹂(Baltimore oriole)。哈德逊河上的一个果农告诉我,由于这种黄鹂的糟蹋,他至少损失了一吨葡萄。在纽约州西部,在俄亥俄州,在加拿大,我听说大量葡萄园惨遭这种鸟儿的掠夺。它的嘴喙锋利程度堪与匕首相比,它似乎知道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用嘴喙刺破果实,它已成了我们这里啄食樱桃最糟糕的鸟类。它先吃虫子,然后再吃樱桃,然后又去吃虫子,更确切地说,它只是啄破果实,让果汁流出来——这个家伙对待樱桃的方式十分粗暴,尽管它没衔走一颗樱桃,可是把樱桃全都啄破了。它在自己所能找到食物的任何果树上横行,简直可以说是出入于无人之境,可是它为什么要糟蹋树上的每颗樱桃,把每串葡萄一颗一颗都啄破呢?它毫无道德可言,就像咬死绵羊的狗,永不满足,永无止境,肆意咬死羊栏中的每只母羊。而且,这种黄鹂特别能避开大多数鸟儿所面临的危险:它的巢穴几乎密封着,雨水无法渗入,如果松鼠、樫鸟或者乌鸦那样敌人不费上很大的劲,就无法劫掠它的巢穴。那巢穴形如口袋,当那嘴喙锋利如匕首的巢穴主人——巴尔的摩黄鹂呆在附近的时候,就连试图去探究其巢穴的樫鸟或松鼠都得小心。它的巢通常悬挂在摇曳的细枝上,乌鸦无法歇落在那里。由于这些有利条件,巴尔的摩黄鹂的数量无疑激增了起来。
过去的那个秋天和冬天,伯劳多得不同寻常,它们像鹰一样追捕小鸟。在以前的一些季节,我从未见过一只伯劳的身影。这一年,当我沿着道路前行,我至少看见了十几只伯劳。有一天,我看见一只伯劳用双爪抓着猎物——我以前认为它没有这样出色的能力,因为它并不像掠夺性鸟类那样具备这种技能,可是它的脚却像知更鸟的脚一样敏捷、锋利。
一个冬天的傍晚,接近日落时分,我看见一只伯劳歇落在路边的一棵树顶,嘴喙里衔着某个小物体,于是我便停下来观察它。不久,它就飞了下来,降临到一棵矮小的老苹果树上,试图把那物体刺穿在一根刺藜或嫩枝上。它这样忙忙碌碌干了一阵,可是没有哪根嫩枝或哪个节瘤能让它完全满意。一只小小的长耳鸮站在自己的巢穴门口,在五六十米之遥的一棵腐朽的苹果树干上,显然在观察这一过程。薄暮刚刚降临,那长耳鸮才从空树干中的舒适巢穴中钻出来,在出门去作冒险之旅之前,它等待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看见它迅速展开水平的翅膀无声地临近,我就首次仔细思考它的出现。直到长耳鸮几乎飞到树枝的范围之内,那伯劳才看见它,于是就匆匆扔下自己的猎物——后来我才发现那是一只鼩鼱(shrew mouse)的一部分,它一边发出刺耳的呱呱高叫声,一边飞速钻进密丛藏身,那声音就像人们可能说的“嘘!嘘!嘘!”声那样。长耳鸮落下来,当我走近时,它也许还在周围寻找伯劳,试图刺穿在嫩枝上的猎物。它一看见我,便猛然转身,径直飞回到那棵老树上,歇落在树腔入口前面。当我接近,它似乎没有怎么移动,只是缩小了身体,像一件在远处缩小的物体;它压制住自己的羽衣,眼睛注视着我,开始慢慢后退,悄悄接近自己的隐居处,直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那伯劳还在树枝上擦拭嘴喙,对我和它丧失了的猎物瞟了一眼,然后就展翅飞走了。它显然是一个优美的标本——胸脯和身体下部洁白如雪,黑色和灰色的外衣显得十分明亮、鲜艳。
过了几个夜晚,当我路过那条路,我又看见那只小小的猫头鹰栖息在自己的巢穴入口前面,等待薄暮渐渐加深,不受路人的惊扰;可是当我停下来观察它,它就明白自己被发现了,它重施故技,缩小了身体,悄悄溜回自己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