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感动心灵的母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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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炊烟袅袅岁月长

坐在厨房里看母亲烹饪,一直是我的最爱。那时候,住在恰保。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百业萧条。复员后的父亲,在生活线上挣扎得很苦很苦。我们一家子,住在一所简陋的木屋里,原来养尊处优的母亲,日日为柴米油盐而忧。

厨房,非常简陋,有个土灶,被烟火熏得污污黑黑的,长年长日地张着愣愣圆圆的口。厨房一隅,一捆捆地堆满了薪柴。每天到了傍晚时分,母亲便会坐在厨房的矮凳上,拿着一把笨重的斧头劈柴。薪柴燃烧时,发出了一种很好闻的气味儿,母亲拿着一把蒲葵扇,猛力煽风,风势一强,火势便旺,那原来涩涩硬硬的柴,便在旺旺的火中转成了绚烂的金黄色。

这时,母亲便把一口沉重不堪的大黑锅,搁在灶上,炒菜。“沙沙沙”的声响,伴着菜肴的香味,飞满了整间厨房,兴味盎然地坐在一旁的我,总在这一刻强烈地感受到家的温馨。

由于家里经济情况不好,所以烹煮的都是很普通、很简单的菜肴。然而,与全家人一块儿坐在简陋的木桌旁,捧着沾了锅气的白饭大口大口地吃着的我,总觉得扒人口里的每一口饭、每一筷菜,都是人间的美味,

偶尔母亲做她的拿手好菜“芋头蒸扣肉”,便是家里的一桩大事。母亲把切成薄片的芋头和猪肉整齐地排在圆肚瓦钵里,让瓦钵耐心地在土灶上坐三四个小时,在慢火烹煮期间,母亲必须不断地添柴煽风;每每添人薪柴而煽风时,灶里的灰烬,便急不可待地飞了出来,沾了母亲一头一脸。

母亲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可是此刻,坐在土灶前,头发凌乱,额上缀着成排的汗珠,双颊沾着灰兮兮的薪柴余烬,显得龌里龌龊的,然而,她清亮圆大的眸子,却毫不苟且地闪着母性美丽的光辉。煮好的芋头扣肉,倒在大盘子里,瘦肉泛红而肥肉晶莹,好似片状的璀璨宝石,整间木屋,都熠熠生光,把我们的童年,照得亮晃晃的。

8岁那年,我们举家南迁到新加坡来,租了一个房间,一家六口挤在里头。

这时,煮饭炒菜,不再烧柴,改用炭炉。当时,我们住的地方很杂,七八户人家挤在一大层楼里,是非多得像灰尘。性喜清静的母亲,不喜欢把东家西家的长长短短搬来搬去,所以关起房门一家亲,迈出房门便独来独往。

每天中午,她默默地坐在炭炉前的矮凳上,默默地烹煮简单的膳食,肩背单薄而身子瘦削,像镶嵌在陈旧框子里的一张孤独已极的剪纸人像。傍晚时分,那寂寞的身影,更多了几份凄怆;在浓浓的暮色里,只见炉子里的炭块老实木讷地红着,母亲呢,守着一锅食物,若有所思地愣着。爸爸为了替自己的事业开拓一片亮丽的天空,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奔波忙碌,有时候,母亲煮好了那一锅食物,便在房里和我们草草分食;留给父亲的那一份,盛在描了蓝色花纹的大碗里,装得满满压得实实的。

夜晚,父亲回来,疲惫和饥饿,明明白白地写在缠满红丝的双眸和微微下凹的双颊上。夜已深,重新起火烧炭加热食物已不可能,父亲只有将就着把全然冷却的食物囫囵吞枣地扒进口里。妻子倚坐桌边,孩子围在四周,一灯如豆,满室温馨。对于此刻的父亲来说,饭菜虽冷,可是,有了浓浓的亲情,每一筷食物,都是甘香可口的。

移居新加坡的最初几个年头,我们的生活像搁浅的船只,充满了彷徨的挣扎。慢慢地,水涨、船高、风来,船儿便一帆风顺地驶进了人生的安全港湾里。

我们搬家了。

迁入金殿路的一所公寓里,有了宽敞的厨房,更重要的是:有了煤气炉。第一回母亲把煤气炉点着时,我觉得那一圈圆圆的火焰,很像一朵蓝色的莲花,艳丽得让人心动。经历了劈柴的艰辛、买炭的麻烦,体验了烧柴的狼狈、烧炭的琐碎,母亲对于“用手一扭,煤气便来”的这一份便利,涌满了感谢的情怀。每天烹饪过后,她总是仔细地把煤气炉擦个干干净净,让它长年长日洁亮如新。这时,烹饪对母亲来说,已乐趣大增,她买了许多菜谱,兴味盎然地大煮特煮。在煤气炉前立着的那个身影,终日散出像蝴蝶一样快乐的气息。

桌子上摆着的菜肴,缤纷如孩子们的心。

光阴是河,在潺潺地流动着时,不露痕迹地把长长的几十年岁月带走了。

目前,白发斑斑的双亲,居住在一所宽敞的公寓里。煤气炉、电炉、烘烤炉、微波炉,一应俱全。

前尘似梦。

他们过去所走的羊肠小道,长满了刺手的荆棘,所以,今日,坐在花团锦簇的阳台上,闻到扑面而来的花香,那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倍加强烈。我呢,一寸一寸地成长于他们前半生的岁月里,与他们共同尝过青涩的果子,对于今日含在口中的这枚蜜枣,当然也就倍加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