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赫迷里,父亲啊——究竟是何等的折磨,才会令你变成今天这种样子啊?!
——歌剧·《萨玛与维尔哈多》·第五幕
***
伪索索继续向前奔跑着。
那女人,的确是一个图谋不轨的混账。
她和那些所谓的瘾君子,似乎是一群拦路的劫匪,也可能是刚才那个组织的干部——可是,伪索索才没时间管那么多!一注意到事情有所不对,他就动手了。三五一十五个人头,被他散乱扭断甩在路边——这群家伙是穷鬼,看似没什么东西好搜刮。但无论如何……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又耗去了不少时间。
……
可恶。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西玛福大命大,千万别在自己赶到之前被杀掉了。
***
铁丝网缓慢晃动,发出轻微、却又显得急迫的震颤声。
三人下方,是被打断了战斗的武者们。这些倘若在外界,或多或少都能在大大小小的佣兵组织中谋得不错职务的佼佼者们,这时却纷纷像中了冰系魔法一般,各自呆若木鸡,又好似石头一般呆滞不动了起来。
但是……
毫无疑问的,在这些人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或多或少、或急或缓的期冀般的目光,便如阳光般自下而上笼罩了城主兄妹、以及不仅在地下世界,就连黄金城中都“颇有名气”的阿佳维。
(会打吗?)
(这就是高手的对决?!)
(看呐,他们再对视。)
(谁先动,就会丧命。)
……
针尖似的目光,刺得索菲亚有些难受。她向兄长投去问询的目光——接下来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城主的眉关,锁得越来越紧了。
“你有女儿?”
他问。
“瞧你说的,我好歹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
阿佳维哈哈大笑,他摊开双臂,以示自己手中并无余物,也没有与这两人继续作战的意图。
“人这一生啊,女人和酒都是必不可少的调剂品——但佐料始终是佐料,我们这种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都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够多!家人这东西,能瞒住其他人,就得瞒着……毕竟,谁都不想让自己最亲近的人,时刻处在危险中嘛……哈哈!”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阿佳维心乱如麻。
冷汗渐消,然而,心脏砰砰直跳。
没有谁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新获得的能力——依靠这个,他可是暗中处决了不少与自己为敌的人!原则上讲,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即便能抵御这东西的侵蚀,也至少会在状态与战力上大打折扣——但毫无疑问的,这对仍没事儿人似的站在此处的兄妹,绝对没受那东西的影响!一丝都没有!
……简直怪了。
……怪了。
真是活见鬼了……
“你说得好听,可我们又不是傻子!”
还没等城主作答,他妹妹已抢先开口:
“你过来时,气势中分明带有杀意!……一拳轰烂铁门,还对西玛恶语相向,现在又胡扯说是她的父亲——你这叫我怎么相信?!!”
“咦——?!”
阿佳维骤然拉长了音调。
他在拖时间。
拖得越久越好,越久越好!……假如没法将刚刚的一切想通,他是绝没法鼓起勇气,继续和这两人战斗的。
“既然你们什么都听到了,那应该也还记得。”
说到这儿,他轻抚胸口:
“那娃娃,她亲口叫我‘爸爸’。”
“这……”
索菲亚哑然。
见这招管用,阿佳维便继续压低声音,轻轻道:
“你们理应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女儿这么大了,当父亲的派她出来历练一下,有错吗?当然没错!……那么,我现在再问你。如果你处在我这个位置,却突然听说自家当宝贝的女儿,突然和一个陌生男人住在了一起:你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嗯——?!”
“但、但是……”
索菲亚明显有些慌乱,因此,阿佳维便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追问道:
“现在你说,我这个做父亲的。来找那个粘着我女儿不放的混蛋麻烦,这也算错?”
“且慢。”
这段时间里一直沉默着的城主,忽然接口道:
“你只是在自说自话。假如一切如你所言,那么,你对西玛作出的‘死亡威胁’又该如何解释?”
“哈?!”
阿佳维笑了:
“那只是气话。”
“气话?”索菲亚讶然。
“当然。不然还能怎样?”
阿佳维自知西玛尚在上面,即便不在,至少也已经被这对兄妹藏到了安全的地方。因此便不慌不忙道:“不然,你们可以带我去见西玛。或者是将她带过来,让我们父女当面对质!”
“……”
城主犹豫了。
他不敢相信阿佳维。但是,西玛又的确管这个男人叫“爸爸”。
而且,再仔细一看,这两人在眉目间,又的确是非常相似。
相似的五官、相似的发色、相似的神情……以及,相似的表情与相似的狡诈。
她的确是这个男人的种。
但是,他刚才是真的想杀了她啊!
……可那是真的吗?还是如他所说,只是对女儿所作所为的一丁点儿教训、抑或针对家风的管教?
城主不明白。
他从来想不明白绝大多数事,因此,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将一切交给妹妹处理。但这次,一向精明的妹妹却显然比自己更加犯难。
(……)
(……究竟该怎么办?)
***
侥幸。
阿佳维在心底暗道侥幸。
倘若这二人不听自己讲话,而是在落上铁丝网后,继续发起攻击。那么,心中有所焦虑的自己,是势必没法战胜这对以强有力配合闻名于地下世界的兄妹的。
疑惑。
焦虑。
恐惧。
这样的心情,即便在幼年时的小偷时代,也是从未经历过的——与之最相似的感觉只有一次:那便是在自己还是白银世界第三区城主时,险些与梦魇双子交手的那一次。
只不过,那个只是单纯的恐惧与恐怖。心中所想,除了会死还是会死,至少并不像现在这样……连可能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呼……”
他突然感觉肩上的重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扑沙沙
阿佳维一屁股坐在铁丝网上,霎时间,令整张网子愈发颤动了起来。
索菲亚猛然一惊:
“你做什么!”
“如你所见。”阿佳维却只是淡然道:“你们既不想让我走,也不愿让我见我女儿。这样的话,咱们就拖着喽!”
是的。
阿佳维不怕,他有的是时间;那个所谓的黄金城主人,应该已经变成了老肥的食物……别人不了解他,自己可对这个手下了解得很!若不是脑子太笨,单纯论实力,他可是远在自己之上!
更别提组织内最珍贵的一门攻城炮,也放在了那边…要是这样那小子还不死,他可就真成神了。
“……”
阿佳维知道城主在观察他。
于是,他便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干脆大咧咧倒在铁丝网上不起来了。
是的……
和这两个人不同,自己有的是时间。阿佳维心想:(他们顾虑我的实力,绝不会贸然进攻。同时,以索菲亚的谋略,也断然不会让我带我见西玛,以暴露她的“绝对空间”的秘密。)
(那么,接下来,便只剩赶我走与叫西玛来两个选择。)
(赶我走?求之不得!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但若是这对兄妹选择由其中一人去找那女孩……嘻,另外一个,即便用不了那招,我也绝对有把握杀掉。)
另外,阿佳维也确信他们不可能叫其他人去找西玛。
原因很简单,这对兄妹即便贵为城主,从某种意义上讲,也仍旧和当初那对遭受迫害、鄙夷的可悲兄妹没什么两样。
他俩的消息,阿佳维一清二楚!从前是不想知道也得知道,至于现在的情况,则多亏了自己一手创建的组织所带来的情报——通过遍布地下世界的情报网,他不仅知道城主对酒馆的奥菲加有好感这件事、索菲亚每天喝两杯酒这件事、甚至连在这两人身边,有一个十分神秘、古怪的女人存在这件事也知道……等等,那个女人?
阿佳维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算到了一切,却偏偏忘记了那个女人。不知为何,虽说这次的事原则上都围绕着那个女人——可是,当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他却渐渐发觉,自己竟愈发没法理解那个由雇主悬赏暗杀的女人了。
也就在他为此烦心的同时。
索菲亚的声音,突然如天籁般,令他将所有疑虑转瞬抛到了脑后。
“老哥,要不……就这样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