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
无所适从。
会令人痛苦的,不是爱情。
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金钱?
权力?
性?
那些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
是啊。
对那些始终得不到这些的家伙们来说,它们的确再重要不过。
所以、
所以……
那些渴求得到爱的蠢货们,相比起渴求其它东西的蠢货们,他们的高尚,究竟体现在哪里?
爱情的角落?
性爱的快乐?
这些东西,这些所谓的东西,说到底…都不是玛莎真正想要的东西。
随着时间的流逝。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一点点的流逝,她逐渐忘记了自己真正试图追寻的东西。
“……”
不……
或许从一开始,她便从未明白过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她不知道。
那么,萨尔玛和欧丹知道吗?
还有索索……
……
索索知道么?
他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吗?
……
玛莎希望他知道。
这一切宛若梦幻,这一切苍白凄哀,这一切令人作呕。
从他那呆滞单调的目光中,她找不到他真正在寻求的事物。
是欧丹吗?
显然不是。
是我吗?
显然也不是。
是权力?自由?尊严?安全?安逸?
……显然都不是。
对她来说,他始终是一个神秘的男孩。
她始终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也始终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一个恰如其是的谎言是合适的,倘若他对欧丹能表以恰当程度的怀念,无论谁,都会对这样的一个人给予尊敬。
但他没有。
可是,他是不爱吗?
但看他注视欧丹时的神情,又似乎是爱着的。
看他凝视坟墓时的神情,也似乎是爱着的。
那么、
那么……
那么,他之所以表现得如此绝情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萨尔玛呢?
他对萨尔玛,难道也是采取了相同的计策吗?
难道,他其实也爱着萨尔玛,其实也的确勾引了萨尔玛,但当她败了——他就,不爱了??
……
……
玛莎不知道。
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会想要知道。
她希望如此、
但是、
但是……
……
……
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
我怀疑你。
索索。
我始终在怀疑你。
我不敢相信你。
我不敢信任你。
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你。
所以……
……
自知无法掌控便应该今早放弃,这难道不对吗?
自知做不到便理应尽快收手,这难道不对吗?
(……)
玛莎走在路上。
她依旧觉得自己不爱他。
并且,她对这个男孩才是所有祸患的根源的这件事,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
这令她想起了一个故事。
有趣的故事。
北境的故事。
就是说很久很久以前,在现在的纳勒尔行省中部,曾存在过一个强大的王国。
国家的王是一位强壮、睿智的长者,他将王位传给了最聪慧的幼子,而令幼子的三位兄长辅佐他治理国家。
后来……
后来,在王国中,出现了一位女子。
她有着秀美的容貌、
骄纵的脾气、
灵动的性格。
小国王爱上了她,他和她结了婚,他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子。
但后来,邻国的强大国王窥伺于这个国家的土地。他率领军队,倾巢来犯。
再后来……
……
玛莎有些记不清了。
她记不得故事的具体情节,她只约莫记得,小国王在他能征善战的次兄的帮助下打赢了战争,但他的次兄却在授勋仪式上自以为得到了王后的垂青。他回到封地,起兵反叛,他被大王子镇压,但大王子却遭王后进谗,死于非命——而王后之所以要谋害大王子的理由,竟只是“他的声望威胁到了我亲爱的丈夫”,仅此而已。
又后来……
后来,三王子忍无可忍,他杀进宫殿,弑杀了他身为国君的兄弟,并囚禁了他已经退位的父亲。
他擒获了王后。
“你害死了我的兄弟。”
他如此说。
“红颜祸水。”
他又如此说。
于是,湖水浸淫了美丽王后的曼妙的尸体。因为,他们说一位王后,绝不可死于刀兵。
……
……
对那位王后来说,污蔑她对她丈夫的爱,一定比用刀剑杀了她还难受。
从前,玛莎始终以为自己是那位可怜的王后。
她也始终觉得,男人们总在为他们的权力欲寻找借口。她总爱认为,男人终归是可鄙的动物……直至今天。
(……)
人都会爱怜美丽的事物。
曾经,她曾以为只有男人会如此;但今日看来,女人也会。
正如二王子会为了王后,而向他之前誓死保卫的兄弟掀起反叛的旗帜一般——欧丹她也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杀害与她相依为命三十年的亲生姊妹。
而既然如此。
“……”
那么,玛莎·特里姆杀死朋友的这件事。又该怎么说?
她是为了所谓的权力吗?不是。当然不是。她自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均是出于——正义。
就像三王子一样。
杀掉了弟弟,囚禁了父亲,而目的只是出于……令一切回复原状?
真的吗?
真的吗???
她做这些,他做这些。当真只是为了这个?
……
倘若当真如此,那么,她之所以留索索在身边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倘若当真如此,那么,他之所以浸死弟妹的理由。又是什么?
亲手饶恕的,人。
亲手杀掉的,人。
人的生命本来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
她……
知道…………
……
……
她依旧向前走着。
她走在前面,索索跟随在后。欧丹和萨尔玛的坟墓被他们俩落在身后——她没敢向后看哪怕一眼。并且她……她不知道,索索有没有回身张望。
这是相当糟糕的感觉。
也是相当糟糕的事。
她依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留住索索。
无论是爱情还是性爱,她都没从现在的他身上奢望过丝毫。尽管自知不是个好女人,但踏着两个姐妹的尸体,去追寻一份永远也得不到的所谓爱情的这种事…………她,不会做。
她毕竟是人。
她毕竟是个人!
她毕竟,是个人!!!!
……
……
她不会做。
但故事里的那个三王子,最后却的确成为了国王。
他或许会说自己政变不是为了权力,或许会说自己只是想将一切恢复原状——然而,他终究还是当了国王。
……
从嘴里说出来的谎话,总是再好听不过。
你可以说自己是好人。
可以说自己是坏人。
你甚至可以说自己是神!是命运!是所有你说得上名字的不可预知的存在——你可以说任何事,任何事!!!但是……说到底真正能成为真实的,始终只有你做出了选择的那部分…现实。
“……”
玛莎依旧昂首阔步。
她就好像谁都没感到亏欠似的——继续昂着头,挺着胸,高迈着腿的……走着。
……
但她当真没有亏欠任何人吗?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