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靠顿河边上的鞑靼村,有三百来户人家,绝大多数都是哥萨克。麦列霍夫家住在村头靠顿河北岸。当家的潘苔莱和妻子年事已高。大儿子彼得和媳妇妲丽亚已有一个孩子。小儿子葛利高里有一对略微发蓝的热情的眼睛,身材很高,有点驼背,笑的时候表情显得粗野。爱女杜妮亚身材匀称,美丽善良。他们全家勤劳质朴,恪守哥萨克传统。邻居司契潘不务正业、酗酒、放荡,常常毒打妻子婀克西妮亚。婀克西妮亚感情深挚,精力充沛,在家除了沉重的劳作外,她几乎享受不到其他任何乐趣,更不用说爱情了。
这年5月,彼得和司契潘人营去参加军事训练。如今,葛利高里倔强而满怀希望地追求着婀克西妮亚,这使她感到又惊恐又愉快。无论潘苔莱如何恐吓和乡亲们如何议论,他俩的感情还是达到了炽热的程度,并且公开同宿了。司契潘回家后,毒打妻子,又与葛利高里恶斗一场,尽管如此,仍阻止不了这对情人的暗中来往。潘苔莱为了拴住儿子的心,到米伦家求亲。米伦是村里的富户,女儿娜塔莉雅性格恬静,行动迟缓。米伦嫌潘苔莱不富裕,又听说葛利高里名声不好,所以对婚事迟疑不决。但女儿执意要嫁葛利高里,他和潘苔莱终成亲家。婚后,葛利高里从妻子那里得到的只是冷淡和顺从,他还是忘不了婀克西妮亚的热情。娜塔莉雅受不了丈夫的冷落而想回娘家,葛利高里受了父亲一顿痛斥就到珂晒沃依家住。几天后,葛利高里带着婀克西妮亚私奔到邻村地主家当雇工;她很快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儿。这时,痛苦和凌辱使娜塔莉雅失去了生活的勇气,曾经自杀未遂,经潘苔莱再三请求,她才回到婆家。
村里凶狠的首富莫霍夫开除了磨坊里的工人达维德加和“丁钩儿”。他俩整夜在工房里商议:“要叫他们尝一尝1905年革命的滋味。咱们要报仇。”10月的一个星期日,名叫施克托曼的外乡人来村里铁匠铺安家。他是个工人,参加过1905年的革命,不久成为了布尔什维克。他以铁匠铺为据点,把贫穷的哥萨克群众聚集在一起,每天到他家的有解雇工人达维德加、“丁钩儿”、机械师伊万和贫农珂晒沃依等人。他向他们讲述哥萨克的历史,介绍农民起义领袖普加乔夫、拉辛的事迹,讽刺各种制度和统治方法,揭露哥萨克集团是沙皇雇佣的王位保护人。他们激动起来,争论起来,对现存制度发生厌恶和憎恨。后来,经过严格挑选,他们成立了一个有10个哥萨克参加的核心小组。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葛利高里、珂晒沃依、伊万等人应征入伍。这是一场“人们糊里糊涂互相残杀的战争”,顿河沿岸的市镇和村庄都荒凉起来了。葛利高里对士兵强奸妇女、到处抢劫、乱杀俘虏等行为很气愤,也讨厌那些欺压士兵的军官。当他第一次杀人后,一种憎恶和疑惑的心情扰乱了他的灵魂,半天也抬不起那只沉重的脚。在一次战斗中,他负伤救出龙骑兵团长,得到了乔治十字勋章,升成了下士。在医院里,他遇见机关枪手、布尔什维克贾兰沙。贾兰沙尖锐揭露帝国主义战争的实质,猛烈嘲笑专制政体,这些逐渐破坏了葛利高里以前对沙皇、祖国和哥萨克军人天职的概念。当皇亲贵族到医院参观时,葛利高里对这些脑满肠肥的人充满了仇恨。
从医院回家,葛利高里看见女儿已死,婀克西妮亚受地主少爷勾引,他气愤万分,把地主少爷痛打一顿后回到自己家中,与娜塔莉雅重归于好。由于升级和得到的勋章,他受到村里和家里人几乎是谄媚的照顾和尊敬。这种气氛毒害了他,贾兰沙在他心里种下的真理种子渐渐地被毁灭掉了。重返前线时,他牢牢地保持着哥萨克的传统,忘我的勇敢,疯狂地冒险,在战争初期对人类的痛惜心情已一去不复返了,他的心肠变硬了。他冷淡而蔑视地玩弄别人和自己的生命,得到了4枚乔治十字勋章和4枚其他奖章。但是,他很难像从前一样欢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对这些勋章和几次升级所付出的代价。这时,工人、布尔什维克彭楚克在军队中宣传列宁主义,主张让俄国在战争中失败,建立无产阶级专政,他周围的机枪手们都拥护布尔什维克。由于艰苦、思乡和布尔什维克的思想工作,前线士兵已处于瓦解状态。
不久,克伦斯基临时政府取得了政权,迫使沙皇退位。西南军总司令官科尔尼洛夫向首都调兵,想取而代之,破坏革命,恢复帝制。彭楚克、伊万等分别在不同部队中积极开展劝阻军队去彼得堡的活动,广大工人也纷纷起来反对,使科尔尼洛夫的阴谋遭到了破产。1917年秋,十月革命胜利,珂晒沃依、伊万等人回到了鞑靼村。这年12月,科尔尼洛夫、邓尼金等希望依靠反动的顿河人的支持,向革命反扑,国内战争开始了,顿河地区遭到了比以前更加严重的痛苦和灾难。彭楚克组织工人、士兵、妇女同白军作战,在革命斗争中与犹太人安娜产生了爱情,他们先后都为革命献出了生命。
1917年1月,葛利高里因战功被沙皇军队提升为排长。十月革命初,他拥护哥萨克独立。同一部队的革命哥萨克波得捷尔珂夫向他指出,所谓哥萨克的独立是骗小孩子的胡说,只有建立人民政权,人民才再也不受压迫、再也不会在战场上牺牲。在革命的影响下,他参加了红军,任连长,英勇地同白军作战。不久,波得捷尔珂夫任顿河地区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领导顿河革命人民向白军进行顽强的斗争。葛利高里看到波得捷尔珂夫残害被俘的哥萨克军官和下令处死全部俘虏时,他的眼睛充满了泪水。他曾向往布尔什维克,这时又犹豫、心冷了。他不辞而别,决定回家养伤。回到家里,他受到亲人的包围,快活的红晕使娜塔莉雅变得非常美丽,一阵痒苏苏的激动充满了他的胸膛。父亲为白军辩护,他无精打采地争论着。1918年春,顿河地区反革命叛乱开始,许多市镇和村庄推翻了苏维埃,选举镇长和村长。反革命叛军来到鞑靼村,米伦任村长,最初葛利高里被选为村哥萨克军事头目,由于他参加过红军,后改由彼得担任这个职务。波得捷尔珂夫和部下被捕,被处死刑。临刑前,他见到葛利高里,说:“你枪毙自己的同胞吗?你变心了吗?”葛利高里忽然变得气喘吁吁地说:“你该记得是怎样枪毙那些俘虏军官的……现在你不舒服啦?”
1918年4月,顿河沿岸已有三分之二的地方被白军占领,革命与反革命都在争夺哥萨克。鞑靼村的哥萨克百姓像被犁耕过一样,一些人倒向红军,另一些人倒向白军。米伦、潘苔莱、彼得等参加反革命活动,伊万、珂晒沃依等的心仍向着红军。葛利高里参加叛军同红军作战。一听到红军唱的《国际歌》声,他的心猛地怦怦乱跳起来。
1919年初,村苏维埃政权建立,伊万和珂晒沃依分别担任正副主席,施克托曼又来到村里工作。村苏维埃周围只有达维德加等几个人。葛利高里拒绝出工,群众都不愿来开会,拒绝帮助红军伤员,珂晒沃依就乱抓人。上级又令向富户摊军粮,村里传遍了要把哥萨克全部消灭掉的消息,沿岸各村庄的哥萨克们都暴动起来了。施克托曼认为: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杀我们,没有第三条路。米伦、彼得被枪毙,潘苔莱、葛利高里被列入逮捕者名单。葛利高里怀着盲目的仇恨,决心一定要把红军从哥萨克土地上驱逐出去,他心里又发生着矛盾:“这是财主和穷人的斗争,并不是哥萨克和俄罗斯的斗争……珂晒沃依和伊万也是哥萨克……”但是他又狠狠地赶走了这些念头。施克托曼和伊万在暴动时惨遭杀害,珂晒沃依逃走去找红军。在彼得被杀后,葛利高里变得凶狠残暴,他把抓到的30个俘虏全部杀掉为彼得报仇。在叛军里,他由团长升为师长,望着这支大部队,他想:我率领他们去反对谁呢?谁是对的呢?在一次战斗中,他砍死了4个红军,然而自己却突然倒在雪地上哭泣起来,喊叫着:“我杀死的是什么人呀?弟兄们,不能饶恕我!为了上帝,砍死我吧……”此后,他带着负罪心情,释放了被关押的200多名红军家属,营救被俘的红军朋友,并用酗酒和放荡来驱逐自己沉重的精神负担。暴动失败后,他想带着婀克西妮亚随白军逃出海外,但未成功。后又带着赎罪感参加布琼尼骑兵师,任连长。在与白军作战的过程中他表现英勇,由此受到了嘉奖,不久,复员回到了鞑靼村。
这时,葛利高里的家完全变了样,父母、妻子都已死了,杜妮娅和村苏维埃主席珂晒沃依结了婚,孩子由婀克西妮亚带着。珂晒沃依坚持要葛利高里去登记,他惧怕肃反委员会清算旧账,再度出走,被迫加人佛明匪帮。1922年春,匪帮被彻底击溃,他带领婀克西妮亚潜逃时,她在途中中弹身亡,他就像狼一样在森林里流浪。最后,他回到村里,孤独地站在自家的门口,抱住了儿子,抱住在他一生中所残留的全部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