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在学校里,咚呛把自己的梦讲给天蔚听,天蔚惊讶地说,我跟你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梦。
同样,天蔚也想不起来子航的样子。
可能你越是想记得一个人的样子,就越是记不起他的模样。
一放学,保姆阿姨就来接咚呛和天蔚了,咚呛和天蔚今天简直恨不得插上翅膀,先飞到超市,放下礼物,再飞回家,打电话给子航,向他说生日快乐,再问问他,喜不喜欢他们的礼物。
今天的超市,并没有像咚呛和天蔚的梦里那样,变换了货架的摆放,所以,咚呛和天蔚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那扇小门。
他们把礼物放下来,跟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除了天蔚并没有被纸箱子绊倒。
天蔚伸手,试着推了推那扇小门。
小门纹丝不动。
咚呛跟天蔚一道推。
小门还是紧紧地闭着。
咚呛和天蔚离开了超市。可能这会儿,子航已经拿到礼物了吧。
一到家,咚呛就忍不住:呀,地叫了起来。
今天,家里可真干净,连窗玻璃都亮得好像没有了似的。
地板像小河一样能照出人影儿来,还有点儿滑,天蔚扑地一下摔了个屁股墩儿。
阿姨说,今天,她给地板打了蜡。
咚呛和天蔚到了卧室。
该打电话了。
咚呛像往常一样,钻到床底下去拉那个装旧玩具的箱子,电话机就放在里面。
怎么回事?箱子呢?
咚呛爬到了床下面。
“天蔚,我的箱子呢?我的箱子到哪里去了?”
天蔚听到咚呛的叫声,连忙也爬到了床下。
床下黑乎乎的,他们摸呀摸呀,找呀找呀。
箱子不见踪影。
咚呛的小胖脸上立刻急出一层汗来。
他爬出来,天蔚呢,简直愣住了,半个身子爬出来,半个身子还留在床下,就那么呆在那儿了。
宝贝电话机,不见了。
咚呛和天蔚几乎把家都翻了个个儿。
“我和箱子呢?我的电话机呢?”咚呛快哭了。
“你是说你的那箱又破又旧的玩具?还有那个又破又旧的箱子?我扔了。”保姆阿姨说。
轰!此时此刻,咚呛的头顶,又像是炸开了那么一个天地响。
他的电话机不见了!
那个可以打电话给子航的旧电话机,不--见--了!
咚呛看看天蔚,天蔚看看咚呛。
天蔚的短短的头发刷地一下全站立在头顶,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只小木偶。
没有电话机,他们怎么打电话给子航呢?
今天是子航的生日,子航还在等着他们打电话说生日快乐呢。
一个人要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的时候,会怎么办呢?咚呛想,可能除了哭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咚呛其实不想哭的,但是他的眼泪一点也不听他的话,扑扑扑地掉了下来。
天蔚也哭了起来。
保姆阿姨也很难过,她说,楼下的垃圾箱已经被保洁员清理过了,空了,扔掉的玩具和旧东西,找不回来了。
妈妈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悄悄地跟咚呛说,不要怪保姆阿姨了。她帮家里打理卫生,做家事很辛苦,扔掉的既然是旧的玩具,就算了吧。
咚呛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那个电话的重要性,他也明白不能怪保姆阿姨,但是,子航怎么办呢?
一整天,咚呛和天蔚在学校都闷闷不乐。
“子航一定以为我们讲话不算数,他昨天一定等我们的电话等得急死了。”天蔚说。
“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我们的礼物。”天蔚又说。
突然,咚呛想起来一件事,对啊,除了打电话,他们还可以通过那扇小门跟子航联系啊。
他们简直等不得放学了,时间好像被胶水胶住了一样。
天蔚说,我们可以给子航写一封信,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子航,还要跟子航说,以后,就在小门那里联系哟。
咚呛和天蔚整整一个中午都趴在课桌上写啊写啊,写好了一封信。
终于放学的时候,咚呛和天蔚拔腿就往超市跑,他们要赶快把信给子航送去。
他们来到那扇小门前。
他们凑近了小门。
咚呛和天蔚傻了。
小门的角落里,他们昨天放下的礼物依然好好地在那里。
子航没有能拿到他们的礼物。
咚呛把胖胖的身体挤进一堆纸箱里,把耳朵贴在门上,天蔚个头瘦小,也挤进来,把耳朵贴在门上。
他们轻轻地敲那扇小门,哆哆哆,哆哆哆。
他们等了很久,门的那边一片寂静。
再仔细地听啊听啊,好像门的那边,起了风,落了雨。
就是没有他们盼望的声音,哆哆哆,哆哆哆。
天晚了,他们只好站起来,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没走两步,咚呛回头看,天蔚也忍不住回头看。
他们看到,那扇小门,通往二十八年前子航家的小木门,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消失了。
咚呛和天蔚的手里还拿着本来要给子航的信,还有生日礼物。
一样是天蔚准备的礼物,爱画画的天蔚,画了子航只听过但没有看过的动画片中的人物,“菠菜吹雪”,灰太郎,喜羊羊,倒霉熊,海绵宝宝…他把这一张张的小画儿订成了一个小画册。
另一样,是咚呛的礼物,手工做的相框,相框边儿上粘着小颗小颗的石头,是上次去海边玩儿摘来的漂亮小石头,相框里,是咚呛和天蔚的照片。
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把礼物送给子航了。
后来,咚呛和天蔚又找来了几部旧旧的电话机,有的是咚呛爸爸问同事要来的,有的是天蔚跟邻居要来的。
他们一部一部地试,一次一次地拨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159235。
1592356,1592356,1592356,1592356…
可是,没有一部电话能打通。
子航是不是在那遥远的二十八年前的时光里,也伤心着呢?
有一天,天蔚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天蔚说:“咚呛,我们去找子航吧。”
说这话的时候,天蔚正和咚呛并排趴在咚呛家的阳台上,看着暮色从天边慢吞吞地走出来,把白天的光线一天天地吞下去。
咚呛说,我真想去找子航,可是怎么找呢?
天蔚说:“我觉得,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