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读物百科知识-科普新课堂:海军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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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台湾之狱”

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英国舰船“纳尔布达”(Nerb-udda)号和“安娜”(Ann)号,先后在台湾基隆和大安港“触礁”与“搁浅”,船上人员遭到台湾军民的围歼,被俘186人。1842年6月,道光皇帝指令清台湾镇总兵达洪阿和兵备道姚莹,将英国俘虏“取供后”,“均着即行正法,以快人心”;“其夷目仍暂留禁锢勿杀”。谁知事隔10个月后,达洪阿和姚莹却又因“贪杀冒功”的罪名被清廷革职籋问,锁逮入都,投入刑部大狱。这一事件,史称“台湾之狱”。对于这一事件,100多年来,中外记载各异,论者各执一词,从而使得笼罩其上的迷雾重重,难以辨明。

是“难民”还是军人

1842年11月28日,距《中英南京条约》的签订才3个月,侵华英军司令璞鼎查在厦门会晤清闽浙总督怡良,声称在台湾被俘被杀的英国人均系“遭风难民”,必须为之“伸冤”。次日,璞鼎查正式向怡良和钦差大臣、两江总督耆英递交照会,称台湾镇总兵达洪阿等将英国“遭风难民”“妄称接仗俘虏,冒功捏奏,滥行杀戮”;要挟清政府将达洪阿和姚莹“即刻去官正法”,“将其家财入官,照数若干全交英官分济无辜枉死者之家属”;并恐吓道:“若非如此办理,……诚恐难保无致干戈复起。

”耆英接到英方照会后,当即上奏朝廷:“台湾镇总兵妄杀遭风被难洋人,冒功捏奏,……如实系妄杀冒功,则该镇咎亦难辞,应将台湾镇总兵达洪阿解部审办。”广州将军伊里布也奏称:“台湾俘人一事,果系夷船无炮,夷手无械”,被戮英俘实属无辜难民,请求道光帝将台湾镇、道“解京讯问”。道光对这些请求惩办达洪阿和姚莹的弹章,始而批驳,继且犹疑,最后完全同意。1843年1月,他派怡良渡海赴台查办此事,要求怡良“破除情面,务得实情,毋稍循隐”。怡良在复奏中称:

他到台湾后,“沿途察访”,所得“实情”与璞鼎查、耆英、伊里布所言无异,因而“已将达洪阿和姚莹带回内地”,听候处理。道光皇帝在上谕中申斥达、姚“欺饰冒功,情殊可恶”,下令将二人“均著革职,解交刑部,派军机大臣会同该部审讯。”其后,一些外国学者,如美国人马士所著《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中,亦把“纳尔布达”号和“安娜”号上的船员称作“难民”,认为达洪阿和姚莹“虐杀难民”,理当受到“革职籋问”的处分。直到1975年,英国人杰克·比齐在所著《中国的鸦片战争》一书中,仍坚持这种看法。我国有些学者也认为,英船“原非寻衅而来”,台湾地方官员擒杀英俘“亦略有冒昧之处”。

但是,这些被杀英俘的“难民”身份,是很可怀疑的,大量史料表明,他们更像是全副武装的军人。根据《鸦片战争》资料丛刊和《道光东华续录》等记载,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七月,璞鼎查率英军侵占了福建厦门,旋即北上进犯浙江,途中另派三艘舰船进犯台湾,结果遭到台湾军民的坚决抗击,船只被毁,人员被俘。可见英军进攻台湾是早有准备的行动,不可能是什么偶然遇风的“难民”。璞鼎查自己也承认:“安娜”号在大安港搁浅后,船上人员先是手持武器爬上渔船,企图夺船逃命,“不幸旋见汉军尾至,即弃兵械,一皆投降”。不仅暴露出“安娜”号船上均系武装人员,而且表明这些人是在台湾军民的追击围攻、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弃兵械,一皆投降”的。姚莹的《东溟奏稿》亦记载,当时他们在“安娜”号上缴获有炮械、刀仗、旗帜、军服等物,“如系商船,何来此物”?如是“难民”,何需此物?美国人马士在其所著书中,一方面称“纳尔布达”号船员是“难民”;另一方面又说:船上的英人,包括舰长、大副、二副及陆军第五十五团的一位军官和17名士兵,此外还有240名印度人(170名轿夫和70名水手)。这“陆军五十五团”官兵的军人性质是毫无疑义的,那些舰长、水手和“轿夫”(运输人员)之类,也无疑都是在前线直接为战争服务的军事和准军事人员。怎么能把他们等同于“遭风难民”?又怎么能把“妄杀遭风难民”的罪名加于达洪阿和姚莹?

是“民船”还是军舰

璞鼎查在给清政府的照会中,称台湾所破英船是“民船”,西方一些有关史著中也有称其为“商船”的。广州将军伊里布亦说“果系夷船无炮”,无法加害于台湾。然而,历史上也有与此相反的记载。

曾经参加第一次鸦片战争的英国军官奥特隆尼的《对华作战记》和英国人柏纳德的《尼米西斯号轮船航行作战记》中都说,1841年9月在台湾基隆沉没的英船“纳尔布达”号是一艘军事运输舰。上面提到的美国人马士和英国人比齐在其著作中也都没有否认“纳尔布达”号的军事性质。马士写道:“1841年,英国的一艘运输舰在台湾海面遇险。”比齐则不仅承认“纳尔布达”号是一艘军事运输舰,而且还承认它是一艘配备有大炮的武装军事运输舰。基隆守将的战报中则说:“纳尔布达”号驶进基隆口内的时候,曾向清军二沙湾炮台发炮,将清军住房击坏;“纳尔布达”号被击沉后,清军曾由其上“夺获夷炮10门”。如果确系毫无武装的“民船”,这10门夷炮从何而来?

至于“安娜”号,情况较为复杂。马士在书中说它是一只“普通商船”,而该船船长颠林被俘后则供认“安娜”号事台目的是探听“纳尔布达”号上英俘的下落,并“相机行到”。船上带有黄舟等五名汉奸,随身携带着给台湾内奸张从的信件,嘱咐张从与另两个汉奸赖妈来和陈恶为内应,以便里应外合,潜入台湾。据姚莹《东溟奏稿》称,台湾确有张从、赖妈来和陈恶等人;又说,船上载有掳自镇海、宁波等地清军营中的炮械、刀仗,以及旗帜、军服等物品。照此看来,“安娜”号是一艘武装间谍船无疑,它来台湾的任务,很可能是想化装成清军,与台湾的内奸里应外合,实行武装劫狱。无论如何,总不能说它是一艘“普通商船”,正如姚莹所质问的,“如系商船,何来此物?”

是“遭风沉没”还是被守军击沉

“纳尔布达”号和“安娜”号英船沉没的原因,中西记载也不尽相同。璞鼎查的照会和告示,当时的《澳门新闻纸》以及后来的两人著述,都认为台湾两次英船之破,“一系遭风触礁”,“一系遭风搁浅”;而姚莹《东溟奏稿》、梁廷坍《夷氛闻记》、夏燮《中西纪事》,都记载“纳尔布达”号是被基隆守军大炮击中后,“冲礁而碎”;“安娜”

号则是被台湾渔舟引诱搁浅,被大安守军和义勇击沉。据载,“纳尔布达”号驶入基隆口内以后,开炮轰击清军炮台,守台清军早有准备,立即发炮还击。参将邱镇功亲燃八千癬巨炮,击中敌船,炸断桅杆;三沙湾炮墩的清军也发炮助战,英船受伤不敢再战,匆忙逃遁,慌乱中被海浪抛向礁石,船只失去控制,触礁而碎,船上员兵纷纷落水,不是淹死,就被活捉。“安娜”号出现在大安港洋面时,守军安排了引敌上钩之计,派预先雇好的渔船驶近英船,以广东人周梓等用土音与英船上的汉奸黄舟答话,假装愿为英船带路,结果将英船带到清军早已设伏的土地公港,英船搁浅,岸上守军乘机向敌船发炮轰击,敌船被炮弹击中倾倒,船员纷纷落水,逃命不成,“一皆投降”。

有些论者认为,对两艘英船的沉没真相,璞鼎查的照会和告示等西方记载固然多所歪曲与诬蔑;姚莹等的奏章主要依据守军战报写成,按当时官场惯例推之,也难免有夸张失实之处。他们认为两艘英船沉没原因应是这样的:英军运输舰“纳尔布达”号本拟由厦门鼓浪屿开往浙江洋面,参与侵犯定海,途中为风浪所阻,不能直向北驶,遂于当日驶入台湾基隆之万人堆洋面,这里暗礁丛生,英船不习航路,忽触暗礁,舱漏水入,旋即下沉。船上官兵“纷纷落水死者不计其数”,“驾舢板逃窜”或“凫水上岸”者,也多被守军搜捕净尽。“安娜”号间谍船则是在欲行驶入大安港时,被渔舟诱引至土地公港搁浅,岸上伏勇齐起,分头追捕,船长颠林等50余人走投无路,被迫“弃兵械,一皆投降”。

总之,关于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的“台湾之狱”,尚有不少歧义,因而也就存在不少疑点,这些疑点不消除,“台湾之狱”这个历史之谜也就难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