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明宫天下:爆萌宠妃来自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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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李代桃僵

苏挽月从金水桥走出皇宫,观星楼正在皇城后面的山巅之上,距离紫禁城并不远,大约半盏茶功夫就可以到,沿途景致幽雅,从山脚下到山巅,两旁都种植着桃花。

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

春寒料峭时节,在山脚下湖畔那一片醉人的淡粉犹如一团轻雾,远远看去,只觉得桃花就像轻轻浮在那儿的云朵,苏挽月沿着山间石阶拾级而上,粉红的花瓣随风飘扬,落在她的肩上。

她仰头看了看那座直插云霄的观星楼,静静呼吸了几口空气,低头看着湖边游来游去的鱼儿。

“跟着我这么久了,还不现身出来相见?”忽然,她看着自己在湖中的倒影,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从她目不斜视走到山脚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后面有人暗中跟着自己,她暗想锦衣卫万通本是一条老狐狸,这个跟随她盯梢的人十有八九是他派来的。

她话音刚落,一个黑衣身影就从旁边的桃花林里闪出来。

蓝枭立在苏挽月身后,他看着她乌黑的秀发如丝缎般垂落在肩上,她第一次穿着鹅黄色的少女衣裙,裙摆被微风吹起,翩然欲飞。她的背影在满园的桃花映衬下,如同二月里的桃花仙子。她不经意中泄出的倾城绝色,让他不禁看得怔住了。

他隐约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太子会对她那样痴情,她从来不像其他女子一样刻意展示自己的长处,但她越是这样恬淡,越是毫不在乎,反而更吸引别人的目光。

苏挽月从湖水倒影中看到蓝枭,脸上顿时泛起了一缕笑容,“原来是你!”自从云南一别,他和夜枭等人就悄悄地从他们身边消失了,她很想问问他的去向,却又不知道该向谁打听。

“有件东西交给你。”蓝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件用锦缎包裹的东西,递到了苏挽月手里。

她接过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云天送给自己的第一柄黑刃!

“你不是把它扔在火塘里焚毁了吗?”她有点惊喜兼好奇,虽然云天又送了一柄新的青色匕首给她,但她是个念旧的人,至今都对那柄黑刃念念不忘。

“那不过是障眼法,骗你的。”蓝枭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怎么敢损伤你心爱之物?”

“你回京之后会做什么呢?”苏挽月开心地将黑刃收好,抬头问他。

“我明日出京办一件差使,”蓝枭答了一句,侧头望了望那片灿烂的桃花,“东厂最近不太平静,大家都有些忙。”

苏挽月知道东厂诸人行事向来机密,也就不追问他具体事宜。东厂原本是怀恩统领管辖,自从怀恩被驱逐出了皇城之后,暂时归在一个叫王瑾的秉笔太监手中,据说王瑾与梁芳关系十分融洽,也是万贵妃一党。

皇太子朱佑樘至今都还有着对东厂进行直接调动的控制权,当初怀恩在东厂监管下属的时候,一定做过相当周密的部署,即使他不在东厂,他的下属依旧保留着对太子的忠诚。锦衣卫一直都是万通一手遮天,但东厂情况毕竟与锦衣卫不同,不像锦衣卫署衙那样纪律严明,管理相对而言更松散、行事也更加隐秘一些。王瑾虽然名义上是“东厂督公”,但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没摸清楚,他的那些“属下”都在干什么。

“若是这世间所有的地方你都可以去,你最想停留在哪儿?”苏挽月在湖边蹲了下来,她低头看着精心雕琢过的养鱼池,里面的游鱼都很精致漂亮,但也正因为它们的美丽,所以才被困在了这里。

蓝枭立在她身后,他一直凝望着她的背影。

他认真地想了一想苏挽月刚刚提的那个问题,答道:“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向往的乐土是哪里。”他在东厂待得太久了,虽然以前也想过离开,但是久而久之,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就算将来真的可以得到自由,他也早就失去了那份期冀的心境。

苏挽月看着池中被困的鱼儿,心中微微一动,其实当初黔国公沐谦说得有点没错,这座皇城其实就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她怕自己将来会变得像这池里的鱼儿们一样,习惯了待在这个囚笼中,再也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

“你还有家人吗?”苏挽月想到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家,心里不觉有点酸涩,家是每个人永远的避风港,任何富丽堂皇的住所或者鬼斧神工的风景名胜,都无法替代家的位置,她经常想出门走走,甚至找个地方去流浪一段时间,但从未想过离开自己的家园。

“我们都是孤儿,从小在东厂长大。听说那一年我家乡闹饥荒,死者无数,等到饥荒结束,很多孩子都已无家可归。”蓝枭语气清淡,有些忧郁地说起了他所知道的往事。

“锦衣卫和东厂里长大的孤儿们,如今是不是全都查不出他们的身世来历了?”苏挽月想起月族圣姑口口声声唤她“月儿”,心里对自己所附身的这个“苏宛岳”的真实身份不禁有所怀疑。

“通常情况下,他们接到我们的时候,我们身边除了一张纸写下的生辰八字之外,什么都不会有。”蓝枭摇了摇头。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苏挽月望着蓝枭满不在乎的神情,心里略感失望。

“我们的父母既然把我们遗弃,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怎么会留下线索?就算有,也如同大海捞针一样。”蓝枭神情很淡漠,这些年来刀头舐血的生涯,早已将他的心智磨练得无比坚定,“不过,如果真有那一天,能够找到亲生父母,我愿意在剩下的有生之年,对他们尽孝道。”

苏挽月站起身看着他,这个在桃树下长身玉立、漂亮得像女人一样的蓝枭,他穿着一袭玄色的修身窄袖长衫,宽肩蜂腰,眉目如画。如果乍看起来,不知有多少怀春少女会仰慕他的俊逸和美貌,但谁又能想到,像他这样“完美无缺”的绝美少年,心中其实有着对谁都不能说的秘密呢?

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注定会有缺憾,无论你多么努力,有一些东西也是你永远都不能得到或者弥补的。

蓝枭看着她略带迷惘的眼神,不觉上前一步,看着她说:“你肯听我的劝告,让太子殿下帮你离开锦衣卫,实在是明智之举。钦天监虽然地位不高,毕竟是朝廷命官,这座观星楼足够让你遮风避雨了。”

“既来之,且安之吧。”苏挽月抬头凝视着他,“你今天就要走了吗?”

蓝枭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仿佛这一去就再也看不到她一样。今日清晨时分,他明明已经策马出了城门,却不由自主地折返回来,特地来观星楼见她一面。

“你武功这么高,谁能伤害你?”苏挽月很豁达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蓝枭抬眼看着她,欲言又止。

“难道你担心我?”苏挽月忍不住笑了,“难道我还会从观星楼上掉下来不成?然后像鱼儿一样落到这湖里?你别杞人忧天啦!”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蓝枭不再多言,冲着她点了一下头,身影又飞快地消失在桃花林深处。

苏挽月来到观星楼前,用雪若芊留下的钥匙将楼门打开。

雪若芊已经离开了,这座观星楼如今是名副其实的“人去楼空”,她踩着高高的台阶一层一层上去,脑中不由得想象着之前雪若芊走过这些窄小陡峭楼梯时的身影。

记得雪若芊曾经说过她们之间有着诡秘的联系,就像双生花一样。苏挽月沿着台阶漫步,心里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觉得雪若芊就是六百年前的自己,或者说她的前世。

一直走到观星楼最顶层,苏挽月望着落灰的锁,用最长的一根钥匙打开了雕花的木门。

观星楼内的陈设虽然很多,但对苏挽月来说并不繁难,她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根本没有任何拘束感。雪若芊的桌案上堆满了各种星象天书和她用墨笔写下的观星记录,有些观测数据很复杂,似乎才推演计算到一半,还没有全部完成。

苏挽月站在桌案前,低头琢磨着那些观测数据,她所学的一些天文物理知识这时候全部派上了用场,她大约只观察推算了半个时辰不到,立刻就明白了那些看似乱糟糟的数据都代表着什么。雪若芊留下的事情,她完全有信心可以替她完成。

她这次接任雪若芊来做这个钦天监,从专业技术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简直就是歪打正着。

苏挽月专心致志地低头算着那些数据,并没有感觉到时光流逝,天色渐渐黑沉,她站起身点了一盏油灯,继续在灯下演算。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之久,苏挽月才吹灭了灯火,从观星楼走下来。

天色已经全黑了,台阶上黑沉沉的,她心里并不害怕,也没有掌灯,慢慢地沿着窄小的楼梯一步步走下来。

她走下观星楼,看到外面刮起了大风,将之前雪若芊留下的一件黑色斗篷披风披在肩上,用帽檐遮盖住了脸,匆匆离开观星楼。她沿着来时的山路,向山脚下的钦天监寓所飞快地行走,一路裹着夜风行色匆匆,她抬头看着满天星斗,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觉。

她穿过桃花林,走过湖畔,一路走到了钦天监寓所之内,很自然地推门进去,脱下斗篷挂在衣架上。

忽然,苏挽月感觉到屋子里面有一种异样的气息在发酵,她刚要说话,立刻看到两个黑郁郁的人影,从屋子里面闪了出来,其中一个人晃动着火折子,将火焰靠近了她的脸。

“怎么是你?”其中一人似乎怔了怔,然后厉声问她,“雪若芊呢?”

苏挽月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怎么进了自己的房间,钦天监寓所之外有护院看守,只要她大声喊叫,这两个人一定跑不掉。因此她并不害怕,自顾自地点亮了灯火,接着做她该做的事情。

那两人开始有点紧张,见她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并不慌张大叫,彼此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她早就离开这里了,你们不知道吗?”苏挽月整理好衣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

“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其中一人很凶地逼问,他走过来,蛮横地一掌打翻她手里的瓷杯,接着伸手过去,试图掐着她纤细的脖子。

苏挽月看似没有动,却很轻巧地躲过了他的袭击,她没有说话,有些恼怒地瞪着眼前的两个人。

“快告诉我们她的去向,不然我就毁了你这张漂亮的脸!”另一人拔出了刀,远远地照着她的脸颊比了比,威胁着说。

苏挽月忽然笑了笑,冷眼看着眼前这两个凶神恶煞的人,像是在看一场无关于己的闹剧。

“笑什么?说话啊!”其中一人被她瞪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他从来没试过被一个女人这样鄙视的滋味,心里不由得很是窝火。他确实想不明白,那个妩媚动人的雪若芊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娇滴滴的黑衣少女,她又是什么时候上了那座观星楼的?

另外一个人像是忽然开窍了一样,闷声说道:“我们怕是搞错了。”

“既然搞错了,就走吧,我不会追究你们。”苏挽月站在原处,云淡风轻地说,仿佛毫不在意。

“你未免太轻视我们了吧?”还是那个率先动手的人,他听着苏挽月当头泼了这么一瓢冷水下来,本就恼怒的心情更是被彻底激怒,恨不得立马撕碎了眼前这个女子。

他忿然发出一掌击过去,掌风凌厉,气力十足,眼看就要打着苏挽月的胸口,却见她身法灵活地从腰间抽出一柄黑刃,将他的手掌截住,同时她翻手就是一掌击过,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两步。

“你们干什么?以为女人好欺负是吧?”苏挽月站在那里,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们一眼,“趁我还没发脾气之前,赶快给我滚!”

“这位姑娘,是我们冒犯了。”旁边一直未出手的那人,对她说话还算客气,“之前雪若芊与我家主人约定昨日在京城见面,结果她无故爽约,所以主人让我们来此寻找她。既然她不在此处,我们就告辞了。”

“你家主人是谁?找她有什么事?”苏挽月隐约听说过雪若芊在京城内外名气很大,许多达官贵人慕名而来求见,但都被她一一拒绝,听语气这两个人的“主人”应该也是她的裙下之臣或者仰慕者。

那人略有犹豫,才说:“我们不能说出主人的名字。但是主人确实有事要找雪若芊,如果姑娘知道她的下落,烦请指点一二,我们兄弟二人回去复命,也好有所交代。”

苏挽月想了想,回答说:“我确实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她两个月之前就不在京城了,说是去外面游历。如果你家主人与她熟识,不妨找找她曾经去过的或者喜欢的地方,看看那些地方的客栈酒楼里面有没有。”

“多谢姑娘了。”那人抱了抱拳,看了看身边的另一个人,“适才我家兄弟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

“你们走吧。”苏挽月刚才默默算了半天星象,觉得脑子有点沉,实在没有心情和他们多说话。

“这里好热闹。”门口仿佛从天而降一般飘进来一个人,他朗声说着话,身穿一袭青色锦衣,远远比他穿飞鱼服的时候更加洒脱和飘逸。

苏挽月闻声望过去,竟然是牟斌。

她看到他进门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不禁十分开心地喊了一声说:“牟大哥!”

那两个人见到牟斌到来,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涌起了千层浪,他们盯着牟斌的脸,三人对望之间眼神波澜不惊,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你们认识?”苏挽月有些诧异,难道牟斌和雪若芊之前真的跟这批人很熟?

“你怎么来了?”牟斌见到说话客气的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似乎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牟大人。”那人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

牟斌侧头看了苏挽月一眼,“你们之前滋扰雪若芊还不够,还想做什么?”虽然是貌似客气的问话,眼神却已经冰冷。

“老三,别跟他废话,雪若芊的下落,他一定知道!”一直跃跃欲试想要动手的人,似乎不耐烦听他们来来去去讲客套话,在旁边插了句嘴。

那个被叫做“老三”的人没有理睬自己的同伴,反而看着牟斌说:“我家主人有命,让我们带雪若芊回去,牟大人若是知情,可否给兄弟们行个方便?”

牟斌站在苏挽月身前,语气冷淡地说:“恕我无可奉告。”

“不用废话了!”一直向动手的那人见他这个态度,冷笑着说,“你们锦衣卫武功是不差,或许打得过我们兄弟,但未必敌得过我们主人。你今日若是不肯说,只怕这位姑娘日后会麻烦不断。”

“你们这是在威胁我吗?”苏挽月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实在听得生气,不禁向前走了一步,“想打架是不是?我随时奉陪!就算你们日后想以多欺少,我也不会怕了你们。”

牟斌伸手拦着她,说道:“你退后,我一个人足够对付他们。”

苏挽月知道他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意挡在自己身前,心里只觉得感动,他总是这样不问缘由、不顾安危地护着她,她并不清楚这两人的武功路数,但看样子他们的“主人”不是善类,雪若芊之前恐怕还真给她留了不少麻烦的尾巴。

“打就打!”其中一人显然很暴躁。

“牟大人,”另外一个始终不急不躁,他甚至还看着牟斌笑了下,似乎有点意兴阑珊的表情,“以二胜一,即使我们兄弟赢了也不光彩,今日就先告退了。若有机会再来领教。”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同伴是否愿意,竟然拉着他说走就走,瞬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苏挽月看着那两人飞快地走掉,暗想那人其实是个聪明人,他早已看出今日若是真打起架来,他们兄弟二人未必会有胜算,干脆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顺势溜走了,有胆识又能进能退,还算会审时度势。

“你认识他们的主人吗?”待两人走后,她看了一眼牟斌。

牟斌点了一下头说:“都是些陈年往事,与你没有关系,相信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打扰你了。”

苏挽月也不深究,她打开他带来的食盒,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说:“你带了什么东西给我吃?”

牟斌看着她贪婪可爱的表情,忍不住说:“我怕钦天监寓所的东西不合你胃口,所以让家里做了一些你喜欢吃的菜。这些都是带给你的,你慢点吃。”

“有你这样的大哥,真的好幸福啊!”苏挽月一边吃一边伸懒腰。

“你现在还会这样想吗?”牟斌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疑虑。

“为什么不会?”她抬头看着他,“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牟斌低头看着她吃东西,他什么也没说,心里忽然想起除夕前夜两人策马共骑回家过年的时候,她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说的那句话,“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这句简单的话对他来说,比千言万语都来得深厚而真挚,他从不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报,哪怕仅仅是只言片语的温暖和感动,也足以让他心甘情愿地爱护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