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明宫天下:爆萌宠妃来自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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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眉妃之死

寝宫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粉色荷叶边的帐幔低垂,遮掩着眉妃的床榻,殿中烛火明明灭灭,隐约有种阴森的气息。

朱佑樘远远地看着帐幔之后的眉妃,忽然俊眉一挑,双目精芒四射,倏地从腰间抽出一柄长约三尺的龙泉软剑,手起剑落,一剑就将那些枝枝蔓蔓的帷幕全部割断,纷纷掉落在地上。

这一刻,身体僵硬的眉妃和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一丈远。苏挽月足以将她的面目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眉妃不愧是一个美貌女子,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四五岁,她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四肢都伸得笔直,嘴角和鼻腔、耳洞内向外渗出的鲜血已经渐渐干涸,在她美丽的脸上凝结成一幅奇怪的图画。附近不远处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碗,盛装着喝了一半的、奶白色的杏仁露,似乎就是这碗杏仁露夺走了她的性命。

朱佑樘凝神看了一阵,目光开始在寝殿内四处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在琴架前,墙壁左侧所悬挂的一幅古画之上。

那里挂的是一幅“洛神”图,并非东晋顾恺之手笔,但图画极其精美,洛神身材修长、秀丽端庄,转身回眸衣带飘扬,神情婉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乘云徐徐行于浩淼的水波之上,另有若隐若现的平缓的山峦数座,意境空灵、幽深,旁边还有一首绝句题词:“凌波微步袜生尘,谁见当时窈窕身。能赋已输曹子建,善图唯数卫山人。”落款“云林子题卫明铉洛神图,戊申。”苏挽月对书画一道并无研究,见朱佑樘久久凝视那幅画,估摸着应该是一幅珍贵的画作,那“云林子”、“卫明铉”应该就是题诗绘画之人。

苏挽月左看右看都看不出那幅画中有什么端倪,只好走到那玉碗之前,低下头去嗅了一嗅。碗内的东西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杏仁和蜜糖混合的味道,很是清甜,很像她在现代常喝的西米露。

她心中疑窦顿生,眉妃果真是喝了这碗杏仁露才突然中毒死去的吗?宫中究竟是谁要将眉妃置于死地?杀人动机何来,是仇杀还是情杀?谋财还是害命?

突然,寝殿之门大开,从外面急匆匆冲进一群人来,领头的人仿佛火烧着了眉毛一般,人未到声音已先到了:“奴才怀恩率众见驾来迟,太子殿下恕罪!”

此人说话中气很足,虽然嗓子也有些尖细,却是高亢明亮,不像其他太监那么温吞低沉,一听便是很有气场的宫中实权派人物口气。

苏挽月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太监神情焦急地赶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太监侍卫之类的人,此人生得高高大大,黑面无须,眼睛不大但十分有神,脚步还没站稳就忙不迭就要给朱佑樘叩首,一副赤胆忠心的模样。

朱佑樘见他到来,神情变得舒展了些,语气平和地说:“来了便好,不必见礼。”

怀恩忙不迭地叩了几个头,自怨自艾地说:“奴才刚知道翠缕宫今晚出了大事,正要赶过来,路上听说太子殿下已先赶过来了,奴才只恨老眼昏花、最近腿脚风湿不灵便,不然早已到了,还请殿下恕罪!”

朱佑樘听说他摔跤,立刻关切地问:“你的风湿病,可有大碍?”

怀恩越发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举手抹着脸,也不知是擦汗还是假装擦泪,说道:“奴才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奴才无碍!倒是殿下不宜久留此地,这里毕竟不大吉利,殿下早点返回毓庆宫歇息要紧!这里一切,自有奴才及东厂打点处理。”

怀恩一说话,朱佑樘竟点头说:“我是该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挽月对这个貌似忠心耿耿的东厂老太监怀恩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对朱佑樘的那份恭谨与忠诚,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做作出来给大家看的,很有一点演戏演过头的嫌疑。但令人奇怪的是,朱佑樘明明不傻,却偏偏好像很吃怀恩那一套,对他就像亲信一般,这一点实在让苏挽月想不通。

恰在这会儿,怀恩也发现了苏挽月,他犀利地扫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何人?怎么如此胆大,竟敢跟在太子殿下身后?”

苏挽月还没有开口,朱佑樘便道:“她是新入宫的锦衣卫,千户沈彬下属。适才事情紧急,我找不到人护驾,临时遇见了她。”

怀恩又盯了苏挽月一眼,说道:“沈彬下属?咱家倒不曾听说过你。”

苏挽月见他盘问起来,忽然之间却不知哪里来的灵光一闪,顺着朱佑樘刚才的话道:“属下以前是牟斌千户大人手下。今日入宫办差,恰好在垂花门前遇见了太子殿下。”

朱佑樘目光一转,看着怀恩说:“你可听见了?别查问她了,速办你的正事。”

怀恩立刻低头,大声说道:“奴才遵旨。恭请太子殿下起驾回宫。”

出了翠缕宫门,只见立着一大群人,都是朱佑樘的随身太监、宫女之类人物等候在外,他们一见到皇太子,就跟见了凤凰一样,如获至宝一般将他团团簇拥起来。

朱佑樘抬头看了看苏挽月,忽然说:“沈彬可有交代,要你何时出宫复命?”

苏挽月硬着头皮撒谎说:“千户大人说速去速回,倒没有规定时间。”

他略点了一下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跟我回一趟毓庆宫,今晚月色不错,适宜赏月品茶,你稍晚再出宫不迟。”

苏挽月觉得无比惊讶,堂堂大明皇太子,居然请她去他的宫殿里“喝茶”?她跟他不过萍水相逢而已,照说并没有什么交情,喝哪门子茶?如果说有交情,也就是眉妃这件公案了,莫非刚才苏挽月陪他视察了“现场”,他要跟苏挽月讨论讨论查案的心得不成?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管苏挽月同意不同意,自己带着一帮太监侍女就走。

苏挽月呆怔了一会儿,一个脸圆圆的小太监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奴才是殿下的贴身太监福海,大人跟奴才来吧!毓庆宫的各色茶叶,可都是天下最好的极品,大人今日福气不小。”

苏挽月跟着福海到了毓庆宫前,只见宫门大开,灯光明亮如同白昼。

迎面是一堵浅青色的琉璃照壁,上面绘制着凸起的五彩飞龙图案,地面上四季常青的绿色藤萝曲折蜿蜒攀爬,绕过照壁之后,眼前是一个简洁的小庭院和数间并排而列、宽敞明亮的殿阁。

朱佑樘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廊檐下的侍女们身穿着粉红色的宫制长裙,一起跪地迎接朱佑樘,称道:“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苏挽月跟着福海一步步往里走,途中经过一所偏殿,不由得向里望了一望,只见殿内设有三间宽大宫室,进门是一间专供主人日常起居的前厅,屏风桌椅件件簇新精致,中庭似乎是一间书房,摆放陈列着各种古玩和书架,还放置着一架古色古香的筝,北面一扇大窗,窗外是一片密密的梧桐树林,隐约可闻雏鸟低鸣之声。

福海带着苏挽月一直走到宫内的一所假山前,步步登高上了假山顶上的一座四面纸窗封闭的小亭,才对苏挽月说:“这里温暖且视野开阔,最宜冬日赏月,大人就在此等候殿下吧。”

月亮皎洁灿烂,与数百年后那个时空里的月亮一模一样。

小亭内早有一名巧手的侍女熟练地泡着茶,举手投足十分有风度。桌上放置着一套精美的功夫茶具,此刻散发出袅袅的清香。清风、明月、茶香,凝合成一种温和典雅的气氛,令人心旷神怡。

苏挽月站在小亭内向外张望,因为占据地势之利,这里几乎可以将整座皇宫西面的殿阁一览无余。翠缕宫那边灯火摇曳,隐约有些扰嚷之声,想必是锦衣卫和东厂诸人都已到场,正在清理善后。

她想起那个无端殒命的眉妃,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这个美丽的明朝妃嫔,她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谓抵达了人生巅峰状态,但是这些富贵荣华对她已没有任何意义了,倘若连生命都不在了,其他的身外之物又有什么用呢?

月上柳梢之时,朱佑樘终于来了。

不过片刻工夫,他竟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月白色锦袍配上淡蓝色外褂,他摘掉了金冠和玉带,少了那份贵气和威严,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很多,就像一个儒雅书生,很是平易近人。

朱佑樘坐下之后,对苏挽月说:“坐吧。”

苏挽月乖乖坐定,一名垂髫侍女将斟上的新茶送到他们面前,介绍说:“这是最纯正的龙井春叶,全部采自西湖龙井台上那一株茶树。”

她一口就喝掉杯中茶,敷衍地赞了一句说:“好茶。”对作为中国国粹文化代表物品的绿茶,她并不是不欣赏,但确实喝不惯,如果让她选择,她宁可喝一杯珍珠奶茶。

朱佑樘看着苏挽月大口喝茶的样子,叹息说:“可惜。”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小声地问:“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苟言笑,说道:“你懂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讪讪地说:“臣确实不懂得欣赏天下极品的好龙井,像臣这种俗人粗人,本就不配来这里喝茶的。”

朱佑樘又摇了摇头,注视看着苏挽月说:“你错了,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请人来毓庆宫品茶么?我是有事问你。你身为大明锦衣卫,敢靠近已故之人,敢以身试毒去嗅那玉碗,都并不算什么稀奇。唯一让我诧异的是,你当时看眉妃的表情,与常人不同。”

苏挽月心道我这些年来N部侦探悬疑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而且身为T大考古系的学生,老师经常带着她们一起去看古人墓葬和尸骨,这些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她故作糊涂,说道:“殿下是不是太高看臣了,臣看眉妃与殿下看眉妃都是一样的时间和角度,不知哪里不同?”

朱佑樘轻轻抬手,亲自斟满了一杯茶,然后说:“常人都会看她的脸,你却在看她的手。”

诚然如此,她不禁暗自佩服朱佑樘的观察力,在那样紧张混乱的状态下,他不但观察眉妃,观察宫殿内的摆设,竟然还在观察她。

她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臣确实仔细看过她的手,她的手很白,很瘦,很美,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玉镯,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分别戴着一个金戒指,十个指头涂的是粉红色的指甲油。看她的服饰妆扮,足见她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如果没有她右手手背上那一点墨迹污染,她的手堪称完美无缺。”

朱佑樘听她说完,盯着她说:“除此之外呢,你还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苏挽月料想他是要故意考她的细心程度,继续说道:“臣以为,眉妃如果是毫无知觉被人毒杀,那么她临死之前的表情一定不会那么安详。她确实是七窍流血而死,但她的五官依然美丽动人,照常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一个人再高贵优雅,在生死攸关之际也会只剩下求生呼救的本能,而她完全不是。”

朱佑樘听苏挽月说完,问她说:“你可注意过房中的那幅《洛神图》?”

“臣对字画知之不多,什么都没看出来。”她本是实话实说,鉴赏字画这些雅事,还真不是她的强项。

朱佑樘肃了肃脸色,站起身来背对着苏挽月,过了好一阵才说:“那幅图是赝品,并非卫明铉真迹。你不知道此画来历,此画是当年先皇成祖皇帝尚在燕王任上时,一名江湖友人所赠,画中洛神之容貌是卫明铉照先皇生母瓮妃容颜所绘,先皇视若珍宝。两年前明军大败蒙古,获得女俘数名,父皇见其中一人竟然酷似瓮妃,以为是瓮妃族人或远方亲眷,所以特地赐封她‘眉妃’之封号,并将此画也交由她保管。”

他说的事情简直千头万绪,其中更有许多苏挽月不知道的历史秘密,她花了好半天才理清头绪。

原来明成祖朱棣并不是他父亲朱元璋嫡妻马皇后的亲儿子,他的生母是一个叫“瓮妃”的蒙古族女子。明宪宗皇帝的手下前年俘虏了一个很像瓮妃的蒙古女奴,因为两人长得太像,明宪宗皇帝觉得这女人应该跟自己的祖宗生母有亲戚关系,所以皇恩浩荡娶了她做妃嫔,还将那幅珍贵的洛神画像赐给了她。照这样看来,那幅画相当于眉妃的“护身符”,应该十分珍贵了,怎么突然变成了赝品呢?

苏挽月猜测着说:“殿下觉得凶手可能是为了换走那幅画像,才对眉妃下毒手?”

朱佑樘摇头说:“不是。”

苏挽月仔细琢磨了一下,心头忽然涌现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立刻说道:“臣明白了……难道是因为画像不慎遗失,眉妃知情之后自觉有罪对不起皇上,所以一时想不开,索性服毒自杀了?”

如果是这样,眉妃死前的从容淡定之态就完全可以得到解释,因为她本来就是一心求死呀!

朱佑樘居然穷追不舍,问苏挽月说:“那她手背的墨迹又如何解释?”

这确实是个问题,苏挽月想了一想说:“也许……那幅赝品正是出自她的手笔,恰好那天刚刚绘画完毕,还没来得及擦净手。”

朱佑樘神情肃然,背着手在小亭内走了一圈,然后说:“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还有几分道理,且等怀恩他们调查之后再说。你今晚在宫中逗留太久,早些回去吧。”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其温柔,有一种悉心叮咛的感觉。

苏挽月站起身,正要掉头离开,却听见他说:“你品尝过了我宫里的极品龙井,连道谢都没有一声么?”

她没想到这个皇太子还懂得跟她开玩笑,立刻就说:“臣多谢殿下的好茶,告辞了!”

他扭过头去,只留一个背影对着她,说:“快走吧。”

苏挽月如获大赦一样走出毓庆宫,想到刚才跟朱佑樘喝茶的情景,心里只觉得这个大明皇太子表面看起来又高傲又严厉,但总体来说还算聪明正派,貌似现代历史学家对他的评判也还不错。

只是,他竟然如此神似那个与她在酒店内共度过一晚的神秘男人Alexander.Su!她想起那个差点让她进拘留所的男人,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