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轮回,繁华洗尽,转瞬即凉。
那一年,她谈婚论嫁,与他缘定三生。
那一月,他们如胶似漆,爱如蜜糖,度过了她人生中最美好时光。
从此她永远不能忘记第一夜,烛影摇红,卿卿我我。怎奈爱如昙花,转瞬即逝,乱红飞过,他把爱情给了更年轻的女人,任她的思念散开,氤瘟在风里,呜咽成一片海。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爱如昙花,只能凄美地绽放在那一月的那一夜。
她想知道,相濡以沫的曾经,已在他的脑海里荡然无存了吗?但他根本不会给出答案。
是了,不需要答案,她也应该懂了,倾情打造的爱之江山,如果不甘心就这样拱手相让,那么她就要争,就要夺,她就要变得强势。
但是,对于丈夫,她终究是无奈的,只能被动地任他把她打入万丈冰封,在寒冷彻骨间悲痛欲绝。彼岸花开,姹紫嫣红,花叶终不相见,再美也只是别人的风景,可远观而不能执玩也!皇后的位置只有表面上的荣耀,其实和一纸休书也差不多。爱情使人如此的痛苦,来世宁愿不爱,奈何桥畔,把孟婆汤一饮而尽,忘却前尘往事。
就这样花事湮灭,一起走过的岁月,没有来得及叹息,没有来得及思量,没有来得及回头望,总觉得幸福还很长很长,却不料早就悄悄终结了。他的冷漠,讽刺了她的温存,负却了他们的爱情。搁浅了流年,疲倦了思念,他最终还是为了另一个她眉间的婉转娇媚负了她,他爱另一个她到了宁可倾天下!而她就是妙如莲花,无论怎么样努力,也是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陌生,陌生到无话可说。他已不是以前的他,她想知道,他的怀抱依然是她避风港吗?他的肩可还是她能依靠的天吗?当然早就不是了,那凋零的一季花事已随往事湮灭了,她也崩溃过,她也发疯过,爱到骨子里,恨也恨得入骨。
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何去何从?最好的青春年华给了家庭,给了他,给了孩子。在失去爱情以后,她要自己学会强势,学会强硬。人的潜能也许是被逼出来的,也许,是上帝眷顾她,关上了一扇门,又为她开启另外一扇窗。在被打磨一番以后,又重新塑出一位女强人。
她就是吕雉,他就是刘邦。
遇人不淑
秦始皇统一中国的那一年,品行放荡的刘邦已经三十六岁了,尚未婚配。
吕雉出生在单父县一个善于看相的吕姓人家。其父吕公,《相经》上记载他姓吕名文,字叔平。吕公善相人,属于士的阶层,门第比刘邦要高贵。单父县,即今山东单县,秦时属砀郡。单父与沛县相邻接,两座县城相距不到二百里。刘季所在的丰邑在两县之间,离单父县只有几十里地。刘邦的为人,吕公当然是知道的。
吕雉的童年是在单父(今山东单县)度过的。后来吕公与豪门贵族结怨,不敢再待在家乡,于是全家搬到了沛县。大约在公元前221年,吕公为躲避仇家,从单父迁居沛县。沛县令是吕公的好朋友。他想要娶吕公漂亮的女儿吕雉为妻,但吕公不肯。沛县令为了讨好吕公,就处处敬重他。县令还为吕公举行大宴,让沛县的地方绅士和官衙执事都去拜贺。县功曹萧何是这次宴会的主持人,且负责登记收纳礼钱。
刘邦得知消息后,也大摇大摆地前来赴宴,可是他两手空空,没带一分钱贺礼。萧何知道刘邦一贯不拘礼节,没备礼物,不想让他到堂上去丢脸,就高声地向大家宣布说:“贺礼不足千钱者,须堂下坐!”刘邦一见是萧何收礼,又听得“须堂下坐”的声音,他不肯输面子,就决定来个贺礼一万,只不过让萧何赊账。刘邦于是取出帖子,写了贺礼一万钱。吕公接过礼单,见贺礼一万钱,十分惊讶,这么重的礼,得亲自出去迎接,还让刘邦坐了上座。刘邦也不客气,昂首挺胸地人了上席。
吕公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刘邦生得方盘大脸,高鼻粱,美须髯,相貌堂堂,器宇轩昂。刘邦任泗水亭长,官比芝麻小,一年俸禄一千还不到,贺钱一万显然是吹牛。但他脸皮极厚,气度洒脱,大有空手套白狼的政治家潜质,引起了吕公的注意。萧何还以为吕公是敬重刘邦那一万礼钱,便说:“刘季(刘邦小名)专爱说大话,怕是不能兑现。”吕公毫不在意,他心里另有打算。
筵席快要散了,吕公丢了个眼色把刘邦留了下来。他对刘邦说:“不知你娶亲了没有?今年贵庚几何?”刘邦回答说:“家境贫寒,今年已三十七岁,尚未娶亲。”吕公说:“太巧了,我二女儿还待字闺中,如不嫌弃,我想把她许配于你,哪怕是嫁给你做个‘箕帚妾’(意即拿扫帚扫地的)也行。”刘邦当时真是喜出望外,本来贺礼一文没花,不过是为赚顿酒饭吃,送了一万钱的空头人情,倒白白赚了个媳妇,而且吕公有头有脸,且家境殷实,他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刘邦当下拜谢了岳丈,订了迎亲的日子,便告辞回去了。
刘邦走后,吕公把订婚之事对妻子说了,他的夫人十分恼怒。原来,吕公有两男三女。两男是吕泽、吕释之;三女是吕长姁、吕雉、吕媭。在这兄妹五人中,吕公认为吕雉最有福相,生得又最漂亮,爱之如掌上明珠,不肯轻易许人,连沛县令求亲都拒绝了。现在他却许给了不务正业、好说大话的刘邦,年龄也大了十多岁,好似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吕夫人拗不过丈夫,只好同意把爱女吕雉嫁给了刘邦。而吕雉是个乖顺女儿,一贯听父亲的话,毫无怨言地就嫁给了比她大十五岁的刘邦。
刘邦虽然没有娶亲,却早已勾搭上了一家曹姓的姑娘姘居。吕雉门庭高贵,又生得如花似玉,刘邦结了这门体面的亲事,自然就把吕雉立为正夫人。曹家姑娘成了小妾,曹夫人生了一男名刘肥,本是长子,因庶出不得立为太子,封了齐王。
那时候,吕雉青春年少,质朴清纯,勤劳善良。结婚之后,刘邦还是一副不务正业的德行,三天两头出去鬼混,家庭的担子全落在吕雉身上。吕雉任劳任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织布耕田,劈柴烧饭,担水洗衣,把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于刘邦的非婚生儿子刘肥,吕雉也是一个好继母,她对这孩子给予了极大的包容。
婚后第二年,吕雉生下一个女儿,史书上没有记下名字,长大后嫁给赵王张耳之子张敖为妻,被尊为鲁元公主;隔了几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刘盈,即后来的汉惠帝。
这一大家子,虽然暂时没有发迹的征兆,但在吕雉的勤俭操持之下,和睦且温饱,倒也其乐融融。这个时候,初为人母的吕雉已经体现出她那坚强干练的性格。
刘邦在沛县泗水亭做亭长,时常外出公干,或追拿逃犯盗贼,或押送役夫犯人。有一次刘邦就曾到薛郡去抓逃犯。薛郡治鲁县,即今山东曲阜,离沛县有数百里之遥。刘邦看这种流动生活不便在沛县城安置家小,于是就把吕雉送到老家丰邑镇与父母刘太公、刘老太一起生活。
刘太公夫妇一生以田间劳动为业,生活并不富裕。千金小姐吕雉到了这样的农家,也一样地到田间去劳动。
她也没有怨言,从事农桑针织,孝顺父母、养育儿女,可称得上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因为刘老太死得早,吕雉生儿育女以后,每到田间劳动时,就把儿女带在身边,让他们在田间玩耍。
颠沛流离
刘邦率众起义后,吕雉为夫所累,被官府关进大牢。
监狱非善地,吕雉在里面处境非常凄惨,经常遭到狱卒的打骂。好在刘邦有一个朋友任敖是沛县监狱的狱吏,得知嫂子被虐待,一气之下把欺负她的狱卒暴打一顿,从此大大改善了吕雉在监狱里的待遇。吕雉知恩图报,对任敖极为敬重,以至于后来她当权的时候,把任敖一下子提拔为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的职位。
秦朝将亡,起义斗争遍地开花,刘邦的势力也逐渐壮大。在萧何、曹参等人的响应下,刘邦率众攻入沛县,杀死县令,救出了吕雉。
此时刘邦被拥立为沛公,吕雉也就成了吕夫人。不过破镜重圆的煽情戏并没有上演,好色的刘邦这些年来东奔西跑,不知道见过多少花花草草,早就对结发妻子没了兴趣。何况这时候战事正忙,刘邦很快就跑去投奔陈胜起义的部队了。吕雉没有随丈夫一起去,她对带兵一窍不通,而且她顾家,不喜欢辗转颠簸。就这样,刘邦继续拓展他的霸业,而吕雉留下来专心照顾一家老小。一时间,这位坚强的主妇表现得极为低调、隐忍。
后来,刘邦攻入咸阳,被立为汉王,吕雉又成了王妃。不过吕雉的富贵路还没到尽头,区区一个汉王,根本不能满足刘邦的贪心。刘邦冒死与昔日的同盟项羽决裂,要与项羽争夺整个天下!
从刘邦的起义经过来看,吕雉佐助刘邦起义,表现了她的身手不凡。她天生丽质,纤纤素手,是闺阁中的千金小姐,但下嫁刘邦后,能下地耕种;刘邦起义,她进山联络,胆气豪壮,堪称巾帼英雄。吕雉对生活有很强的适应能力。
三载人质生涯
公元前205年,刘邦从彭城败退西逃,在成皋筑起了一道防线,借地利才挡住了项羽的推进。楚汉两军在成皋相持。从公元前205年五六月到公元前202年八月,前后三年间,吕雉一直在项羽军中当囚徒,作人质。
公元前204年,刘邦和项羽在荥阳对峙。当时,吕公死在楚营中。项羽就把吕雉和刘太公装在囚车里,经常放在前线。项羽还在阵地上挖下大坑,埋上一口大锅,威胁刘邦,若不退兵就把吕雉、刘太公煮在一锅。古代下油锅的刑罚,叫烹刑。
刘邦不吃这一套,竟然嬉皮笑脸地对项羽说:“咱俩曾经结拜,我爹就是你爹,你把咱爹烹了,我还要分一杯羹。”
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史记项羽本纪》
项羽气得暴跳如雷,真的要烹刘太公,但被项伯劝住了。这件事虽然史书记载的是杀刘太公,如果真的烹了刘太公,吕雉能躲得过去吗?绝对不可能躲过去!项羽一旦感到绝望——人质不能起到威慑刘邦的作用,他岂能白白为刘邦养着老婆?这场危机由于项伯相救,说了一番杀刘太公没有任何作用,只能使两家的仇结得更深之类的话,项羽才平息了怒气。刘太公得以躲过一劫,吕雉也因此得以躲过一劫。
刘邦此举,究竟是对结发妻子生命的漠视?还是真的料定项羽不敢杀死吕雉,如今已经很难考证。但当时的吕雉,必定是心寒如冰,透骨伤心。
吕雉一面为自己的大难不死而庆幸,一面也为丈夫的绝情绝义感到心寒。她与刘邦分居多年,但刘邦作为杰出的起义首领而扬名在外,做过的事情天下皆知。聪明如吕雉,已经看出刘邦的禀性:贪财好色,浪荡薄情,缺乏家庭责任心。对这种人付出真正的爱情,与肉包子打狗无异。而待在楚营这段时间,她发现霸王项羽其实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慷慨重义,还同情弱者。于是她有了投靠项羽的想法。
吕雉小心翼翼地试探项羽,结果大失所望:项羽对虞姬很专情,根本没把吕雉当回事。吕雉感到难堪又绝望,看到项羽和虞姬甜蜜恩爱的样子,再想想自己这个没正经的丈夫,心里真有难过。这么多年来,她不是一直忍耐着劳苦、屈辱与辛酸吗?但她并未有所抱怨。一方面她吃得起苦,也沉得住气;另一方面,她早就看透这荒唐的婚姻,狠下心来,吕雉决定,和刘邦不必谈感情,互利足矣!他贪心,不见得是坏事,等他吞下整个江山,吕家不也跟着发达了吗?而现在的俘虏生涯,何尝不是自己的政治资本?于是,吕雉有了新的目标,她的算盘又偏向刘邦一边。
吕雉过的这三年囚徒生活,真是叫人担惊受怕。幸亏刘邦在鸿门宴上结识了项羽的叔父项伯,两人拜为兄弟,又许下儿女婚姻,吕雉就是项伯的亲家母。所以吕雉在囚禁中常得到项伯的保护才幸免于难。厚道的项伯,不懂政治,在刘邦的欺诳下不知不觉做了汉军的内奸,项王的一半天下就败在项伯的手里。
吕雉经过这三年囚徒生活的痛苦磨练,更加刚毅和顽强、能屈能伸了。
公元前203年,即汉高祖四年,楚汉签订“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的停战协议后,项羽才将刘邦的父亲和妻子吕雉送还给刘邦。刘邦也撤了兵。在老婆和父亲安全回来之后,刘邦立即撕毁和约,掉过头来追杀项羽。
历经磨难的吕雉回到汉营,发现丈夫有了很多年轻貌美的新欢,其中一位能歌善舞的戚夫人尤为得宠。戚夫人还为刘邦生了个儿子,名唤如意。虽然早料到丈夫行止风流,吕雉还是难免伤心吃醋。再后来,刘邦继续征战,身边带的也是戚夫人。吕雉已年届三十,只能算是风韵犹存,于是作为留守,与刘邦更加疏远。吕雉只有不断安慰自己:再忍一忍,等刘邦做了皇帝,她就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才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追求。
在四年的楚汉之争中,吕雉一直被囚在楚军之中作人质,受尽折磨和凌辱,挣扎在生死边缘,心理受到了严重打击,也留下了多疑与缺乏安全感的后遗症。可能正是因为这些悲惨的遭遇,才造就了一个心地狭隘、阴狠毒辣的吕雉。
及至楚、汉罢兵言和,以鸿沟为界平分天下,项羽才将吕雉归还刘邦,对吕雉来说,真是恍如隔世。回头想想,自己被项羽掳为人质,整整两年四个月的时间里,刘邦非但不设法营救,反而又有了另外的女人,老婆在替自己坐牢受苦,他却在另一个女子的温柔乡里快活。果真是女人如衣服,想穿就穿,不穿就扔。
当丈夫的无情与现实摆在眼前,吕雉渐渐明白,要活下去,要活得更好,必须得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她再不要做那个单纯、贤惠的吕雉,她要做一个厉害、坚强、果敢、为自己打算的强势女人。在楚军的囚徒生涯中,虽然吕雉凭借坚毅的村姑性格挺了过去,但非人的受虐生活也改变了吕雉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吕雉贤惠的心灵从此扭曲。
皇后的痛苦
公元前202年八月间,刘邦在垓下一仗,全歼项羽军,刘邦取得了胜利。而吕雉始终跟随,历尽艰险,费尽心机,受尽磨难,也终于在公元前202年修成正果,刘邦称帝后,吕雉被封为皇后。
此时,吕雉心中半晴半阴,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到手了,但皇帝不把皇后当回事,何其尴尬。尤其是娇滴滴的戚夫人貌美如花,但同样的魅力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苦难的折磨,渐渐远离了吕雉。身为女人,吕雉难免妒忌。但她冷静下来,心想这样也好,你要爱情,我要权力,你们缠绵,我来培植自己的势力。
楚汉相争时,刘邦在彭城败退后就立了六岁的儿子刘盈为太子,以萧何为丞相辅佐太子留守关中。刘邦统帅大军在成皋指挥作战,并在成皋建了行宫。贪酒好色的刘邦并不因为战争放弃他的行乐,成皋行宫有一大批姬妾。其中有薄姬,生子刘恒,就是后来的汉文帝。有戚夫人,生子刘如意,刘邦封为赵王。赵姬生淮南王刘长,还有诸姬所生的赵幽王刘友、赵共王刘恢、燕灵王刘建;加上惠帝刘盈,齐王刘肥,他共有八个儿子。
公元前200年,匈奴入侵中原,刘邦在与冒顿单于的大战中陷入重围,侥幸脱险。此后,匈奴屡次违反和约,在边境地区滋扰生事。刘邦为了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决定采取“和亲”政策以缓解与匈奴的关系。其时,鲁元公主已经被许配给赵王张敖,但刘邦改变主意要让她和亲,硬逼着鲁元公主退婚转嫁到匈奴去。
吕雉闻讯后,如遭五雷轰顶一般,悲痛欲绝。她马上跑到刘邦面前,日夜哭泣哀求,一面又加紧操办鲁元公主与张敖的婚事。刘邦这才罢休,改选一个宗室之女封为公主,嫁去和亲了事。
吕雉留住了女儿,刘邦却因为这事而迁怒于女婿张敖。他每次到赵国去,都要对张敖颐指气使,挑三拣四,把张敖当奴仆使唤。后来赵国的国相贯高涉嫌行刺,刘邦就借机牵连张敖,把他全家下狱。吕雉又跑过去哭哭啼啼,苦苦哀求;贯高也把责任大包大揽,坚决不肯连累张敖。刘邦无奈之下只好释放了张敖,把他由赵王贬为“宣平侯”。
接下来一件事引起了吕雉的警觉:刘邦把赵王改封给了戚夫人的儿子——刘如意!吕雉不清楚戚夫人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毫无疑问,戚夫人对吕雉和她的子女构成了严重威胁。
诛杀功臣
吕雉虽被封为皇后,他们的儿子刘盈被立为太子,但地位并不稳固。当时刘邦非常宠爱戚夫人,刘盈为人仁弱,并不讨刘邦喜欢,而戚夫人所生的儿子刘如意却聪明伶俐,颇得刘邦的欢心。为此,刘邦几次要废掉刘盈,立刘如意为太子。
在废立太子的事情上,刘邦虽欲改立如意,但无奈众臣反对,也只得暂时作罢。吕雉深感自己的地位并不牢固,但她为人颇有谋略,除了极力拉拢朝中大臣之外,她还努力树立自己的威信。诛杀功臣韩信,便是吕雉提高自己威望的“巅峰之作”。吕雉被环境险恶磨炼了才能,她对于政敌的残酷无情,心狠手毒,使满朝文武震惊和恐惧。吕雉玩弄权术极有天赋,连刘邦都要自愧不如。
韩信是佐助刘邦打天下的第一大功臣。可是由于韩信功高震主,刘邦灭了项羽之后,第一个目标就是剪除韩信。刘邦先是夺了他的兵权,把他从齐地徙到楚地,改封为楚王。韩信是楚地淮阴人。刘邦名义上是让他衣锦还乡,实际上是调韩信离开齐地,到一个生疏的地方。紧接着趁韩信在楚地立足未稳,刘邦用张良计,诈游云梦,在宴会上逮捕了韩信,贬为淮阴侯,软禁在长安。这使韩信十分颓丧,心中常怀怨愤。他采取了一种消极反抗的办法,称病闭门不出。这种软禁生活使他在长安一住四年,韩信对刘邦由失望、怨恨,逐渐地走上了谋反的道路。
韩信与刘邦的另一个大将陈豨串通起来要推倒刘邦。陈豨带着精兵驻防代地,防卫匈奴。
公元前197年秋九月,陈豨在代地举兵造反。刘邦亲自领兵去征讨,临行时要韩信随军出征,韩信称病不从,气得刘邦直瞪眼睛。刘邦临行,嘱咐吕雉相机行事,除掉韩信。
刘邦出征后,吕雉和韩信双方各自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韩信与家臣等密谋,估计刘邦到了代地的时间,趁陈豨拖住刘邦的机会,就发难,把各官府的囚徒武装起来,杀进宫去,诛灭吕雉,占领长安。但这件事被韩信手下的人告发了。
韩信功高,吕雉要杀他正愁没借口,因为她还未抓住韩信谋反的把柄。也活该韩信倒霉,他密谋起事,却因小事打杀了一个家臣,这个家臣的弟弟就去自首告发了。
汉十一年(公元前196)正月,吕雉同相国萧何合谋,布置圈套。让人诈称从前线归来,报告陈豨兵败身死,令群臣皆上朝祝贺。韩信听说后,一阵恐慌,不知所措,推说身体不适不能上朝,吕雉就派相国萧何去请。韩信拜将是相国萧何推荐的,韩信心里很感激相国萧何,绝无怀疑之心。
韩信足智多谋,但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目空一切,连刘邦都不放在眼里,他哪里还把一个女流吕雉放在心上。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吕雉虽是女流,手段却不让须眉。
韩信一进宫就被埋伏的武士擒获了。吕雉立即宣布他的罪状,下令将他斩于长乐宫悬锤之室。韩信曾与刘邦有约: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铁器不杀。吕雉就将韩信用布兜起来,然后用竹签刺死,杀他个不见天,不见地,不见铁器,可见其手段之狠毒。
行刑前,吕雉洋洋得意地对韩信说:“韩信,你还想飞到天上去吗?”
韩信叹息说:“我是天下第一的堂堂男子汉,想不到死在一个妇人手里,这大概是天意吧!”
在这之后,吕雉又以谋反为名灭了韩信的三族。刘邦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责怪吕雉,只是“且喜且怜之”:最大一块心病除掉了,皇后还帮自己背了杀功臣的骂名,他当然不会生气责怪的。
朝中大臣见吕雉连韩信都敢杀,顿时心生畏惧。而吕雉初尝鲜血,胆子变得更大了,没多久又向彭越下手。到诛杀梁王彭越时,吕雉的手段更显狠毒。
韩信、彭越、英布是汉初的三大名将,并称三雄。在刘邦得天下后,封彭越为梁王,都于山东定陶。
吕雉杀韩信,是在公元前196年春正月。这时刘邦在代地已打败了陈豨。由于彭越称病没带兵到前线,刘邦借机诬彭越谋反,派使臣把他逮捕起来。四月,刘邦从前线回到了洛阳,就把彭越废为庶人,并削职流放到蜀地的青衣(今四川临邛西南)。
恰好吕雉从长安到洛阳去迎接刘邦,在半路上的郑县(今陕西华县)碰上了彭越西去的囚车。吕雉装出一副十分关心的样子,问彭越是怎么回事。彭越便向吕雉陈述自己的冤情,并向吕雉求情,希望她能美言几句,让刘邦赦免他的罪,允许他回冒邑老家做一个平民百姓。
两位开国功臣淮阴侯韩信,和梁王彭越,可谓是功高盖主,封地肥得让刘邦心疼,兵权更是大得令人不安。可以说,如果不削弱诸侯王的势力,刘邦的皇位就是名存实亡。吕雉和刘邦的感情不怎么深,但却相当了解他的想法,知道他根本不想“论功行赏”,他只想独霸天下。
所以,当即吕雉就满口应承,并对彭越说:“彭将军,你的功劳尽人皆知。你这次没伴驾,一点小过失,皇上一时在气头上把你流放,到现在,也早就消气了。你不必去四川,随我到洛阳,皇上准赦你。”
彭越信以为真,随吕雉到了洛阳。吕雉急见刘邦,但她并没有给彭越求情,反倒添油加醋地诉说彭越满肚子的委屈和怨愤是多么大。末了,吕雉对刘邦说:“陛下,彭越戎马功高,具有相当大的号召力,万一彭越复反,岂不是自遗祸患?不如杀之,以除后患!”
刘邦说:“可没有理由杀他啊?”
吕雉说:“这有何难,我已把彭越带回了洛阳,就让押送他的人打个报告,奏称彭越抗旨不去四川,继续谋反,把他灭了就是。”
刘邦觉得吕雉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将彭越交吕雉全权处理。吕雉即刻威逼彭越舍人诬告他谋反。廷尉王恬开依照吕雉的指令,给彭越定了一个夷灭宗族的大罪,就这样为刘邦血洒疆场战功赫赫的彭越,仅做了六年诸侯王,最后因刘邦、吕雉一纸诏书,便含冤而死;且还被夷灭三族,满门抄斩。这还不算,彭越还被菹为醢,就是将他剁成一个个尸块,然后再碎成肉沫,制成肉酱,封在罐子里,遍赐诸侯王食用,以警示天下。诸侯们不寒而栗,其中淮南王英布见到这样的肉酱,更是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竟因此被逼反。
在杀功臣这件事上,刘邦和吕雉意见一致,互相利用。刘邦要独霸天下,吕雉则有两个考虑:第一,诸侯的势力少一些,吕氏家族就可以多一些扩张的空间;第二,她要用杀戮的方式给自己立威,让大臣们害怕,不敢反抗她的专权。吕雉的残暴于此时,已经初见端倪。
吕雉杀韩信,诛彭越,逼反了英布,让刘邦在生前把功臣一网打尽,为自己日后掌权作了充分准备。吕雉这一系列的如意算盘都打响了,拨转了。司马迁写《吕后本纪》时,也不得不佩服,称吕雉“为人刚毅”,说她“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司马迁写《秦始皇本纪》,称秦始皇“刚毅戾深”。可见,在古代大史家的眼下笔下,吕雉也属于秦始皇一流的人物。
废立太子风波
以吕雉之手除掉韩信,刘邦自然大喜过望。但是,这也是个危险的信号。为了阻止吕雉权力的进一步膨胀,防止她弄权,刘邦决定废掉刘盈。
刘邦总是带着戚夫人南征北讨,太子刘盈仁和,刘邦不喜欢他。说他懦弱无用。他认为刘如意很像他,应为太子。不过,废立太子须和朝中大臣计议,刘邦在朝中提出后,结果遭到各大臣的一致反对。因为刘盈被立为太子已有八年之久,如无罪被废,将大失人心,动摇国家根本。
当时吕雉在东厢偷听大臣的争论,内心也十分紧张、恐慌。这时,有人建议吕雉请教留侯张良。于是,她密使其兄建成侯吕释之请教张良。
张良是一个足智多谋之士。张良诡秘地告诉说:“皇上得天下以后,有四个德高望重的高士——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称为商山四皓,他们不肯做皇上的臣子,皇上曾礼请他们出山,但他们鉴于皇上好谩骂侮辱儒士,逃入深山隐居不出,如果太子能请他们去太子府中作太子宾客,再让皇上亲眼看到,必定会有助于提高太子的声望,增加太子的筹码。”
吕释之回禀吕雉,她依计而行,这四位高士竟真的被太子请到了家里。果然,刘邦得知后,对刘盈有了好感。
淮南王英布在公元前192年叛乱,刘邦正在生病,他决定派太子刘盈领兵去征讨。刘盈从来没有领兵打过仗,实在难以胜任。这时,太子宾客东园公等四皓为太子献策,去见吕释之,说:“太子将兵,有功不能增加他的秩位,无功恐怕要影响太子地位。”吕释之觉得此话有理,立即去见吕雉。
吕雉当然替儿子着想,二话没说,依照四皓之计劝说刘邦。刘邦十分不悦,只好亲自带兵征讨。
从对诸王的态度上,无论是朝臣,还是戚夫人,都已经看到了吕雉凶狠的一面,所以戚夫人担心刘邦死后,吕雉不会放过自己和儿子赵王如意,也就不奇怪了,她能够求援的人自然是刘邦。
到第二年消灭英布后回朝,刘邦又重新提议废太子之事,正巧朝中举行庆宴,太子由四皓随从上朝拜贺。
刘邦看见太子身边“商山四皓”这四位自己多次请不动的老者非常尊重太子,十分惊奇地说:“我以前多次请你们,你们不出山,一直逃避我,现在你们这四位德高望重的儒生,为何来跟随太子?”
商山四皓说:“陛下轻视儒士,我们义不受辱,所以躲起来了。现在太子仁孝恭敬,尊礼儒士,天下士子都引颈愿为太子所用。”
拜贺礼完成后,四皓随太子身后缓步离去。刘邦在殿上目送四人。他特意召戚夫人前来,指给她看说:“我本想废太子,但太子有这四位高士辅佐,羽翼已成,现在无须更动了。如果废了太子,不仅有可能生出宫闱之变,而且还有可能动摇大汉江山的根基。”
古代帝王姬妾嫔妃成群,子女众多,必须确立一个惟一合法的皇位继承人才不致于引起政局动荡。自西周以来就确立了帝王继承人“立长不立贤,立嫡不立庶”的方针,这就是宗法制度。因为只有嫡长子才是无可争议的惟一继承人。所以大臣都一致地保太子,吕雉从个人的立场出发也要保太子。所以叔孙通对刘邦说:“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摇天下振动,奈何以天下为戏。”(《史记?叔孙通传》)刘邦欲废太子刘盈而想改立戚夫人所生的儿子刘如意,根本不涉及政治方针问题。因为刘盈并无恶行,而刘如意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并无贤能的表现。刘邦担心有两点:一是怜爱少妻幼子,二是怕吕雉作为太后擅权乱政。刘邦相信大臣们会保护刘氏政权的,所以才想用更换太子的办法来避免他所担心的问题发生。刘邦本人也实在不愿摇动国本的。张良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设计让太子请商山四皓为宾友,以解除刘邦对太子的不放心。当刘邦看到功臣集团如此坚决地维护太子这一国本,他充满了希望,于是只把更易太子放在口头上,并不当真去实行。刘邦以此挟制功臣集团,与之订立白马盟约,与大臣约“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刘邦作了这些安排之后,决计不废太子,只好怏怏地牺牲戚夫人和赵王刘如意了。
一场废太子的斗争,以吕雉的胜利而终止。
牝鸡司晨:大汉政权的女CEO
公兀前195年的初夏,刘邦在半年前平定英布的叛乱时受的箭伤并不因春天的来临而有好转,溃烂在胸前扩大。这时吕雉给他请来一个良医,说是安心静养,可以治好。刘邦心里明白,这都是安慰的话。他索性不治了:“朕提三尺剑,在马背上取天下,从一个平民做了皇帝,这难道不是天命吗?我的生命也是由天掌握的。现在上天在召唤我,就是神医扁鹊转世,也是无用的。你们还想瞒着我吗?”刘邦骂毕,把医生赶了出去,命赏赐黄金五十斤。
此时,他心里想的是如何安排身后事。最叫他放心不下的就是戚夫人和赵王刘如意,虽然初步安顿好了,但他仍不放心吕雉。刘邦和吕雉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深知吕雉手段的毒辣。在铲除异姓王问题上,吕雉给刘邦帮了大忙,若是吕雉再用这一手来对付刘氏子孙,那后果不堪设想,得想一个良策。
虽然吕雉对刘邦有废太子之意而不满,但吕雉在政治上还是听命于刘邦的,她对刘邦的遗嘱坚决贯彻。所以在刘邦病重时,吕雉问道:“陛下百年后,萧何萧相国如果死了,什么人能够接替他为相?”
刘邦回答说:“曹参。”
吕雉再问:“曹参年纪也很大了,他死后什么人可用?”
“王陵可以为相。但他比较愚直,不能单独使用,必须用陈平辅佐。陈平智慧有余,厚重不足,最好再把周勃也带上。周勃质朴厚重,虽然没有文化,但安定刘氏的,必定是这个人。可用周勃为太尉。也就是说,曹参之后,需要王陵、陈平、周勃组成‘集体领导’。”
吕雉还要再问,刘邦说:“再以后,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刘邦死后,吕雉比较坚决地贯彻了刘邦的“政治遗嘱”。相国曹参死后,吕雉便废去相国官职,特设左右二丞相,右丞相用了王陵,左丞相用了陈平,又用周勃为太尉。
刘邦忧心过重,和吕雉谈话之后,病情急剧恶化。又挨过了十几天,刘邦想好了对策,又下了最后的决心。为保住后代江山,刘邦挣扎着起来,带着文武大臣来到太庙,杀了匹白马起誓。
他宣布了三条方针:第一条,把他和吕后的对话中作的人事安排,作了公布。第二条,杀了一匹白马,与大臣们歃血为盟,发誓说:“非刘氏不得封王,非功臣不得封侯。违背盟约者,天下共讨之。”这就是政治咒语“白马盟约”。第三条,刘邦说有人告樊哙谋反,即命陈平、周勃带诏书到燕国去,就在军中将樊哙斩首;又命灌婴带重兵在荥阳屯守。
刘邦办完这几件事后,退回后宫就慢慢闭上了他的眼睛。这一天是公元前195年旧历四月甲辰,即四月二十五日。
刘邦为人不守信用,他又怎能指望别人善待诺言?后来违背“白马盟约”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皇后吕雉。
吕雉处置刘邦的丧事,不同于一般。她禁闭宫中,秘不发丧,只和辟阳侯审食其密谋。吕雉说:“与高帝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宿将,一个个北面为臣,怕是不听小皇帝的诏令,还不如把他们全都杀光。”
审食其说:“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得从长计议。”审食其何许人也?他原是吕雉家的佣人,陪吕雉在项羽军中度过三年囚徒生活,情好口密,关系暧昧,所以吕雉有事就找审食其商量。
于是,在审食其的建议下,吕雉改变了主意,急忙发丧,布告天下。
五月十七日丙寅,将高帝葬于高陵。是日太子刘盈即位,史称惠帝,吕雉被尊为皇太后。年仅十七岁的惠帝颁大赦令,赐民爵一级,奖赏文武大臣各有差。
樊哙是一员猛将,在鸿门宴保过刘邦的驾,本来是刘邦的一员爱将。但樊哙是吕雉的妹夫,刘邦为绝吕雉的后党之援,于是下令陈平处死他。
陈平办这桩差事真为难,刘邦后悔了怎么办?即使刘邦死了,吕雉翻脸了也难交代。不过陈平有的是锦囊妙计。他和周勃只是把樊哙抓了起来。周勃代樊哙为将,陈平押送樊哙回京。陈平的计谋是,我交给你刘邦自己去惩办。陈平还没到长安,刘邦就死了。吕雉咬牙切齿要替妹夫报仇,只等陈平回来就要杀他。没想到陈平不慌不忙来到刘邦的灵堂,哭着奏事。陈平说:“陛下,臣到军中调查,樊哙没有罪,我把他带回来了。不想陛下已离臣而去,叫我怎么交差?”陈平凄恻的诉奏,把自己开脱得干干净净,倒赢得了吕雉的信任。此后,吕嬃多次进谗,欲害陈平,吕雉都没有听。吕后办事,能够有自己的主见,她成为大汉政权的CEO,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悲惨的母子
废立太子失败后,刘邦立刻意识到了戚夫人母子处境的危险。事实上,刘邦早就将刘如意调到远离京城长安的地方,封为赵王。此外,他还派大将周昌到赵王封地当了相国,以期保护宠妃和爱子。他对于钟爱的戚夫人之心可谓感人,甚至处于弥留之际,听说樊哙要杀刘如意,刘邦还马上派人去立斩樊哙。
但刘邦为保护爱妃和爱子所做的一切,都随着刘邦的去世而变成一场徒劳了。
正如刘邦所料,惠帝柔弱,政权旁落在太后吕雉手里。她先前扶植的势力,拉拢的人脉,树立的威信,已经令她的地位牢不可破。
大权在手,吕雉压抑多年的怨毒就爆发了。她早就恨透了后宫里争宠斗艳的妃嫔们,尤其是戚夫人,竟险些取皇后之位而代之。吕雉要开始大清洗了!她虽按制度把刘邦的所有庶出儿子封赏一番,送他们各归封国,但同时也把他们的母亲——刘邦宠爱过的那些姬妾,“幽之不得出宫”,统统关进冷宫,让她们只穿粗衣旧衫,勉强维持温饱。
对于她“恨之心切”的戚夫人,下场更加悲惨。吕雉先废她成庶人,然后派人拔光了她的头发,给她穿上囚服,戴上镣铐,囚禁于永巷里做重活。她不仅吃不饱饭,还要经常挨打骂。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戚夫人
这些事,戚夫人的儿子赵王刘如意在封地并不知情。
吕雉又怎么会放过刘如意?她谴特使召赵王刘如意进京。
刘如意虽然知道凶多吉少,但又不敢抗命,于是上了路。
惠帝刘盈虽然才十七岁,但很仁孝。虽然赵王刘如意差点儿夺去他的帝位,但他认为那不是赵王刘如意的错。况且同为父王所生。所以,他发自内心地疼爱这个弟弟。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心眼儿小,手段毒辣。所以,得知刘如意来长安处境危险,惠帝刘盈便亲自率领一班内侍到城外迎接,将幼弟接到了自己的宫中,以便保护,使吕雉的杀人计划不能马上实施。
一天,惠帝按照事先的计划,清早出去练习骑射。惠帝本来想带上刘如意一起走,但见刘如意睡得很香,惠帝便没舍得叫醒他。
谁知吕雉正盯着惠帝呢。他刚走,吕雉便指使亲信携带毒酒进入惠帝寝宫,强迫刘如意饮下。刘如意明知不好,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敢抗命?他哭泣着饮下毒酒,一会儿便命归黄泉。
惠帝回来后到处找不到刘如意,他感到出问题了,马上叫来太监询问。在得知母后的所作所为后,他极其愤怒,但碍于吕雉是自己的母亲,又无可奈何!他第一次领略了母后的残忍,也第一次体会了做皇帝的无奈。他的心灵受到了很大刺激,对母亲的感情也大打折扣。
但吕雉并没有就此住手。她又命人将赵王刘如意死去的消息告诉戚夫人,以便从精神上摧毁她。
戚夫人得知儿子死了,果然心灰意冷,完全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可吕雉仍没有因此而放过她?很快就又派人砍断戚夫人的四肢,将她的眼珠挖出,用药熏聋耳朵,又给她喝下哑药使她不能说话,最后把她丢进厕所里。这项惨不忍睹的“杰作”,被吕后称为“人彘”。
戚夫人本来可以做吕雉的最强对手,然而戚夫人在心计上输了她一大截。用美色和柔情套住皇帝,再一步步施加影响,从皇帝手里讨来权力和富贵,这似乎是历代后妃的成功捷径。然而戚夫人小觑了吕雉的实力:经过吕雉的巧妙策划,努力经营,天下已经不再是归刘邦独有。戚夫人博得了刘邦的偏爱,却并不能意味着能从吕雉那里免了祸。
当时,惠帝还不知道母亲将戚夫人迫害成“人彘”。但吕雉就是吕雉,其心理与寻常母亲不同,吕雉不怕让儿子知道自己的残忍——或许是出于报复的快感,或许是想给违背自己意愿保护赵王刘如意的儿子一点警示,她竟命令太监引惠帝前去观看“人彘”。
这一惨绝人寰的场面,令惠帝受到很大的刺激。当惠帝知道这惨不忍睹的“人彘”是母亲吕雉所为时,悲痛地大哭起来,他觉得母亲太残忍了,太没有人性了。是的,吕雉的狠毒,连她的亲生儿子刘盈都无法接受,他对母亲说:“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这哪里还是人的行为?我作为您的儿子,无颜再掌管天下了!”
这件事对仁孝的惠帝又一次造成了严酷的精神打击,这位十七岁的天子彻底崩溃了。刘盈回宫之后大病了一场,此后,他在灭绝人性的母亲面前选择了逃避,“日饮为淫乐,不听政”。
万念俱灰的刘盈弃理朝政,天天借酒浇愁,沉湎女色,经常不去上朝,吕雉趁机名正言顺地掌握了朝中大权。
弄死了戚夫人,吕雉的气出了,但她的人品也为群臣所了解。大臣们在感叹之余,对朝廷的感情日见减少,只剩下敢怒而不敢言了。
那份无可奈何的情觞
此时的惠帝只知道母亲吕雉的残忍,却不知道她还不守妇道。事实上,吕雉与审食其的通奸关系,就连刘邦也是到死都不知道的。
审食其是刘邦的同乡人,没有什么才干,不过长得面目文秀,口齿伶俐,善于迎合主子。刘邦起兵后,因家中老父、妻子、孩子无人照料,便叫审食其帮助吕雉打理家事。
这个差事对审食其来说是很不错的。他听命于吕雉,谨慎小心,得到了吕雉的信任。时间长了,吕雉难耐空房,渐渐地与审食其眉来眼去,瞒过老父、孩子,与之勾搭成奸。
吕雉在未掌握国家大权之前,确有她善良温顺的一面。据《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吕雉有了儿子、女儿之后,还要在田中干活。吕雉婚后还得亲自下田种地,显示了吕雉勤劳持家的一面。
但吕雉也是一个女人,当刘邦长期地冷落她的时候,她的感情需要慰藉。
这时,审食其作为一个温柔的情人,让吕雉得到了满足。
及至刘邦兵败彭城,家属也被俘虏时,审食其本是可以躲逃的,但是他没有,在随后的整整三年“监视居住”的时间里,他不离刘邦家属左右。说他为了吕雉也好,说他忠诚主子也罢,总之,审食其表现得很忠诚。
吕雉对楚汉战争的贡献是她为刘邦做了两年零四个月的人质。这是吕雉为刘邦做出的重大牺牲,也是吕雉在刘邦死后执掌朝政的政治资本。历经磨难,回到老公身边的吕雉却发现刘邦身边早已有了宠幸的戚夫人。“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益疏。”(《史记·吕太后本纪》)此时的吕雉因为年龄长于戚夫人,常常作为留守,伴在刘邦身边的是那位年轻貌美的戚夫人。
由于在此之前吕雉已经和刘邦长期分居,吕雉作为人质被放回后,仍然与刘邦分居,因此,吕雉此时已经很难见到刘邦了。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更加疏远。吕雉必然学会直面情敌。此时的吕雉有多大?我们可以粗略地估算一下。吕雉不足二十岁时嫁给刘邦,四年后刘邦起兵反秦离家出走,经过三年反秦,四年楚汉相争,到鸿沟议和之时,吕雉才与刘邦重逢,离初婚已经十年。因此,此时的吕雉应当是不足三十岁。这十年夫妻,吕雉和刘邦共同生活了不到三年,刘邦就在芒砀山落草,接着是反秦三年,灭项四年。等到吕雉再回到刘邦身边,刘邦不但有了新宠,而且又有了另一个宠爱的儿子刘如意(刘邦和戚夫人所生)。不到三十岁的吕雉此时只能默默地当一个“留守太太”。
历史上权势显赫的一代女主,在个人感情生活上并不如意。当人们抬头仰望着权倾天下的一代“女皇”时,谁能知道这位“女皇”有多少幸福感?刘邦宠幸戚夫人,恩恩爱爱;吕雉从刘邦反秦开始,就与刘邦再无见面,七年后她才回到丈夫身边,但是,她已经是“常留守,希见上,益疏。”
吕雉维持着表面上的妇道,但在内里,她一直没有断了与审食其的地下情,算是对刘邦的一个报复,也算是对自己一个安慰。
刘邦称帝后,吕雉多次提及审食其的功绩,刘邦的老父亲也出来为审食其说话,于是刘邦念及审食其的功劳,特地封他为辟阳侯,也算是士大夫了。
审食其饮水思源,虽官拜辟阳侯,但还不忘与吕雉的旧情,经常入宫侍侯吕雉,只是躲开了刘邦的耳目。加上刘邦称帝后,对吕雉更没有了兴趣,除了戚夫人外,还有大批的嫔妃可幸,所以吕雉也有机会与审食其通奸。
虽然吕雉宫里的宫娥彩女知道这段私情,但是摄于吕雉的权力,谁也不敢告诉刘邦,所以刘邦至死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都说吕雉凶狠,但她对审食其一向爱护。刘邦死时,吕雉第一个找到的人就是审食其,与其商量对策。
惠帝后来听说了他们的奸情,在对母亲怨恨之余,决定要将审食其处死。惠帝想,如果用他们的奸情作为罪名,首先伤害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吕雉。这还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他不愿给长眠地下的父亲刘邦添烦恼。于是,他依靠大臣找到审食其的其他的问题,着手拘捕了他。惠帝知道,吕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他心中没有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入了大狱的审食其也没了办法,只等着情人吕雉来救他。
吕雉对此事非常恼火,她几次见惠帝,都想为审食其说话,但一见到自己的儿子,一张老脸就热得发烫,没法说出口了。思来想去,她想起一个叫朱建的人,此人与惠帝关系密切,而且吕雉也对他不薄。但吕雉思来想去始终没有开口。
监狱中的审食其也想到了朱建,他买通狱卒请朱建说话。朱建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他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通过惠帝身边的内侍将此事摆平,将审食其放出大狱。
吕雉见审食其出狱,大喜过望,当即派人到其府上慰问,并召其进宫。
审食其此番受了大罪,还怎么敢进宫?无奈吕雉欲火难耐,三番五次派人去请。待审食其进宫后,吕雉设宴招待,之后又入帏共枕。
吕雉是一个智慧过人的女人,她按下审食其的事不提,却通过其他事情给惠帝颜色看看,从精神上给惠帝施压。
惠帝明白了,从此忍气吞声,不再过问母亲与审食其的事了。但这件事使吕雉和惠帝母子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
脱逃
历史上称惠帝仁孝,是事出有因的。惠帝的仁孝除了表现在对刘邦嫔妃的爱护外,还表现在对同父异母兄弟的关心上。
惠帝二年(公元前193)冬十月,朝廷命齐王刘肥入朝。刘肥是高祖刘邦的庶长子,比惠帝大好几岁。惠帝对这位兄长礼遇相待,邀请齐王入宫拜见皇太后吕雉。吕雉假心假意表示慰问,实际心中动了杀机,想把刘肥害死。
惠帝为齐王接风,命令御厨摆上好酒佳肴,请太后吕雉坐在上座,请齐王坐左侧即第二位,自己则坐右位即第三位。面对惠帝的殷勤,刘肥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在左侧坐下了。
这一切吕雉都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怨恨。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以需要更衣为名回到内宫,招来心腹内侍,小声在他耳旁嘀咕数语,然后又返回宴席。
此时,惠帝与齐王聊得正欢,共叙友情。作为主人,惠帝不断劝刘肥畅饮。刘肥非常高兴,连饮了数杯。
不一会儿,吕雉的内侍端着酒来献上,说是特酿美酒,当场续上两杯,献给齐王刘肥和吕雉。吕雉心中有数,说自己是女流之辈,酒量有限,让刘肥先喝。可刘肥却不喝,无论吕雉怎么劝酒,刘肥就是不喝。吕雉也没有了办法。
惠帝看到局面不畅,主动把吕雉的那一杯酒端起,要与刘肥共饮。
吕雉一见,故意动作失常,把惠帝手中的酒打翻,还把酒杯夺去。开始惠帝不知什么原因,转念一想定是毒酒,因而非常愤懑。
刘肥见吕雉反常,便把酒杯放下,假装说已经醉了,退出了宴席。
刘肥返回住所,立刻拿钱贿赂宫人,探听真实情况。宫人回报说的确是两杯毒酒,他惊喜交加,自知逃过一劫,同时对吕雉的阴险歹毒也有了深切的了解。他想返回齐地,怎奈已经不能出门。他不想坐以待毙,便招来随员秘密商量脱身之计。
有人献计说:“大王要想保住性命,最好表现得无欲无求,把自己的封地划一块出来献给太后的女儿鲁元公主。太后最心疼的便是她的女儿,这样一来,你便可以证明自己没有野心,同时又能讨好太后。你只有向鲁元公主示好,太后才能一高兴,你才能被放行。”
刘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做了。刘肥战战兢兢地献上城池说是要做鲁元公主的洗澡池,并以侍奉母亲的名义来献礼。没想到这一做法果然见效。不仅准许他回到自己的封地,而且吕雉、鲁元公主还拉着惠帝前来为刘肥送行。
傀儡皇帝
惠帝登基后,在吕雉的阴影下活了仅仅七年时间。他的身体很快就垮了,丧失了生育能力。
他在当了七年傀儡皇帝后,就一病而死了。
汉惠帝七年(前188)八月,这位二十四岁的皇帝一命呜呼。一班文武百官前去哭灵,只见吕雉吕太后坐在惠帝床边,虽呜呜咽咽,唠叨有声,可脸上却没有泪痕。众臣都不知道这位母亲为何如此薄情,一时猜不透太后心理。
吕雉私心极重,又患得患失,为了家族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卑劣的权力欲和复仇欲使吕雉决心除掉一切拦在她权力之路上的障碍。
当初,为了加快培埴吕雉集团势力,巩固统治,亲上加亲,她竟不顾乱伦之嫌,将惠帝亲姊鲁元公主与赵王张敕所生之女立为帝后。年幼的外甥女嫁舅舅,完全乱了辈分。婚后张皇后一直未生孩子,这个小女孩因而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处女皇后,刘盈显然不愿意玷污外甥女。
可怜的惠帝病死之后,吕雉认为,如立刘邦其他儿子来继承皇位,又非亲生,对自己的掌权必定不利。于是,她命人将惠帝的另一姬妾所生儿子刘恭交由张皇后抚养,吕雉立刘恭为帝,史称少帝。尊张皇后为皇太后,吕雉为太皇太后。实际上,整个朝政还是由吕雉及吕氏家族把持。然而,刘恭的生母却没有“母凭子贵”,而是被吕后残忍地杀害了。
公元前184年,少帝刘恭已经七岁了。他从太监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因而对吕雉太皇太后和张皇太后异常不满,他说:“她们怎么能杀了我的母亲呢?等我长大以后,我一定要报仇。”
有人把少帝刘恭说的这句话报告给吕雉。吕雉惊慌失措,命令侍卫对少帝刘恭严加看管。她经过反复思考,决定不留后患,便与吕氏家族的几个人商量。诸吕也认为留着少帝刘恭是后患,便决定废了少帝刘恭。当时,吕氏家族的人还不敢轻易夺了刘家的天下,不得不在惠帝的其他儿子中选拔。吕雉又决定立刘盈的另一个假子常山王刘义为帝,更名为刘弘。之所以立他,是因为刘弘性情软弱,易于控制。
吕雉太皇太后、张皇太后以及吕氏家族的人先是谎称少帝刘恭有严重的疾病,已经丧失理智,即使治愈也会有后遗症,长大了也不能理政。
然后,吕雉宣布废了少帝刘恭,吕雉把他囚于永巷,对外宣布小皇帝生病,不准周围的侍臣接近他,立刘弘为皇帝后不久,他们干脆将少帝刘恭用毒酒毒死。
这期间,皇位已是形同虚设,吕雉一直当政,正式成为独揽大权的无冕女皇。她以皇帝年幼为由,代替皇帝行使决策权,直到公元前180年病逝,这就是所谓的“吕后称制”。吕雉当政时期虽然不得人心,但因其强权统治和外戚当道,至少在活着的时候,她的权力无人撼动。
吕雉假哭之谜
公元前188年秋,八月十二日戊寅,惠帝崩于未央宫,新立的少帝年幼,年逾花甲的吕雉太后临朝称制。
吕雉就其个人的品性和所干的恶行,应当批判。但她在治国大政方针上没有过多地干预大臣们所实行的无为政治,维护了国家的统一,这是应当肯定的。
吕雉从垂帘听政开始,一步步走向专制,最终落得个毁誉参半的名声:她是有头脑的政治家,把国家治理得颇有起色;同时她又是任性刁蛮的寡妇,为了争利夺势而杀人如麻,为了家族霸权而巧取豪夺。
似乎吕雉的荣华富贵就是那个了不起的丈夫所赐。不过,如果没有吕雉早年的辅佐和牺牲,刘邦又怎么能毫无顾虑地去征服天下呢?吕雉刚嫁给刘邦的时候,是个温顺贤淑青春年华的姑娘,与后来那个专横残暴的皇太后判若两人。她这重大的性格转变是黑暗的人生经历造成的,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争取最大利益的策略?丈夫为事业奋斗时,她做“贤内助”,是为了帮丈夫更快地成功,这样自己也可以跟着发达;后来丈夫称帝,夫妻感情疏远,她明白家族的前途已经不能指望丈夫,只能靠自己来把握!于是,一个铁腕女政治家诞生了。
刘邦是一个随性散漫之人,常常奔波在外不顾家事,对劳苦功高的结发妻子多有亏欠。吕雉虽然是村妇,但曾在动乱年代出生入死,磨炼了她坚毅果敢的性格,为人又极其精明,大权在握之后竟是不让须眉,以雷厉风行之势镇住了满朝文武。要知道,这些臣子不是随便封的官,他们是为汉朝打下江山的精英人物!
吕雉降服这些大人物,主要是靠“威压”。有两件事最能体现她的心狠手辣:其一,设计杀掉了功高盖主的淮阴侯韩信;其二,残害刘邦宠爱的戚姬母子。吕雉发威时,腥风血雨席卷朝野,连见识过“鸿门宴”的猛将樊哙也噤声不敢言。为人妻母,残暴至此,有些不可理喻。但捅破了“权力”这层冰冷的窗户纸,人们也能看到一个心思婉转、孤立无助的妇道人家。她是功臣之敌,皇室之祸,但同时也维护草根百姓的利益,难得地保持着不忘本的一面。
吕后治国
太后吕雉“临朝称制”,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独揽国家大权的女人。但女人当权,给人一种软弱可欺的感觉,比如匈奴就想挑衅。
西汉初年,匈奴族出了个领袖叫冒顿单于,他统一了匈奴各部,使匈奴族达到历史上的极盛时期。地域东西两万里,有带甲之士四五十万。公元前200年,刘邦率领三十二万步骑讨伐扰边的匈奴,在平城(今山西大同市)被四十万匈奴骑兵包围,七日七夜不得突围,差点儿全军覆没。刘邦迫不得已采纳了刘敬的和亲建议,以宗室女为公主嫁给匈奴单于,陪送了大量的金银绸缎,换取匈奴不扰边境。但匈奴不守约,仍然时常骚扰。刘邦死后,匈奴冒顿单于派使者到长安,并写了一封侮辱汉朝的书信。信中声称:他生长于沮泽之中,想到中国游乐。他死了老婆,吕雉死了丈夫,“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吕雉得书后大怒,与丞相陈平及将军樊哙、季布等廷议,欲斩使发兵征讨匈奴。群臣计议,当时西汉国力不足以讨伐匈奴。季布说:“匈奴夷狄,譬如禽兽,说话粗鲁,不必计较。”最后议定,给匈奴写一封言词卑恭的回信,吕雉声称自己年老体衰,已经是发齿皆落,不能够陪伴单于,望乞恕罪。又派大谒者张泽为使报匈奴,赠送御车二乘,马八匹,表示见物如见吕雉。匈奴冒顿单于本来要寻衅挑起战争,现在见汉朝先礼后兵,也就趁势下台阶,回报汉朝说:“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以上见《汉书·匈奴传》)因献马,遂和亲。
这就是史上有名的吕雉卑躬屈膝与匈奴和亲的经过。
当时汉朝忍辱和亲,换得了一个时期的边境和平,有利于农业生产的恢复,保证了大乱之后无为政治的执行。屈辱和亲是形势决定的,不能把责任推在吕雉身上,并加以“投降”之名,冠以“反动派”之义。吕雉忍辱求和,倒是一种顾全大局的举动。可以说是吕雉在政治上成熟的表现。
吕雉虽然刚毅阴狠,满手血腥,但是她也有一些为人称道的政绩。她先是辅助高祖画谋定策,争夺天下,后又减轻百姓负担,导正社会风气,废除了许多繁苛的法令,尤以废除“三族罪”和“妖言令”为百姓所称道。
吕雉从前善于治家,现在一样善于治国。她当政期间,大力推行休养生息政策,废除秦时期的残暴法令,减免赋税,分放耕地,让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过上了安定生活。此外,还大赦天下,妥善安置复员官兵,导正社会风气。这一切使得汉朝的国力缓步上升,为后来的“文景之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史记》评价当时的社会状况说:“刑罚罕用,罪人是稀,民务稼穑,衣食滋殖。”史书对其称道:“高后女主,制政不出闺阁,而天下晏然。”
然而,这所有的功绩,都淹没在权贵阶级的怨声载道之中。因为作为一代统治者的吕雉,虽然继承了刘邦的休养生息政策,与此后的文景之治一样为汉朝的强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是她在宫廷斗争中所表现出来的阴险狠毒,实在令人发指。
吕雉的特色,在于一个“狠”字。她能够掌权,并不以美色见长,而是以苦难经历磨炼而出的刚毅性格、政治智慧去为自己打拼。她之所以能把为汉朝打下江山的功臣勇将们压制一时,也是颇有手段的,她的手段之一,就是韬光养晦。早期兵荒马乱年间,吕雉不过是个家庭主妇,地位低下,客观上不受重视。谁能料到这样贤惠朴实的女人可以成大事?建汉初期,英雄的光环都落在高祖刘邦和功臣韩信等人的头上,而后宫以戚夫人最为耀眼,吕雉仍没有显山露水。等众人发现吕雉势力壮大,为时已晚——没人能够阻止她了!
吕雉再一个手段就是敢拼胆量。吕雉的性格刚强泼辣,吃苦耐劳,为了刘邦,她可以坐牢,当俘虏,面临生死考验。在不平凡的历练中,她原本就大的胆子变得更大,这令居功自傲的男人们始料未及。功臣们能征善战有威风,她若能够打压功臣,不就更具威势了吗?她胆敢谋害韩信、彭越,本身要承担一些风险,也由此得到不同凡响的收获:满朝文武被震慑了!借这个势头,她又谋害戚姬母子、刘氏皇族,手法惨无人道,一时将恐怖气氛推至极点。只要她一直敢做,别人就只有一直害怕!
吕雉还有一个手段,则是避其锋芒攻其所短。男人擅长国事,女人擅长家事。吕雉没法跟男人们比战绩,但她有两样资本:一个是她丈夫乃带兵起义的领袖人物;另一个是她在敌营做过俘虏,这是一种变相的政绩。后来刘邦称帝,天下太平,国事也成了家事,吕雉凭借第一夫人身份干涉国事,像持家一样得心应手,而惯于打仗的男人们不适应这种需要细心和秩序的局面,反而受制。打天下和坐天下,本来就需要不同类型的才能!从吕雉对待大臣的方式就可以看出,她已经把权术玩弄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吕雉阴狠毒辣,但骨子里还是女人,有着胆怯、顾虑的一面人格。她杀人立威,多少也出于自保的心理;同时,她得罪了太多权力阶级,“女人执政”、“乱伦婚姻”等破坏传统礼法的行为也被舆论所不容,这是她权力不持久的根本原因。如果她不是急于滥用权力,而是想办法在朝廷上下争取更广泛、更长远的支持,也许可以活得更出色,死得更安心。
在汉王朝中,吕雉其实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女人。没有她,刘邦所谓的大业未必能成。而在刘邦称帝之后,是她平定天下,实行仁政,同时发展农业,民务稼穑,百姓休养生息,更除前代苛政。面对番邦的多次挑战,她采取和亲政策,有效地避免了战争。吕雉执政的时期都没有发生过战争。这样一个有胆有谋的女人,被刘邦遇到是他的福气。
血洗
吕雉对刘氏子孙,大肆剪伐,动摇其根本,刘氏子孙和外姓诸侯惨遭吕雉的血洗。
刘邦一共有八个儿子,除了吕雉亲生的惠帝刘盈外,其余七个刘邦的亲儿子中,被吕雉害死者有四子及一孙。
刘邦的八子是:当亭长时的外妇曹夫人生齐王刘肥;下面依次是,吕后生惠帝刘盈,薄姬生孝文帝刘恒,戚夫人生赵隐王刘如意,赵姬生淮南王刘长,诸姬生赵幽王刘友、赵共王刘恢、燕王刘建。
刘邦八子有三个赵王,均死得很惨。赵隐王刘如意被召到长安毒死。赵幽王刘友,因不喜欢诸吕之女,被吕太后召到长安幽囚在王邸,派兵守卫,不给饭吃,活活饿死。刘友临死,作《饥饿之歌》,发出了呼天抢地的控诉。
其歌曰:
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
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
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苍天举直。
于嗟不可悔兮宁早自裁,为王而饿死兮谁者怜之!
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吕雉逼迫刘姓王侯娶诸吕之女为正妻,既遮人耳目,又在刘氏子弟中安置活人窃听器,刘氏子弟不爱吕氏女是很自然的。
赵共王刘恢,不爱吕氏之女,被迫自杀,临死也谱写了绝命诗托天鬼报仇。
燕王刘建死了,吕雉杀其子夺其地。
淮南王刘长因是吕太后养大,故得保全。
代王刘恒,因其毋薄姬不被刘邦所宠,又在边地为王,也得以保全。
吕雉亡
公元前181年正月三十乙丑日,这一天发生了日全食,白昼昏暗如夜晚。日食月食本来是自然现象,但古人认为是上天示警。这次日食,吕雉自认为是上天诫示她。因此她对左右说:“此为我也。”她的心中极度忧虑。为什么吕雉要把日食往自己身上揽呢?因为吕雉饿死赵幽王刘友就是这一年的正月十八丁丑日,丁丑距乙丑只有十三天。日食来得如此之巧,使她惊恐不安,认为是上天示警。这意味着大臣不平,刘氏反抗,她成天提心吊胆,疑神疑鬼,坐卧不宁。但是吕雉却并未因此收敛她的毒焰。日食后不久,二月里,她又害死了新近徙赵的赵王刘恢。
这时吕雉的心理陷入了极度的矛盾和恶性循环之中。一方面她担心刘氏子侄的报仇,而另一方面却又加紧剪除刘氏子侄。所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害死两个赵王。吕雉心情沉重,神情恍惚。她经常做恶梦,梦见两个赵王来索命。吕雉就这样战战兢兢又过了一年。
公元前180年三月,吕雉为了祈求免灾,到长安郊外去祭祀。这是当时的风俗,通常在二月或三月到宗庙、社坛或水边祭祀,可以消灾,称为“祓除”、“祓祭”。吕雉祭毕回宫,路过轵道亭,突然眼花,恍惚间看见一条蓝色大狗“飕”地蹿到胸前,在她腋下狠狠地咬了一口。
吕雉回宫后请卜者占卦,被告知说是赵王刘如意在变化作祟。这更使吕雉惊恐,加重了她的精神分裂症,总觉得腋下奇痒并起了一个疙瘩。后来真的抓破了皮肤,得了腋下溃烂症。
吕雉度日如年,挨到了七月中,病情加重,她召吕产、吕禄进宫安排后事。吕雉对诸吕说:“你们受封为王,违背了高皇帝的盟约。按誓言‘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现在大臣们都不服你们,我死后,小皇帝是镇不住大臣们的。你们要牢牢地记住,掌握好兵权,保卫好宫廷,一定不要为我送丧,免得为人所制。”
年近七旬的吕雉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也清楚刘氏集团决不会甘于屈居吕氏集团的统治之下,自已死后势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因而她精心地为家人做了应变的准备。她任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统帅北军;粱王吕产领南军。汉朝的军制,首都的禁卫军分南军北军,南军掌卫戌宫城,北军掌卫戍首都。控制了首都和宫廷的卫戍部队,以防兵变。而且吕雉没有忘记以吕产为相国,以吕禄女为帝后,她为巩固吕氏的权力做了最后的努力。
八月一日辛巳,吕雉闭上了眼,结束了她十五年的女人当政生涯。她把朝政实权留给了吕氏家族,只将皇帝的名号留给了刘家。
千秋功罪
吕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在政治舞台上真正崭露头角的女性。在她之前也有不少王后、王太后或帝王宠妃干预朝政的,但都不如吕雉刚猛,握有实权。吕雉在汉高祖刘邦死后,执政十五年,其中临朝称制八年,玩弄三个当政的皇帝。因此,司马迁不立“惠帝纪”,而立《吕太后本纪》。对此,后世学者从正统观念出发,颇多是非之辞。因为按照正统观念,只有天子的传记才能称之为“本纪”。吕雉女主临朝,只可称为“列传”。班固作《汉书》,既立《惠帝纪》,又立《高后纪》,算是折衷,显然受了司马迁的影响。唐武则天正式称帝,并建国号,而《两唐书》也只立传,而不立本纪;由此更加显得司马迁在《史记》中立《吕太后本纪》的不凡卓识。直到今天,我们要正确评价吕雉的功过是非,也不能不参考司马迁的评价。司马迁对吕雉作了如下的评价:
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无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司马迁的这一评价是符合实际的。刘邦在位之时,天下未安,他一直东征西讨,无暇顾及恢复经济。刘邦临终,作了人事安排,也就确定了无为治国的方针。吕雉认真执行了这一方针。其施政内容主要载于《汉书》中的《惠帝纪》和《高后纪》。高惠时改什一田租为十五税一,这是薄赋。高惠时和好匈奴,休宁北边,国内不兴大的工程,就是筑长安城也只在农闲时进行,这是轻徭。高惠时五大夫及六百石以上官吏如果有罪,收审时不带枷;一般刑徒,犯四岁刑筑城减为三岁刑为宗庙服杂役,这是约法。还有赐民爵、除挟书律、置孝悌力田等等一系列恢复生产的措施。这一切司马迁是肯定的,也是赞扬的,所以在论赞中流露出一片称赞之情。在今天看来,也是公允的。
从《史记》、《汉书》的记载和司马迁的评价可以看出,说吕雉是“汉初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分裂势力的代表人物”,是毫无根据的。吕雉维护了西汉的统一,她实行无为而治,为文景之治奠定了政治的和物质的基础。女主临朝,也说不上是“篡权窃国”,她本来就是刘氏的家人。惠帝已经年长,太后应退居深宫,可吕雉不甘寂寞,她要干预朝政,为吕氏本家谋利,这就必然违反封建的宗法制度,造成政局不稳。太后临朝,实际上意味着外戚专政,形成两大势力中心,这当然对国家不利。从这个意义上说,太后临朝是不可取的。所以司马迁作了无情的揭露和鞭挞,形成了传文和论赞之间很不相称的对照。从字面看这似乎是矛盾的,其实恰恰是封建专制政体下个人独裁者典型性格的和谐统一。吕雉是一位追随刘邦的创业者,她曾在田问劳动过,深知稼穑之艰难与民间疾苦。所以她在关于国计民生的大政方针上依循了刘邦的路线,奉行无为之治,与民休息。司马迁的论赞就是对吕雉无为政治方面的评价,并作了充分的肯定。但是吕雉的个人品德,按历史的本来面貌,应持否定态度。说吕雉是一个“凶残诡诈的阴谋家”,也并不冤枉。她擅权自恣,几乎倾危了刘氏的天下。司马迁在“本纪”中充分揭露吕雉为了擅权的种种恶行,为的是为后世人君提供借鉴,亦为后世的太后、贵戚者戒。
吕雉一位极不平常的女中豪杰,以果断狠毒而著称,是中国史上一个有很大影响的女性人物。她青春时奉天命而嫁为刘邦妻,在楚汉战争和兔死狗烹功臣殁中,都有不凡的表现。待高祖驾鹤西去,戚夫人罹难,人彘吓昏新君皇,让她成为恐怖的代名词。大封诸吕,埋下外戚之祸,在她死后,倾覆转瞬间。这样一个貌美性残忍的女人,牡鸡司晨,威风凛凛,最终却被恍惚中的白狗吓破了胆子,终于一命归丧。
繁华落尽万事空,爱恨情仇俱成殇。寂寞时节,秋风抚叶色泛黄,落了一地的沧桑;鸟落廊前,轻声一吟,留下几世的凄凉。
参考书:
《史记》: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12月1日出版,中国史学要籍丛书,四卷本,司马迁 著;裴駰,司马贞,张守节 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