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条人鱼正揽着我们一行人的腰向蓬莱游动,队列整齐。旁边还有几个刺猬人与海夜叉,似乎在警戒。好完美的队形!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之路!
我紧紧憋着气,还好速度很快,几十秒就到了蓬莱顶端。黑暗的海水中突然闪出数道青绿色的光芒,蓬莱的门终于开了。
昆仑山回来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们都潜心于对昆仑山的研究中,甚至一度有再进昆仑的想法,只是由于雷总的坚决反对而放弃了。他总是对那片山脉怀着强烈的戒备心理,私下里也找我和大张讨论那边的事情。那种能对雷总产生压迫感的东西,似乎使他丧失了再进昆仑的勇气,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时间到了1965年的夏天,那年夏天特别热,而且降雨量非常大,台风似乎也经常在我们的沿海地区肆虐。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我们收到了北海舰队的求助信,以及一批相关的照片资料。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还是那间熟悉的会议大厅,有不少都是从地方部队刚提拔上来的新人。他们热情开朗,似乎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工作的危险性。在091的会议室里我们开始了紧张的分析与研究。
雷总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前台,等着我们的分析结果。
事情是这样的,1965年入夏以来,北海舰队不断收到山东地方上的援助邀请。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竟然有7艘渔船失踪,甚至连军方参加搜救的一艘鱼雷艇也消失在茫茫渤海中。
渤海历来属于中国内海,历史上也没有什么很奇怪的重大事件发生,但现在就在自己家门口,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失踪事件。
本来海军以为是台湾那边动的手脚,于是加强了戒备与搜索,但是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台湾方面在那段时间对渤海湾进行过渗透等活动。
直到有一天一艘搜寻船找回了失踪的鱼雷艇后,大家才觉得蹊跷。艇上设备完好无损,各种武器设备均能正常工作,弹药一发没少,但是艇上人员却全部消失了。
地方上还传言在海滩上发现了一具海怪的尸体,当地政府还组织人员照了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本想保存运到091,却被当地渔民阻挠。他们坚信这是龙王爷的化身,竟然不顾政府的命令,又把那海怪的尸体抛回了大海。仅有的实体样本就这么消失了。
更有甚者,有人竟然宣称在海上看见了蓬莱仙岛。说那岛屿伴随着台风而来,上面有亭台楼阁,散发着七色霞光,还有仙女在海岛周围游弋。基本上是越传越神,唯一有官方记录的是一艘扫雷艇发现的异常,报告声称在台风登陆前夕,该艇执行巡逻任务,突然发现水下有两盏巨大的绿灯,本想报告基地,却发现罗盘以及其他无线电设备全部失灵,而且有不明水生物伴随周围,直到快回到基地时,才又恢复正常。
综合以上疑问,北海舰队方面不敢怠慢,向091发送了紧急的求援信。
资料大部分都含糊其辞,唯一有线索的只是几张海怪尸体的黑白照片。一只人形生物趴在海滩上,周身长满了鳞片,背后似乎还生出了鱼鳍类组织。
在沉寂了几年以后,看来我们091又要进入一个紧张忙碌的夏天了……
“有什么发现?小田讲讲。”雷总开口了。
“渤海地区历史传说中最为著名的地方,莫过于山东蓬莱地区的海域了。‘蓬莱’者,‘蓬草蒿莱’也。相传海上蓬莱、方丈、瀛洲是东方的‘三仙山’,也有‘五神山之说’,总称为东方的蓬莱仙境。战国末的齐威王、齐宣王与燕昭王,以及其后的秦始皇、汉武帝都曾劳民伤财地去寻找蓬莱仙境,但没有一个人真正到达过。不是三神山隐于水下,便是因大风所阻,半途而返。可见所谓仙山,实在很虚无缥缈。至于神怪传说,更是数不胜数,最知名的八仙过海的故事,也是在蓬莱境内发生。报告中所提及的会沉浮的岛屿,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三岛之一。至于为什么岛屿会忽隐忽现,还搞不清楚。”
“至于照片上所显现的怪物,依我看来,更像传说中的巡海夜叉。巡海夜叉乃中国传说中海神龙王麾下的小怪,青肤,背有鳍,手持钢叉,相貌丑陋,性格残暴,巡查各海,属于比较低级的妖怪。《太平要术开篇卷》一书中,也有相应描写。红莲、绿稚、青夜叉皆为妖兵七部的下位小怪,青夜叉主巡昆仑仙山各处水系,为水神先锋。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小田徐徐讲完。
“王浩!”
王浩站了起来,依然一手扶着他那瓶子底一般厚的眼镜。
“由于咱们手上没有样本,我还不能分析,只能通过照片作简单介绍。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该生物四肢肌肉非常发达,身有鳞片,背后有鳍,有手有脚,应该属于两栖类生物。其他的还没看出什么来,只能说这么多。”
“还有,关于船只失踪以及人员失踪的事情,我补充两句。”小田又站了起来,“希腊神话是公认的有关海妖的最早记载,早期文献对海妖特点的描述可以简单地概括为:从外形上看,海妖与人类并没有多大的差异,只是海妖极为美丽,她能够以歌声引诱船员水手,使他们倾听入神,让航船触礁沉没。”
“而《太平广记》云:‘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另外,《山海经·北次三经》中也有描述,不过《山海经》描述的为婴儿状。那些失踪的船只,我看八成和这样的怪物脱不了关系。”
“我认为,种种迹象表明,这次山东蓬莱出的事情绝对不是单纯出了个怪兽这么简单。我总感觉海上岛屿、海中怪物以及失踪船员等应该联系起来分析,他们之间是有根本联系的,基本就这些了。”
“嗯,还有补充的吗?”雷总思索着问。
台下一片寂静,资料模糊,我们实在得不出很好的结论。
雷总望了我们大家一眼:“资料有限,我看会议就开到这里吧。百闻不如一见,百论不如一胜,山东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这个海上仙岛就是修罗地狱,咱们也得闯闯了。散会,准备准备,明天出发。”
当天夜里,我们便出发了。听说山东那边又来了紧急电报,事态变得似乎非常严重了,具体情况还没通报。在忙乱和紧张中,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午夜,我们踏上了去往山东的征程。
雷总,我,大张,小田,我们四个坐在领头的212里,车内光线昏暗,车外电闪雷鸣,气氛显得异常紧张。大张也失去了往日的痞子相,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而我则坐在前座,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沉重。
“雷总,我感觉我们碰到的东西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好好的人竟然能变成怪兽?我不理解。”疑问在我心中转了千百遍,却找不到答案甚至线索。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累了。
“理解?生命本身就是个奇迹,我们甚至连自己都不理解。小刘,你学生物的,你给我解释解释,男女结合,为什么精子和卵子在结合10个月之后就会变化成一个生命来到人间?他有血,有肉,有骨,有思想,这是一个怎样复杂的过程?这样的工程,给你多少技术人员,给你多少设备,你才能完成?每一个人的结构,都要比世界上最尖端、最精密的仪器复杂上百万倍。各个环节,各个器官,各个组织,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而我们自己只是刚刚理解了最基本的知识,制造出了飞机、轮船、火箭,仅仅如此,便以为自己是地球的统治者了,实在是有点夜郎自大的感觉。冥冥之中,我总觉得有什么一直在引导我们。我不信鬼神,但是要把鬼神身上的光环剥去,我们做的事情实在还太少。尽量努力去探索吧,也许到我们真正理解的那天,我们人类自己也可以真正成为神了。”雷总缓缓说道。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众所周知,人类文明几乎是在5000~6000年前突然爆发的。而在这之前,人类就已经存在了几百万年,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千年之间进步如此巨大?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对我们个体来讲,几千年也许是漫长的,但是对于宇宙,对于地球,对于我们人类历史来说,几千年也就是流星划过天际的一瞬间。似乎在一瞬间,我们就统治了这个星球,是谁传授给了我们知识?是谁给予了我们智慧?而在人类存在之前的几十亿年间,到底又发生了多少事情?我们需要理解的事情还是太多太多了。
望着车窗外的天空,险恶、神秘,闪动着奇形怪状的亮光,还有四周青蓝色的风景,以及前面茫茫的道路,我陷入了深思。我们人类的道路也许和这一样,我们在黑暗中不断探索,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途中等待着我们。
第二天下午,我们终于赶到了山东蓬莱,当地海军的同志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连续奔波让我们非常疲惫,套用官话就是“时间紧,任务重”。但是,谁也没要求休息。简单吃了点东西,开了个小会,我们便分头行动了。
意外的是,雷总这次并没有跟我和大张一起。他和小田留在指挥部去研究什么了。而我和大张的任务,则是去调查发现水怪的海滩以及当地的村民。
带我们去的是当地海军的一个小战士,个子挺高,一米八多,精瘦,姓黄,听说是开鱼雷艇的骨干。
我们到达的地方是一个临海的渔村,名字叫海福村,村庄规模还可以。听说住在这里的都是世世代代与这片大海打交道的渔民,民风淳朴。海福村的村长老薛接待了我们。
“哎呀,中央的同志来得这么快啊,欢迎欢迎!”老薛扯着大嗓门说道。
山东人似乎永远都是那么豪爽,看着眼前这个虎背熊腰的山东大汉,我又想起了当年的郝团长。
“我说,几位同志,想了解点啥,俺带你们去。”老薛一边招呼我们,一边对旁边的村民喊,“赶紧,通知民兵集合,中央首长下来视察了。麻利儿的,都保护好首长,要是他们少一根汗毛,可别怪我不客气!”
还没等我开口,大张先把烟递上了:“我说薛同志,我们就是来看看,了解点情况,不是视察。我们也不是首长,呵呵,您别太客气了。”
“啥不是首长啊,主席派来的人还不是首长?大兄弟,哦,不,同志,你们来我这里,我就得负责。”
老薛这个人实在是太热情了。
不一会儿,民兵集合完毕。好家伙,还真像那么回事,有带队的,有引路的。大张还挺受不了这个,人家一抬举他,他就脸红。
“咱们先找最早发现海怪的人吧,看看他有什么线索啊。”我开口说道,毕竟不是来视察的。
“行,走,咱去老单家里。他今儿没出海吧?”老薛问道。
“没有。”有民兵回答。
三绕两拐,到了一户渔家。
敲了敲那扇破木门,一会儿出来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海边生活的人。
“哟,出啥事了,咋来这么多人?”老单似乎有点吃惊。
“没啥,中央的领导来视察。这二位是主席派来的张同志和刘同志,问你啥你就说啥,别隐瞒!”老薛介绍着,似乎带着中央的人来转悠非常光荣,“这个就是老单,那玩意儿就是他最先发现的。”
大张看老单似乎有点害怕,赶紧递了根烟,说道:“老同志,别担心,我们就是来了解了解海里那怪兽的事情,没别的,呵呵。”
老单抽着烟,手似乎有点哆嗦:“我说小同志啊,饭可以随便吃,这话可不要乱讲啊。那可不是什么怪兽,那是龙王爷的海夜叉啊。要是乱说话,龙王爷可是会打雷劈你的啊。”
“你个老封建。什么龙王爷啊?新社会了,天大地大主席最大,哪有什么龙王爷啊?”老薛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后生就是混蛋,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不知道最近很多渔船都回不来了吗?那是龙王爷发怒了!你才吃了多少米,走了多少路,就不怕遭天谴啊?”老头似乎一点儿都不怕薛村长。
“老单,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舅的分上,我早把你送公安了。那天上面的同志来收那怪物,还不是你吆喝着那群老头老太太把那家伙又扔海里去了。今天守着中央的同志,你还不给我面子,可别怪我翻脸!”薛村长似乎有点挂不住。
眼看就要吵起来,大张说话了:“好了,好了,二位都少说两句。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呵呵,薛村长,你让老人家说说,不要紧。随便说,不违反政策。”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两个人也就不斗嘴了。薛村长气哼哼地说:“行,张首长,你先了解情况吧。我们村哪儿都好,就是思想没改造好,封建迷信还比较严重。你们进去说吧,我在外面等你们。”薛村长似乎也拿这个表舅没有什么办法。
“也好,那我们和老同志先进屋说,麻烦您等等。”我们也没推辞。
进了屋,寒暄了几句后,老单开始给我们讲他的故事。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很小就出海打渔。在海上生活久了,也就见得多了。我16岁那年——那年天气和今年差不多,经常有风暴——有一天我跟大人出海,虽然当时知道风暴要来了,但是海边的人都相信,在风暴来临之前,收获是最多的。于是,我跟着几个胆子大的人出了海。”
“过程还算顺利,当我们收上最后一网准备返航的时候,却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海上竟然升起了一座岛屿……”
“都是长年在这片海里打渔的人,哪里有礁石,哪里有暗流,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不禁都害怕了起来。这时候,有个比较年长的渔民对我们讲,不要害怕,这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啊,咱们几个是不是造化大,老天爷来度咱们成仙了?”
“眼看风暴就要来临了,与其回村,还不如先去眼前这个岛屿避一下,说不定还真有什么神仙宝藏呢。毕竟,对于普通的渔民来讲,成仙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
“于是,几个人商量了一下,统一了意见,便抓紧向那岛屿划了过去。谁晓得,那岛竟然会动,无论我们怎么划,却始终也接近不了。就在这个时候,透过渔灯灯光,我们发现水下竟然出现了许多像大蛤蟆一样的青色夜叉,很多很多。他们围着我们的小船,有几个还在不停撞我们的船,当时我们就吓破了胆子。同时,我们耳边竟然传来了美妙的歌声,是个女人唱的,听不清楚是什么,总之非常动听。那歌声透人心扉,一瞬间,恐惧似乎消失了,周围一切似乎都变得那么美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船翻了,之后,我便没有了记忆。三天后,有人在海边发现了遍体鳞伤、赤身裸体的我。”
“而我的同伴,没有一个回来的。可能是龙王爷嫌我年纪小,不收我吧。不过打那次以后,我的水性似乎非常好,甚至能在水里憋十多分钟。呵呵,也许我吃了龙王爷的神丹了吧。”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蓬莱仙岛,也没见过什么夜叉。”
“我的生活一直是平静的,直到前几天早晨,我去赶海——由于昨天风暴刚过,海滩上应该有不少好东西——所以我起了个大早,当我满怀信心地准备弄个盆满钵满的时候,却发现海边上趴着这么个东西。”
“多年以前的恐怖记忆又一次回到了我的心头。后生们不相信有蓬莱仙岛,不相信有龙王爷,不相信有海夜叉,如今死了只海夜叉,龙王爷能饶了我们吗?所以,我便拼了老命把那夜叉的尸体送回了大海,希望他老人家能息怒,保佑我们这里的乡亲。毕竟也不是我们杀的啊。”
老单讲完,地下已经落了四五个烟头。而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似乎龙王爷今天晚上就要来收他的命一样。
我和大张商议了一下,整理好记录。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任务却还得继续。我便说:“老同志,麻烦你带我们去那海滩看看,行吗?”
“行,反正去了也发现不了啥。走,随我去吧。”老单似乎从回忆里缓了过来。
我们出去以后,薛村长还在那里耐心地等着。
“不好意思,薛村长,让您久等了。”我笑着说。
“这是啥话,等等还不是应该的啊。”薛村长并没有在意。
我们一行来到海边,三十多个民兵跟着我们,阵势还蛮大。
大张偷偷对我说:“你还别说,当领导的感觉还真不错呢。”
“该干吗干吗,可不要再摆昨天晚上那死人脸了啊!”我回了他一句。
夕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海面很平静,没有一点风,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而已。
我们在海边上巡查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在我检查海滩的时候,大张那家伙却在拿着望远镜眺望大海,真是个会偷懒的孙子。
这个时候,大张悄悄地走到我身边,把望远镜朝我手里一递,神秘地说:“别出声,有出好戏。”
我拿过望远镜朝他指的方向一瞧,脸刷地就红了——在稍微远点的海里,竟然有几个姑娘在海里嬉戏,而且没穿衣服。
“你……这不是耍流氓吗?真有你的!”我虽然想看,但是那个年代还是很不开放的,偷看姑娘裸体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大张乐了:“嘿嘿,兄弟,咱也没白来,饱个眼福。我可不是故意看到的,你是故意看到的啊,这个事情我得汇报汇报。哈哈,让我再看一眼。”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把薛村长叫了过来,朝那边指了指。薛村长当然也看不清楚远处海里的东西,好在民兵也配备了望远镜,他便过去拿了一个来。
薛村长拿望远镜朝那边一望,脸色马上变了,当时就骂起了娘:“他娘的,这是谁家闺女啊,还要脸不?太阳没下山呢,就光着腚在这里洗澡!知道中央的同志来视察,故意给我丢人是吧?赶紧吹号,把她们赶走!岂有此理。”
“嘟嘟嘟”,那边民兵吹起了军号。
薛村长一脸尴尬地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首长,你们见笑了。现在这些个小年轻太不像话了。都撵走了,回头我好好教育她们。”
我刚想安慰安慰薛村长,却发现我应该比他更尴尬。亲爱的大张同志竟然还举着望远镜朝海里看,而他的下巴,似乎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赶紧戳了戳他:“干什么呢?注意点影响。”
“啊!”大张似乎缓过了神,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又举起了望远镜,还是朝海里看。
我现在非常能体会薛村长骂娘的心情了。
我刚要说什么,却发现大张放下了望远镜,一把拉起我的胳膊就走。
我有点蒙:“大张,怎么了?想媳妇了,还是中风了?”
大张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对薛村长大声说道:“薛村长,最近没有接到我们的通知,谁也不能下海!非常危险,详细情况过几天我会告诉你,我们现在就得回去汇报情况。记住,没有通知谁也不能下海!我们先走了。”
薛村长在那里纳闷了:“哎,首长,怎么这就走了,得吃个饭吧……”
我问大张:“怎么了,孙子?看姑娘看上瘾了,想这么个主意遮丑啊?行啊,够聪明啊。”
大张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严肃:“看啥姑娘?你家姑娘拖着鱼尾巴啊?他大爷的,今天真是活见鬼了!”
赶回基地时,暴风雨已经开始了。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仿佛整个海洋都要倾倒下来。哗哗的雨声、轰隆隆的雷声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我们到了会议室,人不少,除了我们091的,还有当地驻军和海军的几位同志。大家都守着一张海防地图,在讨论着什么。
雷总见我们回来,赶忙询问那边的情况。
大张如实地汇报了一遍。
“哦。”雷总点点头,然后又问海军的同志,“王参谋长,对海雷达有什么发现吗?”
那边摆了摆手。
雷总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把我、大张和小田叫到旁边,他拿一支红色铅笔在地图上标了几个小红点,对我们说:“根据调查,这几处就是出现异常的地点了,注意看它们的位置。”他点着一处红点,“这个地方距离我们50海里。注意,这里是发现那浮动岛屿的地点。然后再看其他地点,找回船只的地点、失踪船只的作业路线点以及海怪的位置,其他这些异常全部围绕着中间这个浮岛点。也就是说,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是以浮动岛屿为中心的。这个浮动岛的位置就在这个点附近。这个岛屿就是我们要调查的目标。毫无疑问,我们得尽快组织实地探察。”
雷总想了想,又说:“问题是我们怎么捕捉到这个移动的岛屿。根据目击者称,这个岛屿大概有一个体育场那么大,而且能潜水。还有,即使捕捉到,怎么登陆,怎么撤离,都是很棘手的问题。”
“海航的直升机行不行?”大张问道。
“不行,浮岛基本都伴随着暴风雨来,直升机肯定无法作业。”
“鱼雷艇,直接冲岛。”我接着说。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撤离怎么办?遇到攻击怎么办?”
正在我们讨论的时候,雷达兵来了电话。
王参谋记了一下,马上把记录拿到我们这边来:“雷总,您看,最新雷达报告,基地东北方向47海里左右,出现大规模雷达杂波信号,绝对误差200米。由于现在有暴风雨,信号时断时续,正在追踪。”
“继续追踪。另外王参谋,你看这样的天气适合出海吗?”雷总问道。
“绝对不行。现在情报部门刚传送了海况评估,7级,绝对不能出海,而且风暴强度在增加。”王参谋说。
“如果我们一定要出海呢?”雷总似乎很想现在就出发。
“报告首长,这是绝对不行的,我无法保证诸位和舰艇的安全。”王参谋回答得非常肯定,一点商量的语气也没有。
雷总看了看窗外:“嗯,雨是有点儿大。行,先这样,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吧。”
“你们两个过来。”雷总把我和大张招呼到窗边。
大张很有默契地上了烟,雷总轻轻吸了一口:“传说中的蓬莱岛就在眼前了,闯还是不闯?我倒是现在就想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张也吸了口烟:“我说领导,这个天气实在是不太配合。既然位置确定了,只要暴风雨一停,咱就立刻出发。到时候也能看个差不多吧。”
“嗯。”雷总想了想说,“对了,你们去那村子,那老头说自己能在水下憋多少时间?”
“他说十多分钟吧。”我说道。雷总指的是老单。
“去问问王浩,正常人憋气最长是多长时间,我总感觉那个人有问题。”雷总对我说。
王浩正在那儿研究着什么,似乎没发觉我走到他身边。
“瓶子底,你说说,咱们在水里憋气一般最长能憋多长时间啊?”我拍拍他问道。
王浩吓了一跳:“哦,小刘啊,问这个干吗?想下海抓虾啊?一般人很少超过2分钟,比较突出的不会超过7分钟。”
我当时心里就是一惊,百密一疏,老单果然有问题。
就在我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雷总的时候,一个水兵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我们的屋子。
“报告,雷达显示海中有不明巨大物体正向我们基地方向移动,团长请各位马上到指挥塔集合!”
我们所有人都匆匆赶到了指挥塔,指挥塔就设在基地的一处高台上,连接着对海雷达。
一进指挥室,里面像开了锅一样,所有的人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报告位置。”
“目标距基地还有40海里5链,现在航速8节,绝对误差80米。”
“通知岸防炮位,一级戒备,准备实弹。注意,这不是演习,再次重复,这不是演习!”
“4号探海雷达丢失目标,5号请继续照射。”
“海况太高,接近8级,5号雷达目标时断时续!”
“无线电接触,4号电台无线电准备接触!”
“无线电呼叫没有任何回音,发警告!”
值班领导是高团长,一位戴着眼镜的儒将,一见我们来了,马上招呼我们过去。
“雷总,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高团长道,“根据雷达信号,这么大的只能是航空母舰。迷航了?难道蓬莱仙岛的传说是真的?”
雷总问道:“海军舰艇能出击吗?”
高团长摇头:“这样的海况,出击几乎等于自杀。”
“暴风雨什么时候能停?”雷总又问。
“气象部门估计明天早晨7点。”
高团长盯着沙盘海图上不断向前推进的航空母舰模型说:“方位报告不要停,估算目标进入岸防炮射程时间!”
“岸防炮火力如何?有把握干掉这个东西吗?”
“152毫米重炮,射程8海里,基地周围布置了8门。只要它进了射程,3个齐射就能打沉它!”高团长在沙盘上指了指岸防炮的位置,“全部都是固定基座的旋转火炮,刚从苏联买过来没几年。”
就在这个时候,又传来报告。
“4号探海雷达丢失目标。”
“5号探海雷达丢失目标。”
“6号探海雷达丢失目标。”
“目标海域所有照射雷达目标均丢失,请指示。”
高团长有点慌神:“继续寻找,这么大的东西能飞了?”
雷总的眉毛拧在了一起:“难道真的能潜进水底?”
“什么?那太不可思议了。雷达照射的目标有航空母舰那么大,我真没听说过有这么大的潜艇!”高团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暴风雨越来越大,透过窗户望去,外面的海天像沸腾了一样,惊涛骇浪夹杂着密布的电闪雷鸣,不断地向岸上冲来。
可怕的雷达寂静,我们一无所知。那个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一度就要呈现在我们面前了,却又在紧急时刻消失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它下潜了。
雷总、高团长,以及各级指挥、参谋都望着沙盘大眼瞪小眼。
大约过了半小时,突然传来了雷达兵的惊声尖叫。
“4号探海雷达发现目标,东北8海里2链,绝对误差10米!目标时速估计超过40海里。”
“5号探海雷达发现目标,东北8海里,绝对误差10米!目标时速估计35海里。”
“6号探海雷达发现目标,东北8海里,绝对误差10米!目标正在逐渐丧失速度。”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水下时速60海里的东西!是不是雷达出故障了?”高团长似乎有点愤怒,“估算坐标,指引岸防炮目标方位,高爆弹,全部准备!”
“洞两拐……目标方位……”
“拐洞拐……目标方位……”
高团长继续征求雷总的意见:“雷总,您看这个情况打不打?”
雷总看着沙盘思索着:“这个东西过来干什么呢?没道理啊。水下超过40海里,是太夸张了,难道想登陆?我看轰一下吧,毕竟一点也不了解,不如试探试探火力。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好!”高团长似乎也耐不住性子了,“通知‘洞两拐’‘拐洞拐’‘勾两勾’锁定目标,3发急速射!”
“洞两拐……目标方位……3发急速射!”
“拐洞拐……目标方位……3发急速射!”
“勾两勾……目标方位……3发急速射!”
传令兵逐次下达命令。
“轰!轰!”附近的岸防炮怒吼了起来。
“雷达报告!”高团长继续指挥。
“4号探海雷达报告,目标东北7海里7链,绝对误差10米!接近中!”
“5号探海雷达报告,东北7海里,绝对误差10米!持续接近中!”
“6号探海雷达发现目标,东北6海里,绝对误差10米!仍旧接近中!”
“所有岸防炮,持续射击!”高团长似乎再也不想试探了,他需要的是干掉这个公然向海军挑战的东西。
“4号探海雷达报告,目标东北5海里7链,绝对误差5米!仍在接近中,可以通过望远镜目视炮击效果!”
我们所有人都跑到了窗边,拿着望远镜朝东北海域望了过去……
很可惜,在这样的夜晚,即使用望远镜,也看不清楚6海里外的目标,只有那滚滚的闪电和爆炸的火光。
“4号探海雷达丢失目标。”
“5号探海雷达丢失目标。”
“6号探海雷达丢失目标。”
“哈哈!”高团长有点兴奋,“干掉了吧!”
雷总望着海面:“没这么简单,高团长,八成又下潜了。我看情况不妙了,马上拉警报,所有人员集合。这感觉像登陆的!”
“登陆?什么登陆?难道这个东西还能长了腿爬上岸吗?”高团长很不理解。
“快,时间不多了!”雷总并没有具体解释。
“哦,是!”高团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拉警报,全体人员紧急集合!一级戒备!探照灯给我全部打开,快!”
一时间基地内警报声大作,休息的基地海军各部全部紧急集合。由于夜黑雨大,院子里显得一片混乱。
雷总和海军的指挥参谋站在窗户边上,死盯着东北方向的海面。
雷总突然指着院子里一个角落里喊:“照那里!那是什么?大张,小刘,举枪!”
几柱灯光晃了过去,灯下闪出了一个青色的东西。没错,青夜叉!敌人登陆了!
“开枪!”雷总很坚决。
“突突突”,一串长点射准确地打到那家伙身上,那怪物吱呀怪叫着,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下面院子里的战士也发现了,纷纷举枪射击,那家伙很快就倒下没有声音了。
正在这个时候,雷达兵要命的声音又喊了起来!
“4号探海雷达报告,目标出现在东北2链,无误差!到达基地!”
“5号探海雷达报告,目标出现在东北2链,无误差!到达基地!”
“6号探海雷达报告,目标出现在东北2链,无误差!到达基地!”
我们一看,军港内果然升起了一座巨型岛屿!蓬莱仙岛完全呈现在我们面前了!
只见那岛屿阴森黑暗,实在是太大了,光浮出水面的部分就得有上百米高!天太黑,看不清楚岛上有什么,感觉和普通的岛屿没什么不同,似乎有山有树木。唯一不同的是,水下有两道忽隐忽现的绿光,这个庞然大物掀起汹涌的波涛,呼号凄厉,似乎要在瞬间撕碎我们的希望和勇气。
“开炮!急速射!”高团长下了命令。
“嘟……”水下传来了长长的一声闷响,似乎传达了什么信号。
我拿望远镜顺着探照灯一看,世界末日!从那岛屿的缝隙里不知道出来了多少青夜叉,密密麻麻,不停地跃入水中。很快,军港的岸边出现了大批的怪物!
“开枪!”高团长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赶紧给青岛发报!给济南发报!特级!请求支援!”
雷总带着我们,也卷进了这场生死搏斗。
我们居高临下地向院子里射击,下面鬼影重重,几个跑得慢的小战士被大批围上来的青夜叉活活撕了!那场面实在是太令人恐惧。暴风雨夹杂着鲜血、碎片、尸体、弹壳,这实在是一个血腥的夜晚!
“洞两拐失去联络。”
“拐洞拐失去联络。”
“勾两勾失去联络。”
这时候又接到报告,似乎岸防炮受到了攻击。
“突突突”,我打翻了一只怪物,“大张,我看咱兄弟俩今天得交代在这里了,太多了!”
大张扯着嗓子说:“谁他妈说不是呢,老子还没写遗书呢,我可不想当烈士!”
附近海滩上全是青色怪兽,仿佛永远都杀不干净一样。我们基地的人员已经全部被压到指挥塔了。
“坚持10分钟!陆军的同志马上就到了!”雷总为我们打气。
望着下面数以千计的怪物,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再坚持10分钟了……
指挥塔一层的走廊已经被怪兽挤满了,谁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袭击。
“全部退到2楼上来,顶住楼梯口!”高团长下着命令。
“弹药不多了,援军还没来吗?”
“开枪!开枪!”
下面一片混乱的枪声和惨叫声。
怪物虽然力气很大,但是似乎并不经打,在狭窄的楼口,双方僵持了起来。血腥的僵持!
军港内的蓬莱岛似乎是真正的海神,它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们渺小的基地,宛如虎豹蔑视着蝼蚁。
无数的海夜叉踏着同伴的尸体奋勇向前,我们的指挥塔像海中的纸船一样,眼看就要被淹没在那片青色的大浪中。
我第一次感觉到人的渺小与卑微,我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然而,绝望是没有尽头的,这只是开始。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大队的海夜叉中混进了几只特别巨大的怪物,足足有3米多高,红色的外壳,巨大的双螯。这几个怪物像是乱军之中的将军,昂着尖尖的脑袋,一步一步迈向我们指挥塔的门楼!
大张颤抖着看着下面的大家伙:“那是什么?他妈的,谁家龙虾这么大!今天有口福了!”
楼下楼上的子弹打在这大怪物身上根本没有一点作用,根本挡不住那龙虾人前进的步伐。
我旁边的两个小战士操纵着重机枪向最前面的一只龙虾人疯狂射击。
而那家伙也只是抬起一只螯象征性地挡了挡,继而把头扭向我们顶层重机枪的位置。
“滋”,一股腥臭就朝这边扑来,瞬间便传来了两个战士凄厉的号叫。
我一看,骤然睁大了眼睛,两个人的上身已经血肉模糊了,像被强酸重重地喷了一身!
还没等我们跑过去营救,那两个战士的上身便已经化为骨架了,甚至连那机枪都大部分化为铁水了!
我和大张的脸色就像突然被人抽干了血,变得惨白!
雷总也看见了这恐怖的一切。
“谁也别露头。上面停止射击!”
凭借着这几只超级海怪的攻势,大批怪物已经冲进了指挥塔楼!
我和大张护着雷总,我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面的指挥室方向也传来了密密麻麻的枪声!
“头儿,怎么办?我看今天咱们就交代在这里了。”大张默然。
“你们俩,把下面的同志全部领到上面天台来,就说是我的命令。看来只能我自己顶了。快去办!”
我们两个下到指挥室,把幸存的同志们全部掩护到了楼顶。
还有百十个活人,大家拥挤在这暴风骤雨下的楼顶平台,十分狼狈。
雷总背着手,站在了平台上唯一的入口处,我和大张则端着枪不离左右。
“咚,咚”,龙虾人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接近。
轰的一声巨响,那道铁门被领头的龙虾人一下就推开了,原本挺直的铁门现在却像烂泥一样瘫软在一边。
我承认,雷总有神奇的力量,但是他那单薄的身子骨,真能承受这恶魔军队的攻击吗?
雷总的眼睛又变红了,在这暴风雨中似乎显得分外邪恶,力量,威严,压迫,迅速传遍了我的周围。
他举着手,顶着领头的龙虾人。两边谁也不动,似乎在僵持,似乎在较劲……
“生死”两字写出来很容易,但是要切身感受这两个字的滋味,毫无疑问是很悲哀的。
我端着枪,死死地瞄着龙虾人的脑袋。我身后也是近百个黑洞洞的枪口,只是面对这种力量超过我们太多的怪物,枪除了给自己壮壮胆子,已经毫无意义了。每一个人都明白枪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等,等死或者神的出现。暴雨吹打在我的身上,我已经毫无知觉。
那种久违的压迫感在不断扩大。龙虾人也好,青夜叉也罢,接近雷总的怪物统统跪在了地上。样子甚至有点滑稽,像古代大臣上朝一样,跪在了我们亲爱的雷总面前。
“我数到3,开枪,打他的嘴。”我耳朵中传来了雷总的声音,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张嘴说话。
我疑惑地看了大张一眼,他坚定地朝我点点头,可以肯定,他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1.”
“2.”
“3.”
“就是现在!”
开枪!瞬间我和大张的枪同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阿喀琉斯是战神,但是他也有致命的缺点,那就是阿喀琉斯之踵。眼前的龙虾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作战神,它刀枪不入,无所畏惧,但是它也有致命弱点,那就是它的嘴巴。
曳光弹的闪光穿过了眼前这只龙虾人的嘴,顿时它可怜的嘴巴变成了血窟窿。
身后的人们并不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习惯性地跟着枪声开起了枪。
领头的龙虾人发出了巨大的哀鸣,紧接着如同崩塌的小楼一样倒在了地上。
奇迹还是有的,即使领头的龙虾人被杀,它身后的一干怪物仍然没有动,仍然跪在地上。杀人杀到死,送佛送到西。别犹豫!
刚刚还是一边倒的形势,如同做梦般出现了逆转。
“打龙虾人的嘴!”我和大张大喊着。
后面的战士蜂拥而上,不管是龙虾人还是青夜叉,统统成了盘中之食。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风似乎也不愿意参观这场盛大的杀戮,留下的只是不断响起的枪声。
也许是被这逆转刺激得兴奋过了头,当我们肆无忌惮地屠杀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些任人宰割的怪物们又恢复了本性,开始强力反扑。前面带头的几个人瞬间便被拉进那拥挤的怪物群内,化为一片片碎骨。
我回头一看,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化为了绝望!
雷总已经昏倒了……
随着形势的又一次逆转,前面的战士要么退了回来,要么就被那群怪物撕了个粉碎。好在后面的龙虾人还没挤上来,我和大张紧紧地护着雷总,拼命朝门口射击。即使这样,冲出来的怪物还在不断增加,而我们的子弹却快用光了。这不是电影,你不可能有一把能装1万发子弹的枪。
命运总在戏弄天下的苍生,当我装上最后一个弹夹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很快就可以做个烈士了,因为大张带的子弹绝对不比我多。
在这个绝望的顶点,我听到了希望的号声,冲锋号,没错!援兵来了!
朝基地门口望去,伴随着巨大的马达声,一辆59坦克轰然撞进了基地,接着围墙也被坦克撞倒,几辆坦克后面是十几辆满载士兵的解放车。
援军!生命的希望又一次燃起,只要我们能顶住大门,胜利就在眼前!既然第一批援军赶来了,那么后面肯定还有大部队。
下面的部队似乎有充分的准备,大批背着燃料箱的喷火兵搭在坦克上。
“呼!呼!”地狱之火喷向这群魔鬼。没有怜悯,没有仁慈,只有一片哀号悲鸣之声!
朝阳也已经徐徐升起,胜利在望。
重机枪,喷火器,坦克炮,为我们谱写了一曲壮丽的歌。
美梦总是容易醒来,当我沉浸在胜利的希望中时,绝望又一次无情地抽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优势很快就消失了。
海中传来了一阵阵令人恶心的吱吱声,“吱——吱——吱——”,如同拿一把铁勺子在反复挠一块玻璃板那样的声音,只是巨大了许多,甚至连枪炮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整个基地建筑上的玻璃几乎在瞬间同时都变得粉碎。
而活动着的人更是捂着耳朵痛苦不止!
离蓬莱岛近的人已经七窍流血了!
我们的坦克似乎也失去了驾驶员,像喝醉的壮汉一样东倒西歪。
我们楼上的人更是痛苦,连夜的战斗本来就让人疲惫不堪,再加上这样刺激的声音,很多人似乎都丧失了抵抗的能力。不,应该说只有我和大张还有意识,其他人已经全部捂着耳朵在地上打起了滚。
海面上,几百个美丽的女人在扯着嗓子吼着,很明显,声音是她们发出来的,那就是传说中美丽善良的人鱼小姐!只是传说和现实始终是有差距的,唯一相同的就是,它们是有着女人身体的鱼!
又一只龙虾人挤了进来,它很从容,而我和大张被那声音震撼得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把枪丢了,虽然接受的教育一直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虽然我枪里还有最后几颗子弹,但是我已经丧失了举枪的力气和勇气,一切就这样结束吧,噩梦终归是有终点的。噩梦的终点,就是死!
大张似乎仍有意识,他仍艰难地举着枪,虽然已经失去了准头,他仍踉踉跄跄地朝龙虾人射击!
“我操你大爷,今天老子就和你拼了!”
大张口鼻的鲜血已经汩汩涌出,但是他仍没有放弃!
不知是泪水还是鲜血,已经把我的眼睛模糊了,“别打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的战友,停吧!”我跪在一边看着这一切,我们面对的既不是反动派,也不是帝国主义,如果是那样的敌人,还都有得拼。可惜,我们面对的是魔鬼的军队!
“铛”,“铛”,伴随着几个弹壳的落地,大张的枪声戛然而止,子弹已经打光了。
他也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只是攥着的拳头仍然在敲打着地面,也许是在愤恨这人与魔鬼之间的差距。
令人诧异的是,那龙虾人并没有理会大张,其他所有的怪物也都停止了攻击。
只见那龙虾人径直走到雷总面前,把他扛了起来,一只巨大的螯举在半空,继而又发出了巨大的吼叫,似乎在庆祝着胜利。
“嘟”,海中又传来了巨大的声音,所有的怪物似乎接到了命令,纷纷退回到水中,而雷总也被龙虾人掳走了……
梦,依然是曾经的那个梦,暴雨滂沱,横雷滚滚的夜晚,雷总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那模糊的身影,台下有无数士兵高声呐喊,而我却被排在最外面,当我拼命要向前挤时,却被一支巨大的虾螯拦住了去路……
当我带着一头冷汗醒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似乎还活着,只是头疼得厉害,我努力回忆曾经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的思维还有点混沌,我想是被那人鱼的声音严重刺激了吧。
得知我醒来,军区医院的几个大夫马上为我进行了全面的体检,还好,基本没什么大碍。大夫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两天,可还没等我询问什么,我便被091总部新来的同志接走了,我的言行被严格地控制了起来。
在当地驻军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我接受了组织上的第一次谈话。
和我谈话的人是091最高领导陈部长,虽然同在一个部门,他却不与我们一起办公,只是在全所大会上才能见到他。他似乎也和091这个单位一样神秘,来无影去无踪,从没见他亲自指挥过什么事情。他给人的感觉是老到和沧桑,如今部长大人亲自出马,可以想象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我第一次与高级领导谈话,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小刘,你辛苦了,身体还好吧?”这个老头似乎还比较和蔼。
“报告首长,身体没什么问题了。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我还有点恍惚。
“嗯,恢复好就行。事情很严重了,有一些问题我们得探讨探讨。”陈部长继续说。
我很奇怪,从我醒来之后,为什么我并没有见到组里的其他人,便问:“陈部长,为什么我没见到我们组其他的同志,他们怎么样了?”
“唉。”陈部长叹了口气,继而点上一支香烟。他右手似乎有点颤抖,轻轻摇灭了手中的火柴,眼里充满了沧桑与沉重。
“091第7组,雷天鸣被怪物掳走,当天受袭击的人大部分都还在昏迷中。在当地部队中,只有几个先期醒来的人,我也是在他们嘴里断断续续了解了一点情况。简单地说,参加过这次任务的091的同志,目前唯一清醒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已经派人去搜索整个地区了,希望能找到老雷。”陈部长想了想,接着说,“放心吧,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先给我详细讲讲,当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
伴随着痛苦的回忆,我把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也许是长期和各种奇怪事情打交道的缘故,这一切我并不觉得不可思议,看到了什么,就讲什么。陈部长是091的大领导,我大可不必顾虑他把我当神经病送进医院。
陈部长眉头紧锁,耐心听完了我的描述。谁知道他心里又是怎样的忐忑。
我突然想起了大张,便问:“难道张国栋还没醒?他身体素质一向比我好。”
陈部长看了我一眼说:“事情很复杂。张国栋的确比你醒得早,但是他当天夜里就在军区医院里神秘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唯一确定的是,没有任何人命令他独自行动过。有人说他当了逃兵,但我却不这么认为,老雷选的人没有孬种,这一点我是坚信的。本想一会儿再告诉你这件事情,没想到你却先打听上了。听说你们两个是铁哥们儿,好战友,你分析分析,他能干什么去?”陈部长继续说。
屋漏偏逢连阴雨,雷总被怪物抓走了,其他人还都昏迷着,大张又神秘消失了。我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谁知道天底下倒霉的事情怎么会连着发生。同时,我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一醒来便被人严格控制起来,本来我以为是保密需要,看来这样的手段似乎还有更深的含义。
“雷天鸣在被抓走前对你们有什么指示吗?你们当时发现有什么异常吗?”陈部长继续追问,“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搜索工作已经开始了,你好好想想。”
“部长,张国栋干什么去了我不知道,但是我敢用生命担保,他不会是逃兵!”我有些激动。
“别着急,我没说张国栋同志是逃兵。我不拍板,谁也不能给他定性,你放心。我看你有些激动,冷静冷静,仔细想想还有什么线索。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能接受。海军基地遭到猛烈袭击,岸防炮全部被摧毁,特别单位091的行动组目前只有你一个人清醒。最可怕的是,我们连敌人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必须保持冷静,保持平稳的心态。下面的工作,我需要有一个真正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人来协助我!”
我皱着眉头,强忍着头疼,我想不出有什么线索。海军快艇基地被莫名怪物袭击,在场的人非死即伤,大部分还都在昏迷中,我的领导被抓走,我的战友突然神秘失踪,而我自己也被“特别”照顾。虽然我是在特别部门工作,虽然我经历的怪异比较多,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实在让我理不出个头绪来。难道偌大的091,真的需要我这样一个年轻人来独自面对这样的事情吗?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陈部长见我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便安慰道:“我看这样吧,小刘你早点休息吧,我已经组织其他人员搜索调查了。什么时候你可以继续参加任务,我通知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新发现,随时向我汇报。”
说完,陈部长就独自离开了,留下我自己待在这个孤独而又有点昏暗的小会议室。我望着窗外那昏沉的天空,恍惚的白杨树,夕阳马上就要把那最后一丝光辉也收走。而我无论发挥多大的想象力,想前世,今生,还有来世,我始终想不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去问问王浩,正常人憋气是多长时间,我总感觉那个人有问题。”
昏沉中,突然脑子里闪出了这么一句话,也就是遭遇怪物袭击当天晚上,雷总对我和大张说的一句话。我猛然清醒过来,是雷总对我说的话?还是我自己忽然想起来的?我搞不清楚了。我站了起来,看着周围,雷总回来了?
四周依然黑暗,什么都没有。
雷总固然是没有回来,但是,也许雷总在冥冥中给我下了新的指示,也许是我自己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看来线索还是没有断的,海福村的那个能憋气超过十分钟的单老头,看来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应该再去会会他了……
天已经黑了,外面安静得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暴风雨似乎马上又要来临了。
我想到了海福村的事情,一刻也没犹豫,立即向陈部长进行了报告。特别部门总是有特别效率,你不必考虑领导是不是在休息,也无须考虑他是不是心情良好,因为我们所经历的每一次事件都是残酷的,神秘危险的,我们不能有任何犹豫和彷徨。从踏进091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个人的时间、青春、情感甚至生命,已经和这个部门紧紧地联系到一起了。
听完我的报告,陈部长马上给我派了人手。人员配置的级别很高,一队091第15组的特务。
这里解释一下,091执行任务的小组共有14组,各个部门的任务重点不同。我们是第7组,主要负责不明生物的小组。而第15组则是人数最多的保卫组,个个都是军中精英或民间高手,是典型的间谍部门。没有什么绝对特殊的情况,这些人基本都会跟随陈部长活动,很少有直接出动的时候。如今这些人也来到这里,看来091也捉襟见肘了。听说其他几组在非洲遇到了麻烦,暂时调不回来。
陈部长给我派了9个人,加上我一共10人,分乘两辆吉普车直奔海福村。说实话,十个军中精锐去对付一个六十多的老头,这实在有点滑稽。非常时期,杀鸡也得用牛刀!
在去海福村的路上,下起了雨,还不算太大。开车的是王组长,我们出过一次任务,还算熟悉。
“王哥,想不到首长把你们都派来了。呵呵,其实就是一老头,咱有点兴师动众了。”
王组长开着车,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也许他的工作性质造就了他这样冷酷的模样。
“刘子,万事小心。咱也不是第一天进091,知道咱们工作所面对的是什么。莫说是个老头,就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娃娃,只要进了咱的视线,也得上抓大罗神仙一样的手段。上个月2组的老罗他们,在大巴山深山里蹲了十多天,抓了一个为害当地的神婆,也是一老太太,得有七十多岁,押回来的当天晚上,2组的人放松了一会儿,到招待所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看,整个看守所的警卫与犯人全部神秘死亡,而那个老太太则神秘失踪了。老罗他们至今还在大巴山没回来,听说让部长打了板子,什么时候弄清楚,什么时候回总部。本来我们是要去支援他们的,没想到你们组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在091就是做再简单的事情,眼也绝对不能眨一下,眨的那下眼,可能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呵呵”,我苦笑了两声,尴尬地应和了一下。是啊,谁知道我们面对的都是怎样的存在。2组只是失手了,但是我们7组却只剩下我自己。
暴风雨终于又一次来临了,与那天晚上在基地的情形几乎一样。当我们赶到海福村的时候,整个村庄几乎都是黑暗的。这样的天气,渔民们能选择的似乎只有早早睡觉了。我们的车直接开到村口,由于村内道路狭窄,车进不去,所以我们步行直扑老单家。
风声,雨声,伴随着我们10个穿着宽大雨衣的黑色身影,在这黑暗的村庄里穿梭。似乎这个村庄里除了我们以外,再也没有别人了,甚至连狗的叫声都没有。
一行人把老单住的小院围了个圈,15组的人是很专业的,一个个犹如黑夜中的猎手,只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而我,则还是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毕竟是个老人家,虽然有点问题,也够不上直接按倒拿下的地步。
门口只有我和王组长,他站在我的身后,在狂风暴雨的夜晚,我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像野兽一样的眼神。幸好,这样的人是自己人。
“咚咚咚!”在我敲打了那破门半天后,终于传来了一个老者响亮的声音:“来了!别敲了,这么大雨,谁还来串门啊?”
“吱呀”,那扇破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闪出了老单那张老脸。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突然划过,把老单那张脸照得通亮。我心里忽地哆嗦了一下,这哪里还是白天那个委靡的老头?那状态,那精神,那眼神,都是特别的凶狠,好像要把我生吃活剥了一样……
我盯着老单,他也盯着我,双方都能看得出对方的敌意。
“单位上有点事情需要您协助调查,还要麻烦老同志跟我去一下。”
“什么事情这么急?我年纪一大把了,走不动了。别说你是中央的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请,我也不去了!”
“您觉得这个事情能由得你决定吗?”
我身后王组长的枪已经举了出来。
“咔嚓”一声开了保险,黑糊糊的54枪已经顶到了老单的脑门上。
“老头,我们能找上你,就说明你有问题。别废话,到我们手上的都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子!”
我也把手铐亮了出来:“别逼我们动粗,也别委屈了您自己,请吧。”
“嘿嘿嘿嘿,”老单发出了一阵阵阴冷的笑声,“不知死活的后生,我这把老骨头会怕你吗?龙王爷都没收了我,你们能?”
说时迟,那时快,我不知道这个老单是不是真的练过什么功夫,只见他一个反手,瞬间便把王组长的枪扭到了地下!
听说王组长当年是全军散打亚军,如今竟然让人把枪下了,自然不敢怠慢,左手拳头直扑老单!
我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是也练过几招,自然不能干看着,拿着手铐便朝老单抡了过去!
果然,我太低估眼前这个老头了,他另一手一把便握住了我的手腕。顿时我感觉手腕生疼,再也握不住手铐,“啪”的一声,手铐掉到了地上。
而王组长同时也被这个老头用脚一下踢到一边,在那边扶着腹部起不了身!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老单狠狠地说道,“抓人都不知道选个黄道吉日!”
“啪”的一声,我被他甩到了身后的泥墙上,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热,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我只感觉四肢发软,头脑发晕,这个老头太厉害了吧!
其他的同志这个时候全都围了过来,手电光明晃晃地照到了老单身上。
“开枪!”王组长喊道。
“别!抓活的!”我还没喊出声,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其他人手中的54纷纷朝老单身上射去。令人惊异的是,老单并没有如我们想的那样应声倒地,子弹打在他身上竟然“当当”作响。
大家都有点蒙,没有人能在这样密集的枪击下还能继续站着,除非……他不是人!
老单站在大家中间,发狠似的看着我们哈哈大笑:“龙王爷赐给我的身体真不错。哈哈,我看你们今天就全部留在这里吧!”
接着,他一把将身上被手枪打烂的衣服撕下,豁然间,我发现这个老头身上竟然覆盖着一层龙虾人那样的甲壳……
而且那甲壳组织好像仍在继续生长,在这个人的身上蔓延,胸口,腹部,肩膀,手臂。
我盯着这个人,我万万想不到,他竟然能在我们面前直接变异。
这家伙的手臂会不会变成大螯?我不敢想。
这个时候,他已经冲到一个同志的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地举了起来。
雨伴随着呼号的狂风打在我的脸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王组长也被眼前发生的情景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开枪!
“快跑!”我大声喊着。很明显,以我们的能力是没有办法“请”动这个老头了。
我拔出手枪,对着老单的后脑砰砰开了数枪。
很可惜,虽然准确命中了,但是这个怪物的后脑部位也被厚厚的虾壳状组织保护起来,不但没能干掉他,反而使他把目标转向了我!
他丢掉了手中的小战士,反身朝我走来,他整个头已经被虾壳包着,只露出那张狰狞的面孔。
这怪物狠狠地瞪着眼睛,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小子,我警告过你们,别找龙王爷的麻烦。今天还敢来找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真是令人惊讶,变异到这个程度,他竟然还有语言能力。
我当然不甘心被这个大怪物活活捏死,强忍着疼痛,回身便跑。
我边跑边骂:“老东西,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还龙王爷,你也就一虾米,别跟我这里摆谱。你这号的爷爷我见多了。来,追得上爷爷,咱就比画比画。”
在关键时刻,痛快痛快嘴多少还是能壮点胆子的。我边跑边回头开枪。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家伙的速度、力量和那天夜晚袭击基地的龙虾人并不一样,这个家伙也就算个半成品,还有的拼!
其他人自然也没干看着我被这个怪物追赶,纷纷开枪射击,虽然没什么用。
那怪物似乎也被我激怒了,并不理会其他人,径直朝我追来。
命运总喜欢捉弄人,正当我边跑边想对策的时候,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一不小心,我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一跤可摔惨了,由于我脸朝后,一点准备也没有,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甚至连手都没来得及撑一下地面。顿时地下的泥浆伴着雨水浇了我一身,我眼冒金星,差点又昏过去。我心里直骂:“这谁他妈倒霉催的,在马路中间丢垃圾,这不是要人命吗?”
我挣扎着反过身来,两只手哆哆嗦嗦地举着枪,朝着那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的黑影瞄准。
“砰砰”最后两枪,我第三次扣扳机的时候,已经成了咔嚓声。好,老天对我真不错,连子弹也没了。
我绝望地望着一步一步向我逼近的身影,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看来我刘思远今天就得在这里献身革命了……
就在我正准备给自己安排后事的时候,奇迹终于还是出现了。只听“扑通”一声,我睁眼一看差点乐了,那老龙虾竟然和我一样,也摔了个仰八叉。
“他奶奶的,看来这龙虾人也没成精,能把我绊倒的也能把他绊倒。今天要是有命回去,回头得去谢谢那位乱丢垃圾的大哥呢。”
我这里还乱想呢,突然听到一句熟悉的胶东话:“撒网!”
这不是薛村长的声音吗?
一瞬间,道路两边狭窄的胡同里,还有两侧的房上出现了无数手电亮光。薛村长不晓得在哪里听到了口风,带着民兵来支援了。
只见满天撒下了几十张大渔网,把那老龙虾网了个密密麻麻,结结实实。这个渔民的渔网还真是抓人的好东西,那老龙虾虽然有把子力气,却被渔网缠得非常紧。他越是挣扎,就越缠得紧。成语中的天罗地网,大概就说的这个东西吧。
不知道哪个眼神儿不好的,还扔我身上一张网。被这个东西缠上,真不怎么痛快!
转眼间,王组长他们和一群民兵便包围了我们两个,手电光明晃晃地照在我脸上,说不出的刺眼。
薛村长瞪着大眼,拿手电照了照我。一看认识,再一瞧我这狼狈样,似乎有点想乐,但又不太敢。他回头一巴掌把一个小民兵的草帽打到地上:“妈了个巴子的,我让你等后面那个过来再拉绳子,怎么前面这个过来就拉绳子了?丢个网还给我丢错了,你眉毛下面那是俩窟窿吗?”
他一边扶起我,一边招呼其他民兵:“上麻绳,给我里三圈外三圈绑结实了。别下网,把这东西就绑网里面!给我拽村委会去,赶紧把中央的同志都接过去,弄点吃的,再整点二曲。咱来个连夜审查,我看看这到底是个啥!”
他又转头对我笑着说:“咋样啊,刘首长?这叫神仙难逃一张网,这么点小事您吩咐声不就完了?还亲自动手,嘿嘿。”薛村长笑得无比得意。
我的胳膊搭在薛村长那宽大的肩膀上,仍旧心悸不止,死里逃生后才发现自己受伤不轻。刚刚撞到墙上那一下弄得我浑身疼,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薛村长让两个民兵扶着我,自己掐着腰:“我这儿刚准备下手,就见外面来了人,没想到是你们。呵呵,你说巧不巧啊?”
我突然惊醒了过来,警惕地看着薛村长:“老单是有问题,但你怎么知道的?”
薛村长见我怀疑,便把嘴凑我耳朵上说:“张首长昨天给我安排的秘密任务。这个事情您别大声说了,我们得严格保密,就我和这几个民兵知道。”
果然,大张先前来接触过老单……
王组长本想立刻就回基地,我把大张的情况给他说了一下,他听取了我的意见,同意先去村委会稍做休整。
所谓村委会,也就是一间比较大的厢房而已。里面的灯光也不怎么明亮,那灯泡还忽闪忽闪的,看来薛村长的办公条件的确不怎么样。
村长打发走了民兵,独自和我们091的人在屋子里查看老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上的甲壳已经褪去了,又变成那个委靡的老头,似乎那个刚刚和我们发生激烈冲突的怪物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非常吃惊,在所接触的各类变异者当中,第一次发现能变回人形的。
只见他趴在那里,似乎很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甚至都有点不忍心就这么绑着这个老头,但是事实却告诉我,这个人是绝对不能松绑的。
“老单!咱海边的人有句老话,叫水大漫不过船,手大遮不住天。我早就觉得你不地道,整天装神弄鬼的,你披个大海龟壳子吓唬谁呢?年轻时候练过两下子功夫,就了不起了啊?就不把中央的同志放眼里了啊?今天到你向人民政府认罪的时候了!赶紧交代,谁让你这么干的,争取宽大处理!”
薛村长把他那张破写字台拍得震山响!
我又纳闷了,村长难道刚才什么都没看清楚?竟然还不知道这个老头是怪物?装傻?真傻?
村长又凑我耳朵边上嘀咕了两句。
“昨天张同志跟我说了,这个老小子爱披个王八壳装神弄鬼,让我下网秘密逮捕他。中央的同志果然厉害,用兵如神啊!”
我想笑,又不能,只得强忍着。大张这个人真会忽悠,看来他早就发现了老单的秘密,却又不想让村民知道这样的事情,于是就编了这么个瞎话。不过这个谎撒得真差,看来山东人民真是太实在了!
老单趴在那里并不作声,只是喘气,我真怕这会儿他就去见了龙王爷。
薛村长那边见没什么效果,又要发作,我赶忙把他拦下。我真怕这位大哥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唯物主义信仰。
“审问他不着急,我带回去就好了。我会按政策办的,您放心吧。麻烦您给我说说张同志的情况好吗?”
薛村长忽然间一拍大腿:“哎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昨天张同志交给我一封信,让我亲自交给你。他说3天内您不来,就让我把这封信烧了,绝密!你俩咋回事,怎么还分头来?”
说完,薛村长掏出串钥匙,把他写字台中间抽屉的小锁打开,拿出一封牛皮纸信封包裹的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刘思远亲启。没错,的确是大张那狂草般的笔迹……
刘子: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我醒后有很多大夫要给我查身体,上面还要我写报告,讲情况,所以我先去一步。我没那么多时间应付上面,出什么事老雷能给我担着。老雷给我托梦了,蓬莱之路会于今天打开,估计你小子是赶不上了。不过别灰心,单老鬼不是个简单人物,我已经安排薛村长抓他了。相信那老头自然还有去蓬莱的办法,兄弟你自己审吧。
相信老雷会给你托同样的梦,不过你小子比较迟钝,不晓得能不能看到这封信。还有,切记一点,在暴风雨时,怪物能力会大幅度增加,有可能会渗透到内陆很远,务必小心!
时间不多了,只能写这么多,保重!期待着我们胜利会合的那一天。咱们蓬莱仙山见了!
大张
看完信,我差点昏了。这写了些什么狗屁啊?有用的一点也没有,你知道怎么进蓬莱你直接说啊。让我现审办法,你小子倒先去了。什么东西啊?看来以后得给这小子好好补补文化课了!
我把信交给了王组长,自己叹了口气,盯着眼前的老单。
“这个人真的能带我们进蓬莱吗?”
王组长看完信,非常疑惑地对我说:“雷总会托梦?”
我并没有抬头:“王哥,记得我们的信条吗?我们怀疑任何事物,却从不否定任何事物。永远记得,我们是091的人!”我非常讨厌有人怀疑雷总的能力,也非常讨厌有人怀疑大张。
薛村长看着我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他心目中无比高大的、中央的同志口中说出托梦之类的话,他似乎还不太能接受。
我站了起来:“带着老单走,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必须连夜赶回基地。找审问专家,必须撬开老单的嘴!立刻!”
薛村长还以为我们要到天亮走,见我们马上要走,便又上来劝:“雨停了再走吧,我还准备了些饭菜呢,马上就热好了。您看这是急的啥?”
我紧紧握了握薛村长的手:“谢谢您的协助。不过我们的确很紧急了,必须马上走,我会向上级为您请功的,不过这里的事情必须保密。”
“走。”我没有再跟薛村长多说什么,一行人急急忙忙地上路了。两个战士架着被绑得像木乃伊一样的老单,我和王组长走在最前面。车在村口,我们还要步行一段时间!
路边的池塘中却渐渐露出了几十道青色而暗淡的光芒,而我们却谁也没注意到……
队伍中间的一名战士突然间软软地歪到了地上,没有任何先兆。
后面的人急忙喊我,我和王组长赶过去一看,死了!
啪啦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映在我那张震惊的面庞上。
我瞪着眼睛:“这是怎么回事?”急忙拔出枪,扫视着四周漆黑的环境,说:“小心点,来麻烦了!”
我们纷纷举起枪,围绕着老单排了一圈。我觉得心跳急剧加快,到底是什么?用什么手段杀的人?
转眼间,我发现路边池塘里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阵阵电光!那是什么?
手电一打,一个黑色的东西呈现在面前,似乎正从水中走出来,浑身噼里啪啦地闪着电火花。
“谁?别动!再动开枪了!”我大喊。
那一刻,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手电光中,一个人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只见他浑身像穿了皮衣一样,漆黑而光滑,噼啪乱响的电火花在他身上不停跳跃。
再一看脸,“妈的!”我恨恨地骂了一句。
根本就不是人。这个家伙竟然长着鳗鱼一样的脑袋,脖子伸了老长,正摇晃着身子,要向我们这边靠近!
而它身后的池塘中,连续爬出了七八个青夜叉。
“嘿嘿嘿嘿,你们谁也走不了。”我身后传来老单阴冷的笑声。
“闭嘴!”我回手拿枪柄狠狠地砸到老单的脑袋上。顿时身后没了声音。
“开枪!”王组长下了命令,现在绝对不能犹豫了。
风雨中枪声四起,我们对着怪物的方向一通乱射。
那边的怪物也开始朝我们这边移来,似乎这些家伙动作并不敏捷。不过很明显,前面的鳗鱼怪并不怕手枪的射击。虽然子弹不停打到它黑色的身躯上,但也只是稍微能让它震动一下而已。
片刻间它便冲进我们的队伍里。只见它一手一个,抓住两个最前面的战士的脖子。只听“刺啦”一声,那两人身上顿时火花四起,转眼间被烧成了焦炭!
自然界中能放电的生物并不在少数,但是能把生物电能放大到这样的程度,实在是匪夷所思。
王组长大喊:“当心!撤,快点!”他把身子挡在了我的前面说,“刘子,你带俩人先把这个怪老头抢回去,我带其他人断后!这是车钥匙!”
王组长把车钥匙丢给了我,显然他要拼命了。
“这怎么行?生死与共,我怎么能丢下你们?”我立刻瞪起了眼。
“别废话!上面说了,蓬莱的秘密只有你们7组的人才能解开!现在7组就剩你自己了,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没时间再啰唆了,雷总还等着你去救呢。走,这是命令!”
“王哥!”我的眼睛湿润了。
“快他妈的走!别跟个娘儿们似的!”王组长使劲推了我一把,再也不理会我了。
“我看多了生离死别。我们的任务就是如此,不能出任何差错。有的时候必须选择,真正的人生和小说是不一样的。不是所有的选择都有好有坏,往往很多时候你要面临的选择全部都是坏的。”我的脑海里似乎又响起了雷总那深沉的话语。
我必须要选择,艰难地选择,留下,死路一条!跑,还有机会——但是这机会却是十几个战友用生命争取来的!
跑吧,刘思远,跑回基地,调查清楚蓬莱的秘密,才能对得起这群生死相许的兄弟!
我愤恨地跺了下脚。
“走!”我招呼着两个架着老单的同志,径直朝村口撤去。我身后的风雨中,不断传来密集的枪声和哀号声,命运再一次把我推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战友们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必须得抓牢。
两个战士架着老单,我举着枪在后面掩护着。我们吃力地挪向村口放车的位置!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稀疏,我知道王组长那边要顶不住了。稍微能让人安慰的是,我们马上要到停车地点了。手电光中,那墨绿色212的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
“坚持!马上就可以了!”我鼓励自己。
可就在离汽车还有十几步的地方,意外又发生了。
一个架着老单的战士同样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还有跟着我们的?到底是什么?我有点崩溃了。
我走到那战士身边查看。他青春的脸庞上依然带着紧张的表情,瞬间的死亡甚至连痛苦都没有带给他。
另一个人已经不知所措了,他举着枪盲目地瞄着四周,同时紧张地问着我:“刘干事,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
我忽然发现倒下的那战士胸前笔直地插着一根细长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根刺?红黑相间,难道他就是被这个东西杀死的?
而刺射来的方向,正是我们停车的方向。
我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后面追兵将至,前面莫名的敌人又拦住去路。看来今天是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这个海福村了!
手电光终于在吉普车的顶棚上照出了一个奇怪的动物。
这个怪物与刚刚那鳗鱼完全不一样,依然是人形四肢,只不过拖着长长的尾巴,背上和身上布满了刺猬一样的细针,颜色五彩斑斓!我离它只有几米远,此刻它正悠闲地半蹲在我的车顶,欣赏着自己的猎物。
望着那怪物闪着精光的小眼睛,我意识到一件事,我的生命就要在今夜完结了,没有意外,没有奇迹。这一刻我非常怀念雷总。有他在,也许我还能活着出去;有他在,也许还能把眼前这个怪物干掉;有他在,也许我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然而,事实总是无情的,现在除了我和另一个不知所措的战士,已经没有任何援助和希望了。
我强忍着惊恐,颤抖着举起了枪,对那个战士说:“兄弟,举起枪来,咱哥俩今天就是死,也得轰轰烈烈。别在这怪物面前了,保持点人类最后的尊严吧。”
“啪!啪!”连续的枪响,似乎在诉说着两个身陷绝境的人那最后的愤怒。
当枪声响过以后,那恶魔只是用手把头部遮住,发出一阵阵吱吱的声音,似乎在嘲笑着人类的卑微。
只见它轻轻抬起右臂,那粗壮手腕上的倒刺瞬间便朝我们指了过来。
我默然地看着它手腕上的倒刺,拿着手电的手已经明显开始抖了。我估计不出它手上有多少根刺,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怪物手腕上的刺只需要一根,便可以马上把我送上黄泉路。
生死只在这一线间了,我终于崩溃了,硬生生地跪倒在泥泞的路面上。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枚毒针刺进我的心脏。还好,转眼间就可以完结了,我再也不需要痛苦迷茫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我似乎还没死。那一刻我觉得时间停滞了,心里纳闷啊。怪物大哥,下手就抓紧啊,到底又怎么了?
当我张开眼睛看那怪物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那怪物竟然和我一样也跪在了地上,样子比我虔诚多了。咱最起码还没脑袋趴地呢,那家伙竟然连头都磕在地上了。
“什么意思?夫妻对拜?杀人前还有拜祭天地的仪式?”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我一看有戏:得,您不动手咱就先跑路,后会有期啦。
我拔腿就要走,这才发现我的腿竟然不听使唤了。真是邪门了,整个身子像麻痹了一样!妈的,今天出门前真该看看皇历,怎么这么倒霉?
等等,这是什么感觉?
压迫感?威严?雷总?有点像,但是和雷总身上的感觉还不一样。是什么东西在我背后控制着我的身体?
我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却不能挪动身体,身后那巨大而恐怖的能量场压着我的身体。令人疑惑的是,另一个押着老单的战士却毫无知觉,仍然迷茫地站在我身边,手里的枪已经不知道该朝哪儿指了。
这个时候,一个人缓步走过了我们的身边。我无法抬头看清他的面容,只能在余光里看到他穿着和我们一样的黑色雨衣,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我挣扎着抬起脑袋,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右手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我敢保证,我从没见过这个人,高大魁梧,我不晓得那黑色雨衣里面到底躲藏着什么,不过雨衣却是我们的黑色军用雨衣,大概是自己人吧?
我唯一的希望是,这个家伙千万别再是敌人,如果有这样的敌人存在,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见那人走到了拦住我们去路的刺猬旁边,半蹲下身子,似乎在欣赏眼前的怪兽。
而那怪兽依然趴在那里,弓着身子,如同一个虔诚的教徒在拜祭心目中的神。
“哼,只有这样的能力吗?”耳中传来那人阴郁厚重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渗入我的大脑。
说完这句话,这个家伙左手径直掐住了怪物的脖子,忽地一下就提了起来。
我这才看清,那家伙另一只手里竟然拎着刚刚拦截我们的鳗鱼怪!我的心已经丧失了震惊的功能了,今天晚上发生的实在太多太多了。这个人是谁?单凭力量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身体里为什么散发出这样的压迫感?是我们091的人?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见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一样半蹲在我的面前。即使这么近的距离,我仍看不清他的脸,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那双泛着淡蓝色的眼睛。实在是太压迫人了,压迫得我甚至不能继续正视他。
“哼哼,难为你了,让你来对抗这些实在有点勉强。雷天鸣看来也有失算的时候。”他似乎认识雷总。还好,不是敌人。我鼓起勇气问:“你是谁?哪个单位的?快点放开我!”
“哦?感知能力出乎意料呢,竟然知道是我压着你?”他似乎有点小小的惊讶,“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运气好,捡了条命。我观察你们很久了,从昆仑山到这里。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把礼物收好吧。以后我们也许会经常打交道的。”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刺猬人的脑袋竟然被他直接捏碎了!怪物甚至连叫的声音都没发出。
“啪”,他把刺猬人和鳗鱼怪的尸体丢在我面前,说:“回收尸体的时候,注意这个长刺的家伙。它刺上的毒可以在十分之一秒内要你的命。带着珍贵的样本回去吧,我们蓬莱山再见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我拼命想要阻止他,想搞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然而身体却仍旧动不了半分。
“你到底是谁?”我大喊。
“别乱动,你会死的。我是谁不重要,也许某种意义上我们曾经是同志。好好活着,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我跪在暴雨中泥泞的地面上,巨大的疑惑又一次涌上我的心头。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背景?他和我们091,和雷总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暴风雨依然没有停息,不过可以欣慰的是,至少我今天的麻烦已经结束了。
这并不是唯一的好消息,王组长那边几个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赶了过来。数了一下,还有5个人。一阵悲伤又涌上心头,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牺牲了5个人。那年轻的生命和略带稚嫩的面容十几分钟前还在我的面前晃动,转眼间却已经阴阳两隔了。生与死的距离原来是这么近。他们的父母也许只清楚他们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么去到另一个世界的吧。091人的青春与热血,已经洒遍了祖国的高山大海,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现在是绝对不能再犹豫了,这次的怪物与以往明显不同,它们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目的性极强,显然有什么在指挥和控制它们。而大张和雷总依然消息渺茫,再加上那个救我的怪人,看来各种奇怪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这个地域了。我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埋伏,也不知道下一次我是不是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捡回一条命。
去那神秘之地的钥匙,我们已经得到了,是该出发的时候了。蓬莱仙山的秘密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这昏暗的海边雨夜,我已经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黑暗中唯一的光明便是那转瞬即逝的滚雷。如同我们的使命一样,在无尽的黑暗中探索,抓住那闪耀的瞬间,才能找到前进的道路,一直到日出云散的终点……
终于回到了基地,在极端严格的保密环境下,我们把老单严密地关押了起来。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很虚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甚至都怀疑那个曾经袭击我们的怪物不是眼前这个干瘦的老头。
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在整个抓捕小组当中,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对那个救我的神秘人有任何印象。而我一度也在怀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是,随着怪物尸体回收人员的到来,我消除了这个疑问。
那鳗鱼怪与刺猬人的确是存在的,也确实是被人硬生生地捏碎了头骨。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在这次行动中,除了我以外,其他所有人的意识都曾被短暂地切断过。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我缓缓地向陈部长汇报完。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陈部长在听我说到神秘蓝眼人的时候,拿烟的右手似乎抖了几下。虽然他的表情依然凝重沉稳,我却可以感觉到他内心那一丝的慌乱。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神秘人肯定和我们091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嗯。”陈部长听完我的汇报,长长地舒了口气。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个人还有其他人看到吗?”陈部长问道。
“跟我先撤的周荣应该看到了,但是他却一口认定什么也没看见,像是眨了个眼,睁开眼睛时两个怪物就已经死在我们面前了。”我想了想,又说,“周荣应该不会说谎,我想他的意识应该在那一瞬间出了问题。”
“这样啊。”陈部长右手的食指在轻轻敲打着桌面,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开始审问老单,一定要让他说出蓬莱的秘密。”陈部长并没有给我关于神秘人的任何信息。
我不能询问什么,这是严格的纪律。
“去吧,”陈部长对我挥了挥手,“好好想想,怎么撬开老单的嘴。”
“是。”我对陈部长敬了个军礼。
“等等。”我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陈部长又一次把我叫住。
我回过身来问:“陈部长,还有什么事?”
“你确定老雷还活着?”陈部长突然问道。
“我用生命担保!”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陈部长嘴角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意。
“小刘,我要你做个保证,你必须保证把雷天鸣平安地带回来!”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一串样式奇怪的钥匙。
“你们7组对于我们091,甚至对于我们的国家都是宝贵的财富,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牺牲。这是091地下七层的钥匙,你这次能圆满完成任务的话,我给你这个权力。我和老雷都老了,该交接了,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在我们的部门中,各级机密是有严格管理程序的。也就是说,我虽为091的一员,但在我达到某个级别前,很多档案我是无权接触的。091总部地下七层,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只有雷总这个级别的干部,才能进入那神秘的地下七层。谁又知道,那里到底埋藏了多少天大的秘密。
毫无疑问的是,陈部长是详细知道所有秘密的人。我不晓得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人生是怎样的沉重,也许从陈部长那雪白的发梢间,才能体会到一些。
厚重的责任已经压到了我的肩膀上,为了曾经死去的和还活着的战友,我没有任何其他选择。
我坚定地举起了右手,再次对陈部长敬礼。
“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小时后,对老单的审讯准时开始。
本来有专门的讯问人员,但是考虑到事情的特殊性,上面还是决定由我来主审。
在得到老单绝对动弹不了的保证后,我放心地走进了审讯室。
进去一看,果然够专业。老单已经被放到最结实的审讯椅上,四肢连同胸部都被钢环锁着。
他的情绪似乎很低落,耷拉着脑袋,对我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单大爷,醒醒吧,咱们该正式聊聊了。”虽然我很想马上把他嘴里的秘密撬出来,但是策略还是要讲的。
我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您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必难为自己,把知道地说出来,我相信政府会宽大处理你的。毕竟涉及国家最高机密,希望您能跟我合作。”
“哼哼,合作?和你们合作?你以为龙王爷能放过我吗?”
他终于开口了。
“龙王爷放过你不放过你我不清楚,不过你要是不说的话,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我!”我威胁道。
老单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竟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孩子,龙王爷是神,你能和神比吗?我阻拦你们去蓬莱,是为了你们好,你知道激怒了龙王爷要死多少人吗?亵渎神灵会下地狱的。你也看到龙王爷赐给我的力量了。他不希望你们去打扰他,今天你就是把天说下来,我也不会带你们去的。”
“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今天我不管天是不是会下来,我必须要去蓬莱。你告诉我,自己也不吃苦。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也不怕告诉你,我达不到目的,你我谁也过不好!”
我继续吓唬他。
让人着急的是,老单沉默了。不论我怎样威逼利诱,他就是不说一个字。时间在考验我的耐心,我真想掏出枪来崩了这个老家伙!
“龙王爷,龙王爷,龙王爷给我好收成,龙王爷赶走害人精,龙王爷保我入仙班……”
他竟然叨叨起了当地的童谣。
我“啪”一拍桌子。
“好,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咱就聊点别的。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如果我满意,我可以考虑不再继续追问你。”
他抬起了头,眼睛望着我,似乎同意我的意见。
“请你说说,龙王爷是怎样的神仙好吗?”
我强压愤怒,希望扯点别的,看看有什么发现。
“孩子,龙王爷当然是海里的神仙,他主管四海,是一等一的正神。他除恶扬善,他调和风雨,他保佑海边万民!”
老单似乎很有兴趣谈论龙王爷。
“这么说,他在你心里是非常善良的正义之神喽?”我继续问。
“给我点根烟。”老单还有要求。
我一看有门,马上点了根烟,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里。我真有点害怕他会变成龙虾脑袋,突然咬我一口。
“毫无疑问,龙王爷是善神。从古至今,海边的人没有不尊敬他老人家的。”
“好一个一等一的善神,好一个除恶扬善的善神,好一个调和风雨的善神,好一个保佑万民的善神!”
我一字一顿狠狠地说着,把我面前的写字台拉到了老单的面前。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档案袋,陈旧的牛皮纸上印着“机密091”几个红字……
我把档案里的东西掏出来,这是一份从民国时期至今在渤海区域失踪的人员名单。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记录有失踪的大体时间以及简单事件经过、照片资料等。这只是整个文件的一部分!
我把它们分开几份,平铺到老单面前的写字台上。
“案上一点墨,民间千点血。好好看看,你所谓的龙王爷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你真以为那些虾兵蟹将都是龙王爷的手下吗?那些都是人变的怪物!你能想象这样可怕的命运吗?”
然后,我又拿出一个信封,“哗”地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老单面前。
里面全部都是一寸的黑白照片,都是年轻的军人。
“这是146张照片,他们最大的43岁,绝大部分都还不到20岁,最小的只有17岁。看看吧,看看这一张张青春年少的脸,我希望你能记得他们。就在三天前的那个暴风雨夜,蓬莱仙岛以及你那伟大的龙王爷的手下,袭击了我们的基地。这些人已经全部死去了!”
我攥着拳头,使劲砸着桌子。我有点激动。
“你以为你那副身体是神仙恩赐的吗?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你甚至都不是个完全的品种,只是一个可笑的半成品!”我拿出一张袭击基地的龙虾人的照片,“看看你自己是多么可悲,谁把你的身体变成这个样子?是谁把普通的人类变成杀人的恶魔?是谁改变了你的命运?你一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妻子,这都是偶然的吗?你是得到了特殊的力量,但是却丧失了多少作为一个最基本的人的喜怒哀乐?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思吗?你觉得这样的力量有价值吗?”
老单叼着烟,低头不语。
我一把把他嘴中的半截烟夺下,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你觉得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有罪吗?你对得起眼前这些人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能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心情吗?你不想揭开这一切一切的秘密吗?你不想制止这些不幸的发生吗?”
我继续追问,一刻不停。
老单似乎有点触动了,他把头深深埋了起来。他肯定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缓和了一下情绪,又点上一根烟塞到他嘴里。
“单大爷,好好想想吧,我出去等您消息,半小时后我再来。您要有什么要求,随时叫卫兵给您办。”
我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二十五分钟后,我正在审讯室隔壁和其他同志等待老单最后回答的时候,卫兵传来了好消息:“老单同意带我们去蓬莱仙岛!”
我疾步跑到审讯室,老单在那里一脸痛苦状。
我强压住心中的兴奋:“想明白了,大爷?”
“活了一把年纪,白活了,唉,”老单摇着头,“孩子,你说得对。我确实什么也没得到过,反而失去了很多。看着这些孩子还这么年轻就死去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管我变成什么,我毕竟曾经还是个人。我也有心,我也有感情。”
老单继续缓声说道:“蓬莱,我带你们去。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六,可能是今年蓬莱在这附近活动的最后期限。七月十六满月天,蓬莱神岛现人间,修行之人欢喜日,得道重生入仙班。”
“好,只要把我们送到蓬莱,一切都好说!”
老单抬头望着我:“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只保证带你进蓬莱,至于龙王爷,你可要自己对付。他时刻都能操纵我,有水的地方他就能感觉到我,甚至命令我做什么事情。我们到那里之后,一切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我去也是要了却我多年来的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我一愣。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在去那里之前,我不想和你继续打交道。准备船吧,人不要太多,人多了很可能蓬莱就不出现了,切记!”老单似乎再也不想跟我说话了,之后不管我再说什么,他一概都不理了。
我很想再继续询问老单是怎么和蓬莱沟通的,以及为什么鳗鱼怪和刺猬人会来救他,但是他已经拒绝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时间紧迫,看来我只能到蓬莱再继续探索了!
在陈部长的办公室里,陈部长和军队领导听完我的汇报,开始了周密的计划。
当天夜里,我和王组长几个15组的人押着老单集合到一艘海军P6鱼雷艇上。七点三十分,我们迎着海上圆月,准时出海。
“今日气象:晴,夜间能见度15~20链。风向东北,风力5~6级,阵风7级。中浪大涌(处于两次台风间隙)。”
听完艇员的汇报,我觉得还不错,希望下次风暴来临之前,我们能成功地渗透到蓬莱岛上去。
望着逐渐消失的地平线,我也说不上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紧张,兴奋,迷茫,以及那巨大的好奇心,一切都在牵引着我。希望一切顺利!
虽然能见范围内的海面上只有我们一艘艇,我却知道我们并不孤单,附近海域海军各单位的各类舰船已经部署完毕。一旦我们出现任何意外情况,马上会得到强大的支援。那一刻,我真的很佩服陈部长的工作效率。
我们按老单指引的方向不断前行。小艇内部的电台房内,机要员在不断汇报方位以及和其他海军单位联络。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已经把月亮遮住了大半,海上逐渐变得昏暗起来。雷达员忽然报告:“左舷四十五度,五海里处有不明杂波。理论上讲是数艘小型船只,没有速度。”
我的心骤然紧张起来,这个海域应该已经被封锁,还有谁在附近……
“副艇长,轮机长,轮机兵,雷达兵,枪炮长,各位置水兵全体就位,一级戒备!把所有的照明设备打开。”艇长大声喊着,“方向左舷四十五度,全速前进!”
我看了老单一眼,他冲我轻轻地点点头。
果然,那边有异常。
我悄悄打开了老单手上的手铐。在马上进入蓬莱的关键时刻,多一个敌人是无谓的,我希望能多一个朋友。
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盯着前方的海面,远方的海域逐渐现出几艘船影。
船上的渔灯忽明忽灭,就那样在那里浮着,似乎没有任何动力。
我问艇长:“什么型号?看得出吗?”
“不太清楚,从外形上看,好像是地方上的渔船。”
“注意,准备接触!”
王组长以及船上水兵纷纷持枪站到船舷处,机炮长也带领水兵做好了准备,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就在我刚要继续追问时,突然传来水兵的喊声:“看,30147艇也在那里!”
30147艇?那不就是通报中失踪半个月的鱼雷艇吗?难道还有人在?他们和蓬莱有什么关系?各种疑问在我脑中瞬间闪过。
就在我满腹疑问的时候,我们的鱼雷艇已经接近了这批小船。
在强烈的探照灯光下,我放眼一看,足有七八艘。基本上都是渔船,就那样毫无生气地漂浮在海面上。
我转头看老单,希望他能给我点意见,他却依然没有任何话语。
来到近前我才看清楚,几乎所有的船身上都挂满了海藻之类的东西,湿漉漉的,像是在海里泡过很久。
目标逐渐接近中。我问老单:“那些是什么?”
老单望着海面上的船只说道:“亡者的渡轮。所有的人都要从这里去蓬莱,准备准备吧。”
我诧异地望着他:“什么意思?难道上面的都是死人?”
老单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去蓬莱的印象也是从这里中断的。既然发现他们了,我们只能等。”
我有点后悔解开老单的手铐,真怕这个老头还有什么花样。
“船上有人吗?请回答。我们是海军巡逻部队,船上有人请回答!”
艇载喇叭里传来了艇长的声音。
意料之中,没有任何人回答我们!
望着周围诡异的船队,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由王组长带几个人先登30147艇。我们在这边警戒,如果有什么意外随时接应。
我们缓缓靠近了30147艇,水兵们用船钩钩住它。我在驾驶舱里望着王组长他们几个人登到上面,希望一切平安。
两船很近,还好这次没什么意外发生。王组长探索了一会儿,回到了我们船上。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道。
王组长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设备完好,只是没有任何人。真是邪门啊!”
王组长在船舱盯着仪表思索着,忽然他问道:“艇长,30147艇和你这艘是一批次的吗?”
艇长说道:“是的,同时入部队服役的。”
“哦,那么你们的任务以及训练时候的航程是不是基本相同?”
“应该差不多,误差不会超过1000海里。”
王组长睁大了眼睛:“你确定吗?为什么30147艇的航程比你足足多了4500海里?”
艇长眼睛睁得更大:“绝对不可能,P6的最大航程不会超过450海里。你是不是看错了?没有补给,它不可能跑那么远!而且这个级别的鱼雷艇从服役到现在一直都在我们基地,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差距!”
“我干机要工作这么多年了,不会看走眼的!”王组长非常肯定。
“除非我亲眼看见,否则我绝对不相信!”艇长依然怀疑。
“别吵了,你们俩再去那边看一眼不就行了吗。”我也怀疑这个是不是真的。
两个人又招呼人去“30147”查看。
而我则继续追问老单:“单大爷,蓬莱之路怎么开?”
“等。”
我得到的回答冰冷而坚决。
就在这时,联络员突然跑上船舱。
“报告!我艇和基地以及其他舰船失去联络,请指示!”
我大吃一惊,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失去联络!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问道。
“10分钟前最后一次联络!”
“是不是机械故障?”
“应该不是,备用电台一样联系不上。”
这个时候,鱼雷艇的发动机突然停了。
我诧异:“谁让你们熄的火?什么情况?”
“发动机失灵!”
“雷达失灵,杂波异常严重!”
短短十几秒,整个鱼雷艇的设备几乎同时丧失了功能。
“快!马上把艇长和王组长他们叫回来!”我赶忙跑出船舱,“机炮手准备随时开火!”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海面上安静得吓人,如同所有的东西都沉睡了一样。
“王组长,艇长,马上回来!出情况了!”我站在船舷大喊。
30147艇上没有任何回音!
“妈的!”我骂了句。忽然又想起船内有广播喇叭,就又回到船舱,准备用艇载喇叭喊。
就在我回到船舱的时候,海中忽然隐隐约约传出了一阵阵声音。
那是什么?孩子?怎么可能?
“龙王爷,龙王爷,龙王爷给我好收成,龙王爷赶走害人精,龙王爷保我入仙班……”
我逐渐听清了海中的声音,像很多牙牙学语的孩子的声音,那音色如同天籁般纯洁可人,让人顿失戒备之心。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阵悠扬凄美的歌声。我发誓我从没听过这么优美的声音,如清泉般沁人心脾。那一瞬间,似乎人间所有的烦恼、忧虑、困惑统统都不存在了。这个瞬间,我像生活于传说中的天堂之中。
我的眼皮也逐渐打起了架,不知道怎么会如此困倦。恍惚中,我看到30147艇中的艇长和王组长几个人缓慢走出,他们排着队朝船舷走去,一个个跃入海中。
而我们这边也一样,船上的人也一个个地跳进海中,好像有什么在召唤着他们。
我心里大叫不妙。尽管我四肢已经丧失了力气,但是我好像还勉强保存着清醒的意识。
我费尽了力气“哗啦”一声拉上枪栓。我想出去开枪,希望能惊醒他们。
在我刚要转身的时候,老单突然抓住了我的枪身,我拽了下,却怎么也拽不动。
我愤怒地看着老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神采奕奕。真被这个老家伙暗算了?
“想活命就不要有动作,跟着他们跳。别出声,看看你的周围!”老单悄悄地对我说。
我悄悄扫了周围一圈,立刻出了一身汗。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两只刺猬人已经爬上了我们的艇顶,此刻正倒垂下脑袋,透过玻璃盯着我们船舱里面。而不远处的海中,两道巨大的绿光正在无声地接近……
形势已经很明了了,不跳,死路一条,跳,还有一线生机。我没的选,虽然我并不喜欢洗海澡。
保存着我仅有的意识,我跟在轮机兵后面,老单跟在我后面。不管怎样,我还是知道如何进蓬莱的,我安慰着自己。
“扑通”一声,我随着那悠扬凄美的歌声坠入了大海,冰冷的海水让我清醒了不少。我会游泳,可我不会水下呼吸,憋着的这口气不知道能撑多久。
我勉强睁开眼睛,水下那两盏巨大的绿灯似乎停止了动作,就在远处一动不动。
就在我要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腰被什么东西抱住了。
我再看周围,昏暗不清,只感觉抱着我腰的东西在飞快地游着,正向着那两盏绿灯前进。
终于可以进蓬莱了。我不再挣扎,希望憋气的时间尽量长点。估计这些怪物不会让我们死,如果它们要我们死,我们大概已经死十回了。
随着那绿光的接近,我逐渐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几十条人鱼正揽着我们一行人的腰向蓬莱游动,队列整齐。旁边还有几个刺猬人与海夜叉,似乎在警戒。好完美的队形!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之路!
而远处的蓬莱依然形象模糊。绿光之后似乎有个巨大的椭圆形物体,上面长满了珊瑚,与其说是个岛屿,倒不如说是只巨大的海龟。不过,能长到足球场那么大的海龟,应该不存在吧?
我紧紧憋着气,还好速度很快,几十秒就到了蓬莱顶端。黑暗的海水中突然闪出数道青绿色的光芒,蓬莱的门终于开了。
蓬莱顶端开启了几个六边形的入口,里面透出阴森森的青光。抱着我的人鱼更是加快了速度,顺着水道飞快前游,似乎在赶时间。
这水道四壁光滑,均由半透明的六边形材料构成,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块闪着青光。我触不到它们的质地,不好判断是什么。不过,闪光的墙壁里面似乎还分布着血管一样的组织。
正在我四处观察的时候,人鱼突然松了手,独自向上游去。而我则借着惯性向前冲去。
我似乎听到了哗哗的瀑布声,妈的!难道前面是……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像被抛出的炮弹一样被甩出了水道的终点。一个更巨大的六边形空间,足足15米高,我大口地吸了口气,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从其他水道口,不断有人被抛出来。所有的人都掉落到下面一个巨大的六边形水池中。还好,水足够深,不过有种说不出的怪味!
我在水下挣扎着,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看,是老单!他示意我不要出声,跟他游。我现在只能听他的,我跟随他游到水下另一个水道口。这个口也是六边形,不过小了很多。
我们两个人挤在这个小口中有点勉强,不过忍着吧,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面的水迅速退去了。几米深的水退去的速度很快,快得有点惊人。池底趴着的,全部都是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的人。
我挣扎着要出去救他们,却被老单死死拽住。
“别出声,别动,还会有东西!”
我只能听他的,看来他并不想害我。
我只能看见池底,却看不见池上面的东西。
只见一只巨大的触须伸了下来,章鱼的触须,不过比章鱼的触须大了就不是一号半号了。
那几只巨大的触须在水池中间来回地游动,似乎在挑选着什么,同时不停地把那些人卷起。由于我看不到上面的东西,所以也不晓得他们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掐指头算算,从下海到现在,整个过程还不到两分钟,我已经震惊得不能用语言表达了。这一切的一切是谁建造的?是干什么用的?又是谁操纵的?谜,实在太多了。
不一会儿工夫,池底的人似乎全部被卷走了,那章鱼触须也收了回去。偌大的场地,瞬间一片黑暗,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
我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别大声说话,可以出去了。”老单悄悄地对我说。
我小心翼翼地爬出了水道口,身上有说不出的疲惫。还好不在该死的水里了,里面是有空气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无论如何,我得谢谢你,单大爷。”我不是个爱冒险的人,但是冒险把宝压到了老单身上无疑没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曾经袭击我,但是心地毕竟还是善良的。从那天晚上我就能感觉出,他的能力是完全可以杀掉我们几个人的,但是他没有。我只是隐约感觉这个人或者怪物良心未泯,如今完全印证了我的感觉。
事情总不会与你自己的想象完全相同。
“孩子,送你到蓬莱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我得了我的心愿去了,你也不必谢我,只是顺路。”老单似乎要走。
“这个……”我语塞了。不让他走吧,我有承诺,让他走,在这地方我能跑到哪里去?本身就是个怪异的地方,而且里面还存在着无数的青夜叉、大龙虾、鳗鱼人以及海刺猬,贸然行动只能是死路一条。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为难。
“怕了?我警告过你不要来,后悔了吗?”
“不后悔,我的工作就是这个。我遵守我的承诺,您可以走了大爷。我敬佩您的为人。”
我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承诺给别人的就别后悔。反正面对这蓬莱内的千万怪物,多这么一个帮手似乎也没什么用了。我只能希望先找到雷总,那么一切都还有转机的可能。
“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呢,我没看错你。也好,如果你愿意跟我了我的心愿,我就再带你一程。不过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吃惊。”老单又开出了条件。
“一言为定!”还好,又有了转机。
“来,随我来吧。”黑暗中,老单拽着我进入了一个水池下的小水道。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爬虫,在这巨大的、黑暗的、未知的蓬莱中苦苦挣扎。
“大爷,您肯定没有失去上次来时候的记忆?您到底还对我隐藏了多少秘密呢?”我问老单。
“那都不重要。我也是几十年前进来过一次,但人生当中总是有那么点事情是可以铭记一生的。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记得路。”老单在黑暗中回答道。
“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也不清楚,不过来这里的人不外乎就那么几个结果。死,或者沦为蓬莱的傀儡。还有就是我这样的,侥幸逃出去的老鬼。”
“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出去的。”
“当然有人救我,我们这就去找那个人。”
我不想继续问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承受多久。
不知不觉中,我跟随着老单进入了一条类似河道的地方。水漫到胸,前方的水下,似乎有个口子,里面泛出淡淡的青光。
老单示意我安静,我们两个人悄悄地潜了进去。
我注意到这个洞口似乎不是特意修的,更像是被暴力破坏的。
悄悄地浮出水面,这个地方跟我们刚进来时那个大空间差不多,只不过里面布置的东西却大不一样。
青色而昏暗的光把整个房间映衬得说不出的诡异。
抬头望去,空间顶部竟然挂着一个巨大的、类似葡萄的东西,我只能看清楚这些。只能说形状类似葡萄,不过这串葡萄巨大到比现在一栋楼房还高。而下面的地面,被河道密密麻麻地分成无数个小型的六边形,每一个六边形地板上面,都有一个大概一人高的椭圆形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