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灭秦系列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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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与狼共舞 (4)

第十四章 与狼共舞 (4)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随心所想,临时而动,下一步的动作连他自己也未必可知。但画天鞭却似通灵一般,总是料定自己的下一着棋,阴魂不散地紧迫不放,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鬼?

纪空手从来不相信鬼神一说,所以他认定事情虽然诡异,但必有其因。

他挥刀挡击,与画天鞭交击了十几招,虽然被动,却并未完全落于下风。在他的心里,对任何事情都从来没有绝望过,遇强越强,更能激发他的斗志与自信,这似乎也暗合补天石异力的秉性。惟有强大的压力,才能将潜能自由地、尽情地、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他的心随之而静,对画天鞭的每一个动作与变化都留意观察,同时将飞刀插入画天鞭的每一个破入点,其刀法看似随心所欲,毫无章法,但每每出击,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呼……”画天鞭绕树击来,眼看快到纪空手面门处时,陡然一滞,纪空手迎刀架了个空,诧异之下,突然哑然失笑。

面临生死之境,他竟然笑得出来,这的确有些稀奇。

但是他不能不笑,因为他发现了凌丁所谓的以气驭鞭的秘密。

他自从在洞殿彻悟武学玄境之后,就已经认定了以气驭剑这种至高无上的气驭术实际上是不存于世的,在想象中的气驭术,必定需要有强大雄浑的真气来操纵兵刃,达到收发自如、随心所欲之境。但如果一个人若是真的拥有了这般强大的真气,他的一个举手、一个投足都能给人莫大的威胁,又何必去简从繁,以气驭剑?这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真正的高手,永远是去繁从简,返璞归真,绝不会因为好看花巧而步入诡道。凌丁是个高手,他又怎会不知道这种简单的道理呢?

他当然不会去练所谓的气驭术,其画天鞭之所以凌空而御,攻守有术,其实是在他的手与画天鞭之间,系了一根肉眼难察的冰血蚕丝,以线驭鞭,然后用手操纵蚕丝,看上去就好像是传说中的气驭术。

纪空手能够发现这个秘密,自然是迎刀架空之后,看到蚕丝受树干一绕,长度不够,致使画天鞭一出即回。但饶是如此,凌丁能够凭借一根蚕丝将画天鞭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确是一个不可小视的人物。

纪空手识破玄机之后,灵机一动,迅即绕树穿行,在树与树之间疾步飞掠腾挪。凌丁一见,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下回手收鞭,整个人提气上纵,跃上树顶。

他人一上高处,纪空手顿时无处藏迹,也不敢奔逃,只能脚步一错,原地静候。凌丁借地势之利,随时可以乘势追击,所以纪空手不动无疑是明智之举。

但即使不动,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两人相峙,纪空手在气势上已是有亏无赢,换作别人,只怕惟有俯首认命。

但纪空手就是纪空手,越是有巨大的压力,就愈能激发他心中的战意,面对凌丁居高临下的强压,他昂头以对,丝毫不惧。

凌丁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对他的剽悍与野性不得不刮目相看,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深刻地认识到这个年轻人斗志旺盛,绝不简单。也许他可以一千次一万次地将纪空手击倒在地,但只要纪空手还有一息尚存,就会一千次一万次地重新站到他的面前,对于这一点,凌丁勿庸置疑,这也正是他认为纪空手最可怕的地方。

静,可怕的静,整个森林都寂然无声,甚至没有一丝活的气息。

凌丁的手紧了紧画天鞭,几次都欲跃下攻击,但最终都还是放弃了。他必须等,等到纪空手在自己气势强压下露出破绽,那才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

倏然间,一道耀眼的闪电裂空而过,霎时将暗黑的世界照得一片通明,亮光划过纪空手的脸,那是一张刚毅剽悍的脸,脸上露出不屈的神情。

凌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晃两个时辰过去,纪空手竟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站姿,仿如雕像般一动不动,这份毅力与从容的气度,实在让凌丁感到心惊。

他这才感到这是一个无趣的等待,他不想再耗下去,准备出手。

闪电过后,轰轰雷声由远及近,突然在森林的上空炸响。

“啪啦……”突然一声暴喝,就在雷声炸响的刹那,凌丁终于出手了。

他的身形之快,犹如电芒掠动,整个空间生起一种强烈的呼啸声,带动着无数气旋席卷向纪空手。

这无疑是近乎完美的攻击。

他借树冠的高势,借雷霆之威,将自己全身的潜能在瞬间爆发,全系在这一鞭之上。

天沉、地陷、林动、风狂……

天象骤变,一切俱在毁灭。

凌丁出手的刹那,甚至带有一丝惋惜,惋惜一个生命最终被自己毁灭。

“啪啦……”又一道闪电裂空劈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纪空手纵身跃起,竟达数丈,七寸飞刀漫向虚空,吸引着一道电火缠绕其身,高压耀眼的电流,将整把飞刀闪击得光芒四射,接着这光芒向四周扩散,将纪空手笼罩其中。

在暗黑的夜空,这一幕犹如电神忽至,便是凌丁亦是目瞪口呆,心悸之中,刀鞭在瞬间交击了十三下。

“轰轰轰轰……”十三记闷响,带出了十三道无匹的劲浪,炸出了十三个数丈方圆的大坑,掀翻了十三棵大树,这毁灭性的十三击,真可谓地动山摇,惊天动地。

“哇……呀……”两人同时惊呼,一触即分,同时向后跌飞,血箭如注,狂喷一气。就在纪空手坠地的刹那,暗黑中一对蓝光飞奔而至,伏地一抄,竟将纪空手驮在身上悄然隐去。

凌丁身受重创,勉力站起,只觉握鞭的手臂一阵发麻,口舌中亦满是血腥味。他心生悸意,回想刚才那惊人的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纪空手绝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必须找到他,然后由我来结束他的生命!”他强提一口真气,摇晃几步,踏过乱石断枝。

电弧又起,划过长空。

借着这刹那间的光线,凌丁大吃一惊,因为他一眼望去,哪里还有纪空手的踪影?

与此同时,纪空手此刻正伏在狼兄的身上,越过这片森林,向上庸城的方向前进。

他的内伤虽重,但凭藉着自身玄阳之气的自疗功效,很快扼制了伤势的加重,渐渐恢复紊乱不堪的气血向正规运行,从而诱发生机,愈合伤处。

数日之后,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带着狼兄翻过一道山岭,终于发现了一条官道。一路上遇到一拨数十人结伴同行的商旅,问明正是通往上庸的去路,不由大喜。

为免惊世骇俗,他寻到有人家的市集时,租了一辆马车,一人一狼坐将进去,随着车身的晃动,人狼相对,纪空手伸手抱过巨狼,说道:“狼兄,前方人口密集,为了你我的安全,我们就在此分手,将来若有机会,我定回狭谷找你。”两双眼睛霎时彼此凝望对方片刻,随着一声悲嗥,一道影子自车中射出,消失于阳光之下。

黄昏时分,纪空手终于到了上庸城。

缴纳了入城关税后,寻得路人相问,才知“药香居”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出名,问及神农先生,也是无人得知,不由得令纪空手暗暗叫奇。

“樊大哥既让我来上庸,绝非无的放矢,说明这神农先生对疗治心脉之伤肯定有独特的手段,我倒要用心找找。”他知心急无用,当下寻了家客栈住下。

其实自洞殿出来之后,纪空手的心脉之伤便再也没有复发,即使是与凌丁一战,也丝毫不损,想来已康复痊愈。但他不懂医理,不明心脉之伤究竟是否得到大治,是以心中依旧惶惶,想到三月之限,时日无多,惟有尽快找到神农先生解除心惑,方才放心。

谁想一连数日,都是一无所获。纪空手几乎寻遍上庸城各家药店药铺,都说自家神农氏的牌位肯定供了,只是“神农先生”却闻所未闻。他心灰意冷之下,坐到一条小巷口的酒店里,叫了数碟冷盘,一壶温酒,自斟自饮起来。

这家小酒店铺面极小,也就三五张桌面,虽然过了吃饭时间,但铺子里还是人满为患。纪空手刚一坐下,一个鼠头鼠脑的中年汉子便挤来坐下道:“借光一坐。”

纪空手一看此人模样,便知他是一个老资格的混混儿了。他出身市井,见到这一类人多了,心中自然亲近几分。

这中年汉子大呼小叫地点起菜来,纪空手看他一眼,知道此人大有古怪,倒也不去理他。果然不出所料,这汉子菜一点完,站起身来道:“老子先上一趟茅房。”

纪空手大手一拍,将他按在座上,嘻嘻一笑道:“茅房不上也罢,还是先坐下来喝杯酒再说。”

那人刚想叫喊,纪空手伸手一亮,原来被对方偷去的钱袋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你的手法不错,只是比起老子来,还是差了一点。”

那人见得纪空手露出这一手,立时被镇住,陪着笑脸道:“原来阁下也是同道中人,请恕马五有眼无珠,饶恕则个。”

“我不仅可以饶了你,还请你喝酒,不过有言在先,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纪空手灵机一动,想到盗行中人识人无数,或许知道神农先生的消息亦未为可知。

马五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嘻嘻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当下大马金刀地坐下,在自己点好的酒菜一齐上桌后,这才动筷。

谁知纪空手的竹筷伸出,夹住他的筷子不动,问道:“你可识得药香居?”

“不识。”马五回答得非常干脆,急着抽筷,却半天不动分毫。

“你可识得神农先生?”纪空手又问道。

“也不认识。”马五急得汗都出来了。

纪空手心中蓦生惆怅,想到像马五这等人都不知神农先生的下落,自己一个外乡人自然更难寻觅,微微一叹,也不为难马五,问了一个他并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么你是否知道这家店铺的生意何以会这么好吗?”

马五暗松了一口气,道:“这我倒知道,这家店铺名为胡记老店,三年前请来一个大厨,做得一手好菜,就是架子大了点,言明每月只逢初一、十五两天开工做菜,而且一日只做一餐,今日正逢十五,所以食客闻风赶来,生怕错过了这顿口福。”

纪空手不由奇道:“做厨子做到这份上,倒也稀奇,只是他手艺这么好,何以不寻一家大酒楼,却要在这小巷陋店中谋生?”

“这就叫艺高人胆大,厨子的手艺,大多是因店扬名,店大招牌硬,食客自然多,但真正的厨中高手却不屑为之,非得是店铺因他扬名,这才显示出他的真本事。”马五喝了口酒,整个人浑身来劲,唾沫横飞道:“这位大厨所做的每一道菜,据说都是家常风味,从来不用山珍海味,名贵佐料,所用主料配料都是街头小巷常见的东西。可是经他的手这么一弄,其味鲜美,据说连那些吃过京城大菜的人也赞不绝口。”

马五的这一番话顿时勾起了纪空手的心思:“难得遇见这等美味,总要大块朵颐一番才甘心,否则三月大限一到,自己到了阴间地府也得后悔。”他拿定主意,有心想见识一下这位大厨的手艺。

“怎么不见这位大厨的人影呢?”纪空手环顾四周,只见几张桌上挤满了食客,大多衣着华丽,一看便知是豪富人家。而店铺铺面与后堂相连,以一道门帘相隔,除了跑堂的伙计进出之外,门帘上写着四个大字:“闲人免入。”

马五边吃边谈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老人家的手艺既是一绝,那谱摆得可就大了。先不说其它,单是那厨房,豪华得简直让你想都想不到。”

纪空手看了看这破烂门面,脸上不信的神色顿时让马五看了出来,压低嗓门道:“你别看这外面,那厨房至少比这堂口大了两倍有余,据说他老人家站灶炒菜,替他打杂的下手少说也有十几位,那排场,啧啧……”

“你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纪空手看看“闲人免入”四个大字,努了努嘴道。

“我是干哪一行的?”马五笑道。

纪空手哑然失笑,想来这马五肚子饿时,也曾到这厨房去过,只是非应主人之请,乃是不请自入而已。

两人又闲谈半晌,酒菜尽光,眼看到了晚饭时间,才听到一名跑堂伙计出来道:“大先生来了,各位客官若要点菜,尽请赶早。”

马五站起身来道:“纪公子慢慢享用,我就不打扰了,改日有缘再见,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纪空手正要留他,却见他拍拍自己的褴褛衣衫,又指指周围的人,意指自己不适合呆在此地,纪空手只得任其去了。

他随手在菜谱上点了几道小菜,看到众人眼中诧异,指指点点,也不在意,倒是一心一意地等着跑堂伙计上菜,以求尝尝大厨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