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洛瑶手里捧着一堆破碎的纸片,动动脚指头,她也知道自己被人给算计了。
韩宇送给自己的设计图,早就已经被她收好,怎么可能会突然跑到给司徒姗的文件袋里去。
她第一天来工作,并不曾与谁有过正面的冲突。只是温敏惠把她和叶秋凝交恶的事情抖了出来,难保设计部不会有人通过陷害她来讨好叶秋凝。只是,明知道对方打什么算盘,明明知道这是圈套,为的就是让司徒姗厌恶她,她却依然往对方的陷阱里跳。
她真的没办法冷静,更没办法对这些设计图无动于衷,她无法容忍任何人将韩宇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也毁去。
“童洛瑶,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依然是我们团队中的一员,接下来的《彼岸天堂》的项目你也可以参与。”司徒姗毕竟是处理过无数问题的领导了,面对这种顽固的员工却还是头一次,她尽可能地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对童洛瑶劝说道。
“对不起,司徒主任。在我心目中,你口里的这堆垃圾比什么破项目重要得多。你要怎么处罚我,轻便,但是这张设计图,我一定要带走。”司徒姗口里的垃圾是她最宝贵的珍藏,那是她的过去,是她的找不回来的爱恋。那是韩宇的真心,她怎么可以任它破碎?
“童洛瑶,我们这里绝对不会留下一个抱着垃圾恋恋不舍的设计师。”司徒姗加重了语气,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看起来还挺机灵的女生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在她的思维里,童洛瑶这就是不满她的指责,是公然挑衅她对设计审美的权威!
“司徒主任,你爱过吗?”听着司徒姗一口一个垃圾,童洛瑶却忽然笑了。
司徒姗话噎在喉咙里,她疑惑地看着童洛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你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用什么去评价内涵是爱的珠宝呢?”童洛瑶同情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就要出去。
“你放肆!”司徒姗指着童洛瑶,手都不禁颤抖起来。
“司徒主任,我说话可能不中听。其实我对你的私人生活没有兴趣,只是我想给你一个忠告,在感情上无能的失败者是不可能设计出最完美的作品的。”
童洛瑶的话,彻底激怒了司徒姗。她的脸瞬间拉长,看向童洛瑶的目光似可以喷出火来。全公司都知道她三十七岁依然单身,平日里是一个彻底的工作狂,爱情这个词在司徒姗的字典里是空白的。她也不屑于去向任何人解释,要有多重的伤才会让一个女人彻底对爱情失望。只是,她不说,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往她最忌讳的伤口上戳。这个叫童洛瑶的女人,果真是刻薄到恶毒!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Get out,now!”司徒姗浑身瑟瑟发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个女人,她怎么敢!从来没有人敢用这个话题刺激她,从来没有。如果说司徒姗前一秒钟对童洛瑶还抱有几分希望,那她现在就是极度的厌恶了。
“司徒主任,你放心,我一定会滚的。你的设计组,我不稀罕呆!”童洛瑶走出办公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你不呆也得呆,童洛瑶我告诉你,有我司徒姗在晨曦珠宝一天,你就别想换组。从今天开始,你不会接到任何设计,要么你就滚出公司,滚出设计圈,要么你就一辈子耗死在这里,永远做一个不能出头的设计菜鸟。”
啪!司徒姗说完这句话,猛地将桌上的盆栽推到了地上。她胸口起伏着,脸也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太过分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刻薄的女人,而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员工。童洛瑶是么?什么话伤人就挑什么话来说,往人伤口上撒盐的本事可不小。只是,落在她的手里,再怎么有棱角也能整圆。
司徒姗的声音很大,在办公室外的其他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看着童洛瑶,对上她冰冷的眼神,每个人都装做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
走廊另一头,任心落刚刚汇报完工作,正从墨曦办公室走出来。她半倚在墙边注视着这一幕,嘴角还擒着淡淡的笑意。她的目光悠悠地落到司徒姗的办公室门牌上,然后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手上端着的咖啡。
注视到任心落那略带挑衅的目光,司徒姗面无表情地将办公室的百叶窗帘拉上,设计一组和设计二组向来水火不容,她和任心落斗来斗去,都希望能够坐到对方的头上去。她今天被一个新员工羞辱,任心落自然是乐意看她笑话的。只是,她司徒姗是什么人,怎么会轻易被打败?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过来,她走过的桥比那些人走过的路都多。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她怎么也会走到头。
司徒姗回到自己办公桌边,将桌上的一杯开水一饮而尽,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
“司徒主任,你爱过吗?”
童洛瑶质问的话语似在耳边盘旋不去,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缓缓地打开抽屉。抽屉里并没有多少办公用品,只有一个生了锈的巧克力糖果盒。她将那糖果盒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纸叠的飞机。在机翼的位置上,有着手绘的枫叶图案。
当看到这个纸飞机的时候,司徒姗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她婆娑着这顶纸飞机,就好像再抚摩着爱人的轮廓。如果此时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一定会很讶异,一向冷漠严肃的司徒主任,居然也会露出这样少女般的温柔表情。
“当初你亲手叠这架飞机送我,你祝我一飞冲天,可为什么自己却停步不前?”
茫茫人海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孤独地前行。当初的伙伴再也不愿意伴她飞翔,再回首才发现这孑然一身的感觉是如此地难受。爬得再高,再远,看到再波澜壮阔的风景,身边却没有了比肩之人,那是何等的寂寞。
“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剩我一个人?”
司徒姗的手婆娑着纸飞机旁的枫叶落款,目光远远地飘向了窗外,唇间发出轻不可闻的叹息声。
……
与司徒姗翻脸之后,童洛瑶的处境更加艰难了起来。在司徒姗的放任和同事们的挤兑下,她几乎已经成为了设计部的摆设。
除了打电话通知人来修办公室坏掉的设备、安排送水工更换饮水机的桶装水、帮加班的同事联系餐厅留饭、打印、复印以外,她不需要再干别的事情。大家似乎有意让她跑前跑后不得清闲,但却不肯让她干任何和设计有关的活。
童洛瑶再不甘心,也知道这些人是在合着伙地整她。谁让她在得罪了大客户叶秋凝后,又把顶头上司司徒姗给得罪了个彻底。这念头,大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偏偏有自己这么个不懂事的,生生地忘了这个道理,人在屋檐下却不肯低头。现在这些人可不是使劲地想把她摁得低头么?
“真不知道有的人脸皮怎么这么厚,人家明明就把她当摆设了,她还巴巴地不肯走呢!”温敏惠这段时间十分喜欢来一组转转,似乎就是为了见证童洛瑶的落魄一般。尽管设计一组的同事并不怎么欢迎她,但是比起被人冷眼来说,羞辱童洛瑶更能让她感到快乐。上个礼拜她把童洛瑶的事情告诉了叶秋凝,对方二话都不说,直接把一个CharlotteOlympia贝壳手包送到了她手里。她只要再加一把火,最好让童洛瑶彻底地滚出晨曦,那叶秋凝说不定会把她看中的那块表也送上。
“人家非一般人啊!先是当小三,后是潜规则上位,还拿着垃圾设计图当宝、顶撞领导,瞧瞧,一般人做出这事,早就找个地洞钻进去了吧。可偏偏有的人不这样,还冲着墨总挤眉弄眼,妄想墨总也会对她另眼相看。”有人接话道,听得温敏惠是眉开眼笑。
“投机取巧不可能长久,这个圈子虽然浮躁,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位的。最起码在我们设计一组,拼的都是实力。”说话的人是一组的兰倩,她一身中性打扮,表情不苟言笑。那不怒自威的样子,像极了平日里的司徒姗。她本就是司徒姗的得力爱将,脾气倒有几份像司徒姗,古板固执,嫉恶如仇。在设计一组她的威望仅此于司徒姗,因此她一说话,所有人都闭嘴了。
童洛瑶正趴在办公桌上鼓捣着那些她从碎纸机下抢来的破碎图稿,她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拼图游戏”中,对周围人的挖苦恍若未闻。对她来说,温敏惠这种人根本不需要搭理,她就是苍蝇嗡啊嗡的,你总不能对着一只苍蝇叫吧。
“还真是,装聋作哑成习惯了,真不要脸。”温敏惠见童洛瑶不回应,感觉像拳头打到了棉花上,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她最厌恶的就是童洛瑶这种样子,自己说这么多,却好似一个跳梁小丑。她明明都已经是过街老鼠了,怎么还可以这么地镇定这么地清高。她倒真想看看,一个人失去了同事的友情,人人都排挤的情况下,还怎么出头。也不知道叶秋凝为什么提到童洛瑶就如临大敌的样子,按她来看,这个女人已经完了。她在设计部根本不会有将来,对付她都是浪费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