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回来的这一晚,墨曦睡得很安稳。
在梦里,那个大爷对着他说:“照顾好你的女朋友”。他和童洛瑶一起在墙壁上画画。渐渐地,他画的小人变成了他和童洛瑶,他们一起设计珠宝,一起看云起云落。最后,那些风景都变成了她似怒似嗔的笑脸,以及那充满了算计的狡黠目光。她嘟嘴皱眉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笑。看到她樱桃似的红唇,让他好想咬上一口……
墨曦便是从这样荒诞的梦境里惊醒的,醒来的时候,空调口还“嗞嗞”地吐着冷气,而窗外是暖融融的日光,穿过婆娑的树叶,在纱质窗帘上倒影一片。空气透明得每一颗尘埃都清晰可见,耳边隐约地飘来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断断续续,让墨曦心里莫名温暖。馥郁的香味在鼻尖流连,若影若现,刺激着他的胃部细胞。
他懒洋洋地将自己裹在丝绸被里,聆听着隔壁传来的美妙声音,靠着空气中的气味辨别着今天的早餐。看着微敞的房门,他心里有着奇异的期待,那感觉很奇怪,软软的,就好像融化在口中的热巧克力一般浓稠。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种甜,是最接近幸福的味道。
晨曦珠宝公司的门店要打卡,在墨曦起床的时候,她已经赶去上班了。餐厅收拾得很干净,西式装潢的长形餐桌上很不搭调地摆着中式碗筷。新鲜磨好的豆浆还在玻璃杯里冒着热气,微波炉里放着未散温的水晶包,四盏骨瓷杯碟里盛着小点心:鼓椒花生蒸凤爪,玲珑八宝糕,绿茵白兔饺,杏仁冻豆腐。墨曦忍不住食欲大增,他夹起这精致繁复的点心,却迟迟没有下咽。
他想起她上次为他准备早餐,他讽刺她多此一举,她编了个落魄的故事来博取他同情。最后,那顿早餐在他的愤怒和她的怨怼中不欢而散。他本以为以那个女人倔强的脾气,怕是再也不会进厨房了。却想不到,童洛瑶发现他不吃早餐后,便又开始准备早点,自己回到了被浓香叫醒的时光。
“墨曦墨曦,早上好!工作再忙也不能忘记吃早餐哦。早餐是梦想起程第一步,就从吃掉我开始吧!”墨曦拿起骨瓷餐盘下贴着的便签条,看着上面画着的向日葵笑脸,有些哭笑不得。
“多大的人了,这么幼稚。不过这个兔子的憨样还真像你,不是说过不要白费心机做早餐来讨好我吗?还做这些,你是不是个笨蛋?”墨曦用筷子夹起一个白兔饺,自言自语道,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看向这个饺子的时候,他唇边微扬着的笑意以及目光中的浅浅柔情。
童洛瑶,真是一个古怪的女人。
她会在他的陶瓷笔筒上涂上水墨粉彩,在他的签字笔上绑上蝴蝶结,窗户边有她亲手做的五彩风铃,沙发上是她设计的手绘抱枕。对于艺术,她没有叶秋凝那样的犀利,却有着特别的执着。她帮他布置了一个如同童话一般的家,而一向对家居设计挑剔的他竟放任她自作主张。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将他拉回正常的生活轨道,按时作息,健康生活,在细节处精益求精。
可是,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读懂过这个女孩:不懂她的古灵精怪,不懂她的憨态可掬……,不懂她那么理所当然的算计,也不懂她偶尔望向星空时的黯然神伤。他总有冲动,想要看清楚她。每一次注视着她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摘下她的眼镜,看清楚她双眸中的神色。
童洛瑶,童洛瑶,童洛瑶……
尽管极力去忽视,但这个名字却依然占据了他的生活,甚至……占据了他的思考。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墨曦注视着此刻空荡荡的客厅,心里莫名地怅然若失。
……
临近七夕,门店的工作越来越忙,新官上任的童洛瑶几乎马不停蹄。总部认可了她的七夕购物节方案,会在包括步行街旗舰店在内的几家门店同时实行。可偏偏童洛瑶工作的门店,不在实行的范围之内。这让店长碎碎念了很久,明明是他们门店提出来的企划,最后却让别人得了便宜。现在有了商业区的那些店来搅局,他们这边想要有一鸣惊人的业绩可就难了。
“广告部的那群家伙太过分了,联络的所有明星都安排到了商业区的那些门店那里,我们这里居然一个也不给安排。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平日里捞得油水多么!”
童洛瑶正在给装饰用的气球打气,看到在一旁打电话的店长骂骂咧咧地挂掉了电话,一惊之下,把气又放掉了一大半。她叹息了一声,又开始继续给气球打着气。
“还打什么气球,肚子里的气都快撑成气球了,做了这么多,大家不过白费力气。”店长挂断电话,忍不住冲童洛瑶吐起了苦水。这个策划案明明是童洛瑶提出的,却最后半点好处也分不到。
“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德性,逢高踩低本就是人情。”自从上次和店长开诚布公地谈了合作条件后,童洛瑶与她的关系反倒亲近了一些,说话也变得随意起来。
“要不是为了店里,我才不看那些人的嘴脸。”店长依旧愤愤不平,刚刚在电话里,她低声下气地求对方给自己安排几个镇场子的人,可对方却冷嘲热讽地告诉她明星都是有身份的,不是什么场子的活动都愿意出席的。这让脾气原本就火爆的店长大人当场就砸了电话。
“晨曦,为您量身定制的典雅,这广告语写得真是好啊,童洛瑶你说是不是?”一旁的温敏惠拿着一份当日报纸,看着上面晨曦珠宝公司的整版广告感叹,这广告语本来是童洛瑶提交的策划中的一句话,但是现在却为别的门店做了嫁衣裳,温敏惠就不信童洛瑶心里没想法。
“我们门店丢了好机会你好像特别高兴?有幸灾乐祸的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提升业绩,如果这个月你的销售额上不去,你也不用呆了。”店长瞪了一眼温敏惠。
“谁稀罕。”温敏惠放下报纸,冷笑着说道。童洛瑶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一直以来就想往上爬,自己抢了她的风头她才一直针对自己。但是温敏惠对店长向来客气,怎么现在却满脸不在意,好像门店的工作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一般。
看着温敏惠离开,童洛瑶上前拿起了那张报纸。
报纸上整版的彩页广告,看起来就投入不菲。看来晨曦珠宝的确打算进军百货业,不但不遗余力地联合服装、彩妆各大品牌共同推出量身设计的购物节的活动,还请来一线明星来为活动代言,各种宣传更是不惜成本。即便她们店长请到了明星来给门店增加人气,也绝对拼不过步行街旗舰店。谁让总部把人力物力财力都投步行街去了。只是……,哪怕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她童洛瑶也不会这么容易认输。
“明星的号召力的确是不错,只是来追星的人未必有兴趣买珠宝,有人气也不意味着就有购买力。我说过,这个活动真正的顾客群在我们这里。周围的写字楼里的女人,她们才是需要‘定制典雅’的人。”童洛瑶将报纸合上,眼中是满满的自信。
“你的意思是……”店长看着童洛瑶,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对这个女孩有了莫名的信赖,她总能在关键时候提出让自己眼前一亮的建议。
“销售行业说白了是服务行业,我们要的是真正为顾客着想的服务。如果她们能够在这里,获得独一无二的购物体验。”童洛瑶笑眯眯地看了眼店长,继续说道,“既然是七夕节,那么就让情人彼此成为美丽的见证人。”
“说说你的主意,有效的话,七夕那天放你一天假去陪情人。”店长听到童洛瑶信心满满,顿时来了精神,打趣道。
童洛瑶囧了囧,她从来不过七夕,自从恢复了记忆以后,农历七月她只过一个节日。想到这里,她不禁神色暗淡。中元节又快到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去妈妈的墓地看看,今年也该去拜祭了。说起来,七月份两个节日何其相似。七夕送东西,中元节也是送东西。只不过七夕是对人说鬼话,中元节是对鬼说人话。不过,这段时间为了准备七夕,她压根没有休过一天假,如果能在七夕那天放一天假,她倒很乐意。
想到这里,童洛瑶灿烂一笑,她对店长说出了心里的打算。听到童洛瑶的意见,店长不住地赞许点头,似是很赞同。童洛瑶松了一口气,对于做生意她其实算是外行,只是胜在鬼点子比较多。虽然她对当楼层管理没什么兴趣,但是能不能让门店业绩翻番决定着她和墨曦打的赌能不能赢。她靠着这个赌注进入晨曦珠宝设计部当设计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