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家,我敲了下门,我妈很快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乐呵呵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剩下的话没有说话,因为她看到站在我身后的三爷爷。
我妈无意识地抖了一下,僵硬地动着手,眼看又要把门合上,三爷爷眼疾手快地拨开我撞过去,硬是将门撞开了。
我妈也被门的力道撞翻在地,三爷爷一把老骨头了,力气竟然比许多年轻人都大,我妈直接被掼出去,手臂撞到玄关的鞋架上。
我皱眉看了三爷爷一眼,敢怒不敢言,只能跑到我妈身边去,蹲下想将她扶起来。
一阵带着恶臭的血腥味猛地扑鼻而来,喉咙处涌上一股恶心,我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我妈脸色突变,突然一把推开我,蹭着地面后退几步,挣扎着站起来,我看向她被被撞的那条手臂,长长的衣袖划拉开一道大口子,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伤口。
我吓了一跳,那伤口足足有七八厘米长,皮肉从里面翻出来,看起来像是已经腐败了的样子,赤黑色的血慢慢从伤口渗出来,但血液却好像凝固了一般,一块一块地粘在伤口处。
那股腐烂的气息就是从我妈的伤口散发出来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难闻起来,像死人一样腐朽的、不堪的味道。
我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陷在肉里,也丝毫没有感觉,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我妈生病了,我得把她送去医院。
我试图靠近她,但是我妈却只是防备地看着我,一直不让我动。
她大概也是害怕吧,没错,三爷爷和冥伦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换了谁都会害怕。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嘴里边说道,“妈,你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丽丽!”三爷爷猛地对我大喝一声,冥伦后身后抓住我,不让我靠近我妈身边。
三爷爷转头看向我妈,沉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阿香,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你,你必须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
我妈被逼的一直后退,甚至顾不住捂住糜烂的伤口,任扑鼻的恶臭弥漫整个房间,她脸上闪过一抹痛苦,很快消失不见,转而恶狠狠地盯着三爷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想跟丽丽在一起有什么错,她是我女儿,你们谁也别想让我们母女分开!”
三爷爷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放不下丽丽,丽丽也是我的孙女,你只管安心过去,我会照顾好她的。”
“不!”我妈连连摇头,“我哪里也不去,我哪里都不会去!”
三爷爷不忍道,“你这辈子的福没有享完,下辈子一定会比现在过的好,去吧,我会给你做法超度,一路引你走去阴间,你莫要害怕。”
三爷爷说罢试探地朝我妈走过去,我和我妈都慌了,我妈挣扎地往后退,我使劲扑腾着想挣开冥伦。
其实看到我妈伤口的那一瞬间,我的直觉里就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活人的血肉是新鲜的,怎么可能发出那种腐臭的味道,还有之前看到的暗紫色的斑块,那是死人才有的尸斑,我妈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死了,之所以一直不让我接电话就是因为怕我知道这个消息。
还有冥伦,他这几天一直在说一些奇怪的话,肯定早就知道我爸妈已经死了……
到了这个时候,想不相信都难,我无意识地留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猛地想起一直抓着我的冥伦,我想也不想,扑通便跪了下去。
“我求求你,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就算我死了,你也有办法让我还阳吗?如今我爸妈遭遇不测,只有你能救他们了,你是阎王,你那么厉害,你让他们还阳吧,好不好?只要他们能好好活着,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求你了啊……”
眼泪扑簌簌地一直往下掉,只是我哪里还顾得上去擦,双手揪着冥伦的衣摆,凄凄苦求,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冥伦用力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淡淡地道,“你也看到了,你妈的身体都已经腐烂,即便外面看不出什么,但她的五脏六腑早就破败,这具肉身已经坏死,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活她的。”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使劲摇头,不肯也不敢相信他的话。
冥伦突然将我扒拉着他的手扯开,叫了我三爷爷一声,厉声道,“你看着慕绮丽,我来。”
他说着将我往三爷爷那边推了一下,人已经窜到我妈的面前,我惊恐地看着他伸出右手,罩在我妈的面顶。
我妈呆了呆,缓缓地看了我一眼,眼角滑出一滴眼泪,她张了张口,无声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的眼泪流的更急了,嘶哑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很快,我妈就缓缓闭上眼睛,她的魂魄慢慢从身体里飘出来,肉身瘫倒在地的那一刻,发出沉闷的声响,破败的恶臭味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屋子。
我捂住嘴,愣愣地去看我妈的魂魄,那魂魄呆呆傻傻,只会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看我,我知道刚离体的魂魄都是这样的,但我接受不了我妈这样。
黑白无常很快就来了,我眼睁睁地看着黑无常用锁魂链锁住了我妈,我妈一点反抗也没有,乖乖地任它们摆布。
等黑白无常要将我妈我妈带走的时候,我才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挣脱了三爷爷扑过去,哭喊着不让它们把我妈带走。
黑白无常迟疑地看着冥伦,冥伦将我束缚在怀里,示意黑白无常先走。
我终究是无能为力,待我妈的灵魂不见了之后,我感觉仿佛被一下子掏空了一般,跪坐到地上。
“丽丽……”三爷爷担心地叫了我一声,我闭上眼睛,谁也不想理。
我一直以为我会先一步离我爸妈而去,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没能给他们尽孝,他们就以这种方式先行弃我而去。
我曾经见惯他人的生死,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已经看穿,但轮到自己身上时,哪里能看得透,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