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深的连路灯都关闭了的夜晚，孙大川一个人坐在旅馆外的马路边，不知道有多少个日月，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呆在某个曾经人来人往的地方孤独的坐着。
他就是想看看月下山林，看看那没了人类足迹后的世界，有一种末世般的妖冶美感，在人最孤独迷茫的时候牵着人仰望她。
忽然间他感觉身后来了人，一阵香风吹过，他的眼睛被一双温润的手遮挡住了，冰凉的发丝垂落到他的后颈和耳垂、脸颊旁，少有人会与他做出这样亲昵的接触。
来人在他身后低声地说：“还记得我吗。”
“我们才见过啊，学姐。”
那双手的主人松开了手，坐在他身旁，得以让孙大川重见月夜，林婵婕披着一件黄黑色的外套就出来了，他看见这件外套笑了笑，“学姐，你还留着校服啊。”
“当然了，校服最大的优点就是洗多少遍都不会变形，还耐脏。”林婵婕理所当然起来，在这一段只有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这件校服可占据了三年呢，她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可唯独舍不得扔掉这一件。
“这是我的校服。”
“反正你们督导队那么厉害，不穿校服也没事。”
“因为那时候忘记找你拿回来了。”孙大川说，后面学校又发了新一套的新生校服，是黑白色的。
在配色方面学校一直拥有神奇的回路，虽然学校有规定要穿校服，但是这种规定对于他们来说不算是什么，除非是某些学校重视的场合。
比如说有人巡查。
“为什么这么晚都不睡？”
“睡不着。”孙大川说。
“回去躺着，闭上眼睛，总会睡着的。”
“不知不觉的睡着，不过现在还有些精神，就出来看看。”
“口渴了吗？”林婵婕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红色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两瓶啤酒。
啤酒入手冰凉，上面还有寒霜起的水珠，显然是放在冰箱中许久才拿出来的。
看着啤酒，孙大川打开喝了一口后才说道：“学姐你别忘记我喝酒后眉眼这块的皮会变的有些粉红的。”
“我还知道你吃冰淇淋后嘴唇也会变得很红，跟涂了口红一样，当年你们班女生看见你吃冰淇淋都会调侃你。”
“学姐你记得的真多。”孙大川说道，抬手的啤酒伸出手和林婵婕的啤酒碰了下。
孙大川真不知道啤酒有什么好喝的，可能年少的人会将抽烟喝酒当做叛逆的象征，可那简直是委屈自己，孙大川没抽过烟，他上学那会一个宿舍的人都会抽就他不会，任凭朋友怎么让他来一口他都不来。
就这样五年下来了，他想自己来年十五年没抽过，还有五年就是二十年，自己没啥理由抽的。
可酒不一样，他陪很多人喝过酒，一开始觉得这是叛逆的表现很帅，到后面他喝酒只是为人排忧解难，兄弟们喝着酒，从谈天说地到最后说着心里话。
他喝的不是很多，都听进去了。
朋友出国了、兄弟失恋了、学长毕业走了，都是喝酒。
第一次吧，他和一个女孩喝酒，林婵婕喝的十分干脆，微微仰起头，天鹅般雪白的颈项微微起伏，比他这个男儿喝的豪迈些。
孙大川笑了起来，林婵婕说：“你为什么删我号码。”
“看见有人照顾你了，也就不窥探你生活了。”
“我毕业那年，你发信息说喜欢我，第二年你又发了同样的信息，第三年你就没了。”林婵婕将脑袋靠在膝盖上，落下的黑发将她的脸遮挡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第三年看见学姐找到了男朋友，我觉得我这个暗恋者学弟也什么必要存在了，学姐过了三年没有学弟的生活，学弟也就是一个过客。”
林婵婕没说什么，只是把啤酒放在身前的陆地上，用手慢慢转动。
铁皮摩擦着细小的碎沙碎石，发出细微的声音。
然后她说：“就因为这种理由把我删掉。”
孙大川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学姐现在这个样子，他怕说出来太伤人，也怕自己说错了、想错了。
林婵婕拿起啤酒主动和孙大川碰瓶，两人喝酒没什么酒桌规矩，不管什么谁上谁下，碰一下便喝一口。
酒，孙大川还是有些喝不懂，但是似乎是苦涩的。
“你学姐我啊，被你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林婵婕说着，孙大川听着。
“欺负你欺负惯了后，没人欺负就不习惯了，有那么个男生，他也很好欺负，也就是我前男友了，分手的时候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我欺负他的时候总是带着另外一个影子，女人可以是一个好演员，男人也可以是，他可以揣摩我欺负他后喜欢他什么样的表现，可以一直讨我欢心，他说他愿意一辈子这样演，但是我忍不住。”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林婵婕将脸颊旁的头发扫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那样清澈的看着孙大川。
那是一双会架起桥梁的眼睛，她的内心情绪通过这道桥梁都传输给孙大川。
孙大川慌乱的将眼睛挪到别处去，可脑海里都是林婵婕的眼睛。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一直把他当做你来欺负，我觉得他欺骗了我，我们吵架、分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声在孙大川耳边那样明显，或许是这个世界在这个时候太安静了，寂静中的一点声响，那足以是响彻世界的沸腾。
“我头一次觉得一个男孩那么坏，我一直以为是我在欺负他，可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是他在训练我。”
“我...没有。”孙大川小声的说道，随后低下头去。
林婵婕喝了一口啤酒，她忽然抓住孙大川的手腕，酒精在她的体内挥发了作用，此刻就像是发动机里燃烧的燃料一般令她的身体热了起来，像是毛孔在收缩扩张，喷吐出气压，在孙大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扑到了身旁那个男孩怀中，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将孙大川压倒。
酒瓶倾倒，麦色的酒液倒在路面上，无数的白色的细沫迸裂开，在无后过激的反应。
女孩倒在孙大川胸前，柔软而热烈的身躯躺在他的身上，可他生不起一点旖旎的想法。
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在孙大川胸口晕染，让他感觉那样沉重，身体像是待机了一样，僵硬冰冷。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病，所以病名为爱，这种病也许一辈子多没办法去掉。
眼泪那样沉重，是因为你在她心里是这么重。
她流泪是因为什么？孙大川不知道，她那时候用身体压倒孙大川，她的耳朵紧贴着孙大川的胸膛，她在听什么？心跳吗？
孙大川看见黑暗阴影中，学姐的脸颊上有眼泪在微光中如断线般流落。
“大川，你在想什么？”林婵婕沙哑着声音，可又很轻。
孙大川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说什么，也没在想什么。
也许他忘记了他们同坐一辆公交车的时候，他累的倚靠在座椅上休息的时候，林婵婕曾偷偷将耳朵靠在他的胸前，那时他被惊醒，可又继续装睡。
林婵婕听见的是心跳如雷，她恶作剧般的轻笑，美好而幸福，然后捏住了孙大川的鼻子，她早已知道孙大川在装睡，对于林婵婕这般亲密的靠近的时候，他是惊喜的，他在说我喜欢你！
可现在，她没听见什么声音，是沉闷的。
“我不喜欢你了。”林婵婕低沉沙哑的声音好似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见，可是却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亦或者，她说的是孙大川心里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