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大厅里灯火如昼,野外的天空也还有点儿亮色。冬季的原野上,只有成堆干枯的苞谷杆立靠在高树盘屈的井台上,在寂冷的晚风中瑟瑟作响,摇晃着枯叶,远近一个人影也没有。醉落黑糊糊的,死沉沉的,没一星灯火向人闪烁。五辆小汽车一字儿排开,流星一样冲下了十里铺的大斜坡、掠过了河石桥。
最末一辆锃亮的飞霞脱小轿车上,前面坐着谭海,后边坐着张学良。张学良用大衣裹严身子,半躺着、沉思着:委员长宴会,向来都是临时通知,可今天这个宴会,总是感觉不大寻常。新城晚宴之前,政训处副处长黎天才特被召见,蒋介石厉声责备他有亏职守:“现在西安几乎成了‘红城’了,你们政工人员干什么吃的?”就在这个“红城”里,再过上十个小时,蒋介石瞎个天字一号人物,就要翻在我张不良的手底,惊天动地的消息,就要霹雳电火一样地响彻全国,震动全世界。在这个当口去赴他的宴会,这是个怎样的宴会呢?蒋介石精得很,他会不会突然翻脸,来个先下手为强……
天黑严了,车灯打亮了,华清池前,车灯里连连闪出举手致礼的着灰棉袄的大个儿士兵,张学良熟悉,这都是一〇五师布下的哨兵,是随着他千里辗转来的东北子弟,他心里一下又稳实了。”这儿眼下是我们东北军的天地,工于心计的老蒋,不会择这么个场合设‘鸿门宴’的。”
果真,宴会很平静,规模不大。一张黑光油亮的大圆桌,正中是个黄铜火锅,汤水沸沸,暖腾腾香喷喷的,蒋介石气色很好,不喜也不恼。落坐之后,他先转向张学良:
“虎城、不忠请假,他二人代表你招待客人喽!”
张学良恭敬地点点头:“我代表他二位向委座致谢!”
蒋介石向各位指了指:“天气冷,每次人多跑几盅。”几杯酒下肚,他首先高兴起来,挥阗筷子往左下方指去:
“九龙汤北畔,从前有个飞霜殿那是唐朝修的。为什么叫‘飞霜殿’呢?他故意停住手,巡视诸位大员一眼,才缓缓地说道:“唐代初期,那是专门赐宴五品以上臣僚涤释烦暑的地方。他们那是伏天,我今天是冬九天,地方不变,节候不同,所以我要你们多喝酒,驱驱寒气。”
陈诚他们连忙站起,双手捧杯,向委座敬酒、致谢。
宴会将终的时候,侍从室送来一副硬皮蓝色纸夹,委员长打开,清清嗓门,神情严肃,开始宣布:
“命令!”听到“命令”二字,满桌人“哗”地站立起来,蒋介石等大伙站定,一口气念了下去:
“命令—陈诚以军政部资助长名义指挥绥东中央军各部队;蒋鼎文为西北剿匪军前敌总司令;卫立煌为晋陕绥宁四省边区总指挥。”听到这项命令,张学良脸色大变。宴席上静消消的,无人说话。委员长摇着筷子:
“坐下,坐下,你们动手呀,趁热再吃些。”
张学良忽地又一次起立:“刚才委员长发表了三位总司令,三位总司令的资历和身份都和学良不相上下,他们的防区,又都处于三省剿匪总部的防区,彼此紧密接壤。在这小小的三省之间,一下竟有了四个总司令,将来作战的时候,如何配合?由谁指挥谁呢?”委员长这一招,明显是取而代之的意思!张学良双目平视,口气平缓,心尖却微微颤抖。
张学良提问得很突兀,众人吃惊地盯住委座。只见蒋介石“嚓”地合了纸夹,左手“啪”地在桌沿上击了一下,双眼睁圆,形容大为震怒:
“屡次训示,你是军人,只要服从命令,不要问为什么。怎么?你又提出问题来啦!”
以往对张训示,直至二人争执,都是在单独接见的时候,委座词气尽管十分严厉,只有张学良一个人知晓,怎么说也还可以忍受。今天宴席间,当着好几位高级将领的面,当场斥现,老子训儿子一样蛮横,张学良一下子满面通红,嘴张了几张,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其余的人分头规劝,张学良才低下头,愉愉地落了座,蒋介石也息了怒,却不再动筷子了。蒋介石不动筷,谁还好伸筷呢?一桌酒饭吃个半拉子,只好散席。
散席后,大伙依次往华清池门口走去,钱大钧代委座一一相送,挥别,别人都笑着回头,礼貌地敷衍几句,答谢几声,张学良从走廊下闪到了最前边,半低着头,脸阴沉着,脚底很利落,临上小车也不回头。小车在寒风中相继亮开两服剑一样的车灯“飕”地开往西方……钱大钧方才不在座,并不知副司令受了训斥,他只觉得,张副司从来没有过这样难看脸色。一串车灯很远了,钱大钧还站在门口,望着远方,望着那灯光逝去的地方……
在华清池大门口上汽车时,为了表示亲热,调解气氛,陈诚、卫立煌、蒋鼎文、朱绍良硬是挤进了张学良的“飞霞脱”轿车,张学良只好让谭海坐到别的车上去,他亲自把住方向盘进行驾驶。五辆小车一字儿摆开,飞快地飞驰。过了河桥,上十里铺大坡时,左侧是十余丈高的土崖,崖下是打漩的流水,张学良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开玩笑:“诸位,你们的小命可都在我手里握着哩!我这转盘一扭,汽车翻沟,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陈诚哈哈大笑:“我们死了,你也逃不脱——坐的一个车嘛。”
朱绍良也开玩笑:“我们不打紧,你张副司令可不能死哟!”
张学良说:“嗨!我才不怕死哩!”
蒋鼎文却递上话来:“朱总指挥的意思我知道——你张副司令万一升了天,你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赵一荻小姐可怎么办哟!”
小车上发出了一团笑声……
才八点多钟,新城大楼的宴会正进入杯盘狼籍、酒酣耳热的高潮阶段。大门闪开,张学良、陈诚、蒋鼎文、朱绍良、卫立煌依次出现在灯光里。汽车穿越几里暗夜,张副司令一下子重又恢复了潇洒、干练的神态,他接过杨虎城递上来的一杯酒,直视着杨虎城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进入了与各位贵宾酬酢的行列,一如往常之宴,谈笑风生,趣语连珠,赴宴者谁也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陈诚、蒋鼎文他们,以惊异的目光望着张学良,仔细的杨虎城却分明觉出,以往吃酒,杯到唇边,张学良总要有意识地泼洒出三五滴的,今晚则是一仰而下,涓滴无遗。临潼之宴,难道说没喝上好酒?张学良酒量并不大,继续斟酒的时候,杨虎城要么只斟小半杯,要么故意洒出一多半……他担心这个不寻常的夜晚,更担心张学良的一举一动。
十时许,席终人散,灯暗街冷。张学良亲自驾着“飞霞脱”,风驰电掣地开进了金家巷公馆,轿车在院内转了一圈,折回正北的大门口,才“吱”一声煞住。预先回家的谭海马上迎上去,只听得张学良在车内发问:“杨主任来了吗?”谭海答:“没来。”小车立即冲出门外,西行,北折,朝新城方向疾驰而去。
小车刚刚出门,一声短促迅猛的哨音,卫队营全副武装,分乘两辆卡车驶出了张公馆。院子外边加派了巡逻哨,院墙四周架上了一挺挺轻机枪……东北军各位主要将领的小车,闪着灯光,一辆又一辆开进了公馆,谭海刘海山站在门口亲自招呼。进院的汽车很快就灭了灯,公馆里反而是出奇的寂静。
半小时以后,张学良的轿车返回了公馆。张学良对紧跟在身后的谭海一挥手,没有进西二楼会议室,谭海在二楼止了步。张学良径直折上了三楼的卧室前半部隔出的小客厅,守在电话机旁的赵一荻小姐一听到楼梯上那熟悉的脚步声,焦灼地迎上来,忙帮他解脱大衣。
“汉卿!”赵一荻轻轻的声音有点儿颤,手也有点儿抖。
张学良没有回头,没有看她,却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小妹给我把最漂亮的军服换上。我今生今世,今天晚上也许最有价值。我们这个民族的命运,千难万难,今夕也见个分晓!”
手脚麻利地换好衣服,赵一荻转过身去擦泪水,张学良拧暗了灯,快步走出门外,轻轻掩上门。屋子里传出隐妨不住的哽咽声、泣哭声。
下到中楼,东面会议室传出嘁嘁喳喳的说话声。谭海往西一指,拧开了张学良办公室的门。坐在沙发上的白凤翔、刘桂五、连忙站起身来。张学良盯往他俩的面孔,甫默片刻,沉重地说:“现在,我交给你俩一个十分重大、十分重大的任务,关系到我们东北军二十万子弟的生死存亡!”
白凤翔立即表示:“我们全明白!只要你下令,我白凤翔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刘桂五盯住副司令,抿紧双唇,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二人异常严肃。
“很好!我决心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命令你俩到临潼去请委员长,进城共商国家大事。”
刘桂五问:“杨主任那边怎么办?”
张学良竖起一只手“这个我不安排,你不要问。你二人去临潼的汽车、卫队己经安排好了。”谭海走来,提起十二支崭新的手枪,交给白凤翔、刘桂五。张学良面色严峻地踱了一圈:“你们千万注意,不要伤害了他。”白凤翔马上回答:“这没问题。你要活的,我们决不会弄来个死的”
“你们现在可以回家。凌晨二时孙营长来找你们,一起出发,一到临潼就采取行动。”
送走白凤翔、刘桂五,张学良进了对面的会议室。窗帘吊封很严,屋里烟气弥漫。这是一个紧急会议,除了何柱国一时末能通知之外,东北军高级将领全到了。于学忠、王以哲、缪溅流、刘多葵、鲍文樾、吴家象、行洪舫、卢广绩、应德田、黎天才……众人围坐在长桌周围,焦灼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张学良。张学良好威严,他一下子显得比平时高大了许多,也魁梧了许多。也许是在新城多饮了酒,脸膛泛红,情绪高昂而愤激。他巡视了众位一眼,问道:
“缪溅流军长到了吗?”
五十七军军长缪溅流赶忙应声,站得笔直。
“大前天你在华清池见过委员长以后,讲了些什么话?”
缪军长一下子窘红了脸,结巴着说:“副司令,我错了,我不该说那等无耻的话……”说着竟流下了两行明晶晶的泪水。
张学良说:“你对他那些侍卫人员说什么‘副司令对委员长是忠心耿耿的,只是近来他的左右出现宵小,副司令耳软,被他们包围。’且不说我耳软耳硬,宵小就是奸贼,你说谁是宵小?堂堂一条汉子,你在华清池‘卖糖’,有什么用处!”
全屋静消消的,谁也不吭一声。张学良猛一挥手:“你坐下。这事不说了。我今晚上顾不上这些事。我只是提一提,把话摆到明处,让你知错。”他摘下军帽,放在桌上,抬手拨了下头发,提高了声音:
“我们东北军有数十万人马,本来是有足够力量与日寇决一雌雄的。”说到这儿,张学良的神色沉痛起来,“可是我们放弃了东北,却背了个不抵抗的罪名,为全国人民所不谅!这几年的闷气,我实在受够了。究竟是谁不抵抗?祖宗生下我们,不是让我们当奴隶的。‘九·一八’不抵抗,将来历史会证明,不是我张学良决定的,是委员长来电报不准我们抵抗。不抗日,日寇得寸进尺,内战无法休止,我们无家可归,国家民族只有一天天走向灭亡!”说到这里,张学良眼里噙满了泪水。
“问题是当年无论谁错了,今天不能一错再错。过埃,你们跟上我张学良背黑锅,任人唾骂,现在,我们还能继续打共产党吗?10月在西宁,11月在洛阳,最近在临潼,我屡次向委座陈说停止内战,改变政策,共产党的问题应该用政治方法解决,请求准许我们东北军去察绥抗击日寇。他不但不批准,反而对我大加训斥,他大动肝火,拍桌子骂人,说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不能变,说什么他就是革命,违反他的意志就是叛国,就是反革命,说我受了共产党的‘迷惑’,对他是‘犯上作乱’,说是‘等我死后你再去抗日’,一次比一次骂得凶,弄得我连话也不能讲了”张学良一面说一面走动,愤愤然绕着桌子走了一周,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们东北子弟是有血性的,不但是活人要抗日,死了的骨头也要抗日!委员长目下是死逼着我们去打内战,不服从他,就赶咱们到福建去,然后把我们一口口吃掉!”张学良止住话,看了看表:“我现在宣布:我和杨主任商量好了,下半夜,西安、临潼一起行动,采取非常措施把他扣起来,逼他停止内战,答应我们抗日!你们大家有什么意见?”
张学良讲完,大家沉默着,心里却翻腾着风云雷电。门一响,孙铭九进来了,全副武装,矮胖墩实的身材威风凛凛。张学良当着众人的面发出指示:
“孙营长,我令你跟白凤翔师长、刘桂五团长一道去华清池,他俩是‘绿林’出身,干‘挖老窑’的事很有一套,你要谨慎当心,服从他二人指挥。”
命令完毕,张学良用锐利的目光逼住孙铭九,压抵了嗓门:“有把握吗?”
孙铭九答:“全准备好了,我已派商亚东副营长、王协一连长率领卫队营在灞桥待命,请副司令放心!”
张学良顿了一下:“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不一定再能见面了。你死,还是我死,都说不定。不过,”他用手比划了鸡蛋大的圆圈,“报纸可要登这么大的字,倘若弄不好,那我们都得上山了。”
孙铭九一边敬礼一边高声回答:“完不成任务,我就没脸回来见副司令啦!”
王以哲军长在旁边很有力的插上一句:
“孙营长,就看你的啦!”
孙营长以矫健的步伐迈出门外,找白凤翔、刘桂五去了。
这时候,坐在张学良对面的应德田问了一句:“抓完了,将来怎么办呢?”
张学良简洁地回答:“人已经派出去了,将来怎么办,抓住以后再说。”
张学良发布了最后命令:刘多荃师长为临潼行动总指挥,二旅旅长唐君尧带领一个团包围华清池。为了万无一失,我已经派遣一营长王玉瓒从侧翼配合孙铭九采取行动。其它驻守洛阳、兰州的部队立即发布电令,同时行动,不得有误。缪流军长今晚坐镇总部,不得离位。
“其余诸位,马上随我一起到新城去。诸位的家眷,赵一荻小姐会用电话一一通知的,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新城杨公馆里,灯火比以往更亮堂。
城防司令孔从洲独坐在副官室里,回味着杨将军方才与他谈过的每句话。
“大前天我让你抓紧部队夜间演习,按中央体系的军、警、宪、特驻地秘密配置,你搞得怎么样?”
孔从洲答:“演习还顺利,没出什么乱子。”说着从衣袋里翕出一张西安地图,上面标明着敌我双方的配置。
杨虎城仔细看了看,又问:“你这一比一的配置法:他们一个营,你放一个营;他们一个团,你放一个团,到焦结处管用吗?”孔从洲答:“他们在暗处,一个个装在鼓里;我们在明处,早就有准备。打他们是以一当十,捏死鸡娃子!”虎城笑了:“很好!你这才象个城防司令呢!”他坐下来,又严肃地说:“蒋介石不顾民族危亡,一意孤行坚持内战,而且挑拨东北军和我们的关系。这次在临潼开高级军事会议,大举‘剿共’,实际上也要收拾我们和东北军。”他略停一会儿,又说:“我和张副司令决定来硬的,把老东西抓起来!两军的分工:临潼方面,由东北军负责执行。市内植京招待所,火车站,西郊机场,所有军、警、宪、特,统统由你负责扣留,你的意见怎么办?”
孔从洲显得极紧张,极兴奋:“坚决执行主任的命令!”接着又问杨将军,“赵寿山、孙蔚如先生已从三原回了西安,他们是否知道此事?”
杨虎城平静地说:“那你别管。你先到副官室里候着。”
……这是怎样个夜晚呀,孔从洲的心“怦怦”直跳,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星儿。门一动,王菊人领着赵寿山进来了。赵寿山看见孔从洲静坐空室,很是惊奇:“兄弟,半夜三更,你来这儿干什么?”
孔从洲抬起头,身子未动,平举右手,缓缓地、意味深长地翻了下巴掌。赵寿山瞪大了眼睛,抿紧双唇,什么也没说,连忙进了杨虎城的住室。谢葆贞从赵寿山进去的屋里走出来,为孔从洲沏上一杯热茶。刚抿了两口,孙蔚如也到了。王菊人示了个眼色,孔从洲相跟着,一块进了杨主任屋里。
杨虎城光着头,端坐正中,眼睛分外有神。他重复了方才对孔从洲讲过的话,讲得更简洁,更有力。
孙蔚如说话了:“主任和张先生屡谏不听,他这是何意?”
赵寿山说:“一石三鸟,居心叵测!”
孙蔚如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自以为掩尽人之耳目,实则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这乃是心劳日,徒自为小人耳。”
“岂止小人,卖国贼!”杨虎城的声音掷地有声
赵寿山晃了下拳头:“干!”
孙蔚如说:“干就干到底!”
“他是南山上的核桃,只能砸着吃。我与张副司令已经谈妥了,他完全同意。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杨虎城说。
他们当即研究行动计划,决定次日成立戒严司令部,孙蔚如任司令,赵寿山兼公安局局长,孔从洲掌握机动兵力,特别要注意国民党地下武装的扰乱、破坏。分头行动时,杨虎城又特意叮咛孔从洲:
“把我们自造的高射机枪分配在新城四周的墙头上。”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那些有钱人,最害怕飞机撂炸弹,明天肯定来飞机,把他们保护保护吧!”
十七路军自造的高射机枪很简单,就是把重机枪架在三角架上,可以转动、仰射而已。
几位将领分头打电话,紧张地进行部署。杨虎城和孔从洲、宋文梅对过表,在东侧客厅里等候张副司令的到来。谢葆贞在官邸的石台阶前悄悄站着,寒风时时撩动着她的头发,她捕捉着小汽车的音响。
客厅静极了,正中“收复失地”四个大字,是于右任的手笔。于右任是三原人,与虎城的关系非同一般。从平素交往中,他钦佩杨虎城忠勇爱国的胆识和气魄,主动写下这样四个字,赠于虎城。字的左右,是岳飞抗金兵和关羽单刀赴会两幅画,在灯光下,字与画灼灼有色,满屋里仿佛漾动着英风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