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光武大帝刘秀(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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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日落长天(3)

严光微微一愣:“当然不是,我到京城见了皇上的招贤榜,听了市人的议论才动了荐贤之心。此来京师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见一见皇上,一晃二十多年没见面,想来见上一面唠几句话,也许此别终生很难再见第二面了,如今此愿已了,别无他念,因此想早点回乡。”

光武帝沉默片刻,很平静地问道:

“如果朕没有猜错,子陵此番来京是看望一人倒不假,可不是专程为了看望朕,而是别有所想,看望朕不过是顺水推舟作个人情罢了。既然想看望的人还没有见到,为什么忽然离开呢?”

严光蓦地一怔,吃惊地望着刘秀,只见光武帝微微一笑:

“子陵,你瞧谁来啦?”

严光向门外一看,更是吃惊,只见皇后正拖着长长的裙裾缓缓走来。

光武帝哈哈大笑:“子陵,这是不是你千里迢迢想见的人呐?”

尽管严光饱经沧桑,早已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可他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仍然有一丝红润。他一向才思敏捷,妙语连珠,但在这刹那间却停滞了思维,半张着嘴一句语也说不出来。

光武帝见严光露出窘态,急忙给他解围说:

“丽华,你不是经常唠叨着想见见子陵么,他不远千里来此,你好好陪他聊聊,留他在宫中多住几天。”

光武帝推说有事先走了,严光追出门外喊一声“皇上”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刘秀向他摆摆手:

“让丽华陪你好好聊聊吧,中午大家共同进餐。”

严光目送刘秀走远,阴丽华才把严光请到屋内坐下,亲自为他斟上茶水并双手捧给他:

“子陵,请用茶吧!”

曾经沧海难为水,一声“子陵”,严光的心都碎了,不是碍于两人之间特殊的地位严光会忘情地上前握住阴丽华的手,这是他用一生的时光在心中铸就的青春偶像,正是为了这个女人他放弃了仕途,放逐了自己的事业和感情,以至于他没有再真正爱过另一个女人。

来京的路上,严光思考着如何才能见到阴丽华,没想着见到她后应该说的话。曾有千言万语,可人就在眼前却没有一句话,还是阴丽华坦然自在,率先问道:

“家中的妻儿老小都还好么!”

不知道是时间的隔阂还是地位的天壤之别,严光只是机械地点点头,拘谨地应道:

“谢皇后关心,妻儿老小托皇上皇后的鸿福一切都好。”

阴丽华见严光神色不自然,浅浅一笑:

“子陵,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拘束,随便谈谈你在家乡的生活或者宫外的见闻吧。”

严光有千言万语想说,有千个问题想问,但是,此情此景他又能说什么,又能问什么,憋足了劲张口问道:

“斗胆请问皇后,皇上何时知道皇后与草民——”

严光没有说下去,阴丽华笑了:“子陵,你不要一口一个皇后,叫得我不自在,仍叫我丽华吧。”

严光急忙摆手:“不不,皇后的名讳岂是一般百姓叫得,如今不比往年,应该称你皇后,否则,传之宫外就大不敬了,皇上怪罪下来我也吃罪不起。”

阴丽华听出一丝哀怨,也不解释,认真地说:

“是皇上交待让你这样称呼我的,皇上说你不是朝廷中人,可以不受朝廷礼节约束,仍像当年一样称我‘丽华’更亲切自然。”

一个“当年”令严光心如刀绞,但这疼痛只是瞬间的,他大胆地抬起头打量一下阴丽华,心蓦地一沉,他心中的偶像破灭了。尽管阴丽华比往昔雍容华贵,一举手一投足问都透露着皇后的气派,但岁月不饶人,在她那大理石般的玉洁脸上刻满了皱纹,发丝也不再是黛青,而微微有些枯黄,这一切都是珍珠玉饰以及粉黛所无法掩饰的。可是,转念一想,能不苍老吗,自己和刘秀不都呈现暮年之态,岁月又怎么会钟情于她呢?

严光翕动一下嘴唇问道:“既然皇上知道了当年之事,为何仍然三番五次派人到余姚邀请我来京呢?他不恨我么?”

阴丽华笑道:“你与皇上在太学同窗多年,应该了解他的性情,皇上向来以宽厚仁慈著称天下,对待手下大臣备爱有加,视之如手足,正因为皇上宽洪大量才博得众将信赖,从而一统天下。皇上知道我与你当年的一段感情后不仅毫无怪罪之意,反而对你流露出感激之情,戏称你为护花使者呢,说一旦见到你就封你为护花侯。”

阴丽华稍稍止住笑容又说道:

“皇上时常在群臣面前夸赞你有才华,为了能让你来辅佐他,皇上故意不让你知道他早已了解你我之间的事,多次派人去请你都拒绝入京,皇上十分遗憾,但他尊重你的选择决不想为难你。当他得知你此番来京后欣喜异常,为了能让你留下来辅佐太子,他要求我出面请你。起初我不答应,以为皇上是在试探我,后来见他一片真诚才答应来见你。”

阴丽华说到这里,幽幽叹息一声,用哀求的语气说:

“世事难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知道你因为我放弃仕途之路,对此我一直感到深深的内疚。你这次入京,希望你能放弃原先的一己之念入仕为官,无论是为了皇上求贤若渴之心,还是为了我能弥补当年的遗憾,还有你个人当年的宏图大志,你都应该留下!”

阴丽华见严光仍不为所动,一字一句地问道:

“子陵,难道你的心真的如枯井,让你一生所学毒烂于心,给天地人生留下无限遗憾吗?”

严光见阴丽华眼中噙满泪水,僵死的心也怦然一动,张了张嘴,想答应阴丽华的哀求,略一迟疑,最后微微摇摇头,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

“丽,丽华,我——”

短暂的沉默后,严光怅然说道:

“我已不再是当年的严光,如今早已成为秋后的蚂蚱,掉牙的猛虎,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脱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皇上几十年锐意改革,休养生息,一度衰微的汉室呈现中兴之势。文官安内,武将定边,人人遵纪守法,安守孝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读书人奋发向上,可以说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杰出人才层出不穷,太学之内就聚集着来自九州八荒的仁人志士。我已向皇上举荐张佚、桓荣为太子傅,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回乡安度晚年吧,回去后我一定让不孝犬子来京服侍皇上、太子。不是我不肯,而是我的心早已沉归大海,我的身早已属于山林河泽,再,再也收不回来了——”

严光说着,早已泪流满面。

严光走了,光武帝亲自把他送到郊外,临别时,光武帝感慨地说:

“子陵,我虽是帝室之胄,但其实是布衣一个,如今能承袭汉室宗祧,登上九五之尊,实出所料,每当想起此事总感到惴惴不安。卑微之躯承蒙上天垂青巧得大宝,如果稍一不慎做出愧对天下黎民百姓之事,实在应该受到天地神灵的惩罚。因此,自登基称王以来。朕都兢兢业业,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以和为贵,用仁爱治理天下。朕私下把自己同秦皇汉武作比较,无论史家如何评价朕,朕都不以为意,但朕至今仍有两大遗憾——”

严光不解地问:“正如皇上所言,论功德,足以和秦皇汉武媲美,为王者能做到这一点实在不容易啦,但不知皇上还有哪两大遗憾?”

光武帝注视着严光,叹息说:

“朕第一大遗憾就是没能请动你来辅佐汉室,如此大贤遗之山林,这是国家的不幸,更是朝廷的悲哀。”

严光摇摇头:“皇上惜才之心实在折服,但皇上言重了,我不过是遗之山林的蓬蒿而已,皇上之心是得不到的东西都是好的,这也许就是一种残缺的美,或者说是一种遗憾的美吧。希望皇上把待我之心投放到对待天下读书人的身上,汉室将更加旺隆。”

光武帝诚恳地点点头:“请子陵放心,朕一定做得到!”

光武帝不待严光询问,又说道:

“朕的第二大遗憾就是已到花甲之年仍然没有资格上泰山封禅。”

严光明白了刘秀的心思,刘秀自认为功德可以和秦皇汉武媲美,这两人均到泰山封禅,告祭天地,表功彰德,显然,刘秀也想效法古人让自己的业绩传播远扬,给历史留下一块丰碑。

可是,封禅泰山不是哪一个皇帝随便想去就去的,必须拈量自己的功德是否够格,否则必然贻笑大方。当然,更重要的是天下必须出现祥瑞征兆,表示皇帝的功德惊动了天地神灵,从而显示出各种祥瑞征兆,只有各地祥瑞征兆连续出现时才可以上泰山封禅。

严光略一迟疑,附在光武帝耳边嘱咐几声,光武帝大喜,握住严光的手说:

“子陵真不愧为天下奇才啊!”

严光不待光武帝说下去,急忙登乍而去。

光武帝望着消失在烟尘中的马车回味着严光刚才的话,心中有了主意。

光武帝为了实现泰山封禅的夙愿,他暗中调集几位亲信之人入宫亲授密计。

数月后,几位出京办事的亲信一一归来,光武帝估计时机成熟,便在一次朝会上向群臣宣布,这些日子时常做梦,不知是吉是凶,群臣询问他都做些什么梦,光武帝说:

“经常梦见自己和众大臣一起来到一座无比高大的山上,只见山上云雾缭绕,怪石林立,又见龙吟虎啸,仙人缤纷,不知不觉中来到一高大无比的大殿,里面供奉着玉帝、王母、太白金星、女娲娘娘等天神圣像。许多大臣劝朕上前拜谢,谁知刚刚跪下就醒了。”

光武帝说到这里扫视了一下左右大臣:

“这类似的梦接连出现多次,朕惴惴不安,不知哪位大臣懂得周公解梦,给朕一解吉凶?”

光武帝话音刚落,光禄勋梁松就出班高声奏道:

“恭喜皇上,祝福陛下,万岁,可喜可贺呀!”

光武帝莫名其妙的样子问:“梁爱卿,莫非你懂得解梦不成?”

梁松急忙答道:“臣潜心研究周公解梦多年,无论什么梦一听便知吉凶,皇上这梦可是大吉大利之梦,千载难寻呀!”

光武帝摇摇头,颇带不悦地说:

“朕向来反对臣子故意掩盖真相取悦寡人,朕虽不懂解梦之理,但这众多大臣中也一定另有人深请此道吧?”

光武帝看着其他大臣。

尚书令丁邯上前奏道:“对于解梦臣也略知一二,梁大人说得一点不错,皇上这梦确实是上上佳梦。”

光武帝将信将疑的样子问:“既然二位爱卿都说朕的梦是上好之梦,但不知好在哪里,朕怎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呢?”

丁邯说道:“皇上所做的这种梦倘若落在一般百姓或者朝廷大臣们身上也算不得上好之梦,不过预示着升迁或发财,但对于皇上,就不同了。臣可以用性命作保,作为皇帝能做这样的梦千古稀少,因为陛下这梦预示着要到泰山举行封禅大典,这难道不是可喜可贺的特大喜事么?”

其余的大臣一听丁邯这么说,都是一愣,立即交头结耳议论起来,忽然,司空冯鲂、司徒冯勤、太尉赵熹三人同时走上前,异口同声说道:

“上苍昭佑陛下封禅泰山,臣等恭请吾皇早日举行封禅大典!”

文武大臣一看这三人率先奏请皇上到泰山封禅,谁还敢怠慢,都纷纷下跪山呼万岁,恳请光武帝早日封禅。

光武帝内心喜不自胜,表面上仍谦和地说道:

“这数百年来,除了秦皇汉武之外,没有第三人到泰山举行封禅大典。朕自思也只是一个平庸的帝王,哪有资格上泰山现丑呢?传之后世,岂不令大方之家贻笑寡人不自量力?秦皇奋六世余烈发愤图强,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一举扫灭六国而统一天下,后来又南定吴越北讨匈奴,筑长城作为北国边防屏障,此外还统一了文字和度量衡,其功绩胜过三皇五帝,因此自拟尊号为始皇帝。再说我大汉孝武皇帝,虽然不是开国之君,但上承高祖、文景之治,十六岁登基为帝,任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派张骞、卫青出使西域,开通通往西域的丝绸商路,又派卫青、李广、霍去病北讨匈奴,扩大了疆域,巩固了边防,使汉室空前强盛,外敌来附,国泰民安。”

光武帝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略带感慨地说:

“朕与孝武帝相比,实在感到惭愧,惭愧。”

丁邯不急不慢地起身奏道:“皇上自谦了,以臣私下愚见,皇上功德不仅可以同秦皇汉武媲美,而且有过之无不及。”

光武帝不待丁邯说下去,猛地一拍御案斥道:

“大胆的丁邯,你,你敢诋毁孝武皇帝,奉承寡人!”

“皇上息怒!”丁邯深深一揖,“请皇上听臣把话说完,如果臣真的打半句诳语来奉承皇上,再请皇上治臣的罪也不晚。”

光武帝余怒未消:“朕先饶过你,你快把话说完,若有诳语决不饶恕!”

丁邯说道:“皇上虽是汉室之胄,实为布衣起家,受天命于汉室垂危之际,舍家起兵征讨莽贼,救王室于危难之中,使汉室帝祚断而又续,于国于民有社稷再造之功,类同于秦室高祖。吾皇白手起家后,棘阳一战,至亲死难数十人,昆阳鏖战,多亏陛下指挥有方才以少胜多,取得大捷,但胞兄死难。更始在位,皇上有功而不得重用,委自枉屈,忍辱负重,只身数百人持节河北,此时更显示出皇上的雄才大略与过人之处,联姻和刘扬,借兵灭王郎,独树一帜奠定帝业。慧眼独具,力排众议,建都洛阳,然后夺关中平河汉,降赤眉,踏平中原,征刘永,震慑江南。后来又逼降了张步,镇压彭宠,巩固中原。接下来御驾亲征隗嚣,击杀西蜀公孙述,使窦融、卢芳归顺,从而天下一统,在这统一大业的每次大的征战中,哪一次没有皇上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