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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眼见为实

在套房门口,关明雷像一堵墙挡在门里,婉言辞去了马市长等人的陪同,只留下丁小卫。马跃进给丁小卫使个眼色。丁小卫跟着跑了出去,马跃进小声说:“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报告。”丁小卫像做了特务似的回到关明雷房间。关明雷在卫生间把十几瓶啤酒经过身体过滤成的清水排进下水道,一身轻松地走出来。丁小卫削一个苹果递给关明雷,关明雷不要,拿过两只香蕉,剥了皮,插进嘴里,用劲向里压,没看到咀嚼就下了肚,又剥一根插进嘴里,一会儿又没了。丁小卫一直以为关明雷的吃相不好,狼吞虎咽,受了几年饥荒似的,但又觉得他那么庞大的身躯,不那么吃喝也入不敷出,因而,吃相不好也就无可厚非。现在是二人世界。丁小卫虽然任务在身,但情感上与关明雷还是有一种亲密感。毕竟关明雷是他引来的客商,先入为主,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关明雷的?来者为客,他必须时时处处替关明雷着想,但是马跃进给他压的任务对他更有价值。孰轻孰重,丁小卫拎得清,他想找话说,却无从说起。看关明雷的样子,也没心思和他说话。一时冷场。关明雷吃完水果,用手背来回抹一下嘴,漫不经心地去开密码箱。丁小卫没像马跃进那样去阻拦关明雷。马跃进那是想把好戏留在后头,丁小卫不需要,他更需要直截了当地了解关明雷更多的情况,他对关明雷始终有这种好奇心,因而不自觉地跟在关明雷身后,目不转睛看着关明雷打开密码箱。

关明雷把密码箱打开后退了一步,让丁小卫一览无遗地看出那里装的什么。展现在丁小卫面前的是百元一摞的崭新人民币,方砖似的整齐码在那里,形成一个正方体,旁边是一只黑色公文包。丁小卫默数一下,一共十摞。他想起关明雷下飞机时的密码箱与进入白水市界时的密码箱重量不等,知道这钱可能是在黑山市弄的,但他还是吃惊地问:“关老板随身带这么多现金?”关明雷顺手打下箱盖,那些人民币立即从丁小卫视线里消失。关明雷说:“黑山市的领导非要塞给我,说是给我作路费。”这话让丁小卫着急,他烦黑山,一听黑山玩这一手,知道他们想拴住关明雷,不择手段,不惜重金收买。丁小卫说:“关老板,我们不是说好的,你的路费由我们解决吗?”关明雷双手一摊说:“盛情难却,他们怕我不在他们黑山投资,说这是点小意思,我哪能那么不够意思呢?”这说明,这钱是黑山为争夺汽车工业城项目行贿的。而且听关明雷的口气,似乎对黑山已有承诺。看来,马跃进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何是好?丁小卫很着急,但此时此地,丁小卫又不能立即把情况报告给马跃进。他设身处地为关明雷着想说:“这么多现金就这么放着不安全,要么拿到总台上寄存,要么放到保险柜里去。”丁小卫一进这套房时就看到有一个保险柜的,他想用真情打动关明雷,很快就在舍客室的橱子里面找到保险柜。关明雷不屑理会地说:“这点小钱没什么好怕的了。”弄得丁小卫心里不自在。

但是关明雷思索一会儿,还是说,“那放在保险柜里吧。”去看了保险柜使用方法,打开门,叫丁小卫把钱拿去存起来。丁小卫分两趟把那十摞人民币抱给关明雷码到保险柜里。箱子里没钱了,然而关明雷蹲在保险柜边还不站起来,一只手向后伸着说:“把那几张支票也拿来吧。”支票?丁小卫又是一惊。——哪里有支票?丁小卫在密码箱里找,没有。从公文包里找出四张支票。这几张支票比丁小卫看过用过的任何支票都大,限额面值九百九十九万元,是美国花旗银行支票,一共四张,一张980万,三张是960万,共3860万美元。丁小卫惊讶得有点心里发慌,几个亿人民币的支票呀。关明雷催他快拿过去。丁小卫激动而且有点不自信地请教:“关老板,这都是美元吧。”“上面写得很清楚啊,美元。”丁小卫说:“三四亿人民币呀!”关明雷说:“毛毛雨啦,建个汽车工业城,这些远远不够啊。”与亿万富豪平等对话,丁小卫开始有点紧张了。锁好保险柜,关明雷坐到沙发上,挺直身子,拍拍沙发扶手说:“坐吧。”丁小卫站在那儿发呆,他总算开了眼了,那么多钱,关明雷称得上亿万富翁了吧。他想起南方那个晚上邂逅关明雷时情景,想起对关明雷的种种猜疑,真有点后悔。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般人,是腰缠万贯的富商。相比之下,他的那点工资,他的那点家底,真像关明雷说的是毛毛雨。人比人恼死人,他活个什么劲?听到关明雷反客为主的邀请,丁小卫诚惶诚恐地侧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笑着看关明雷。在以金钱为成功标准的时代,对一个成功者保持敬畏几乎是常人的本能,丁小卫也不例外。十分明显,关明雷想从丁小卫那里了解白水市的有关情况,这是投资商必备的素质,比如优惠政策等。丁小卫看出来了,他责无旁贷站在全市大局角度,向关明雷介绍了白水市的政策,当然是他力所能及的,但是他还是擅自向关明雷保证,大道汽车工业城的用地可以降到最低。他说这话时的神秘让关明雷不以为然。关明雷很大方地拂了一下手说:“诚心的投资商不会在乎土地那点钱,看到的是大市场。我一天几百万的进项,在乎那点小钱吗?”“那是那是!”丁小卫发现自己十分渺小,居然以为那点地价是了不起的事情,人家关明雷根本没当事。

他有点不知所措,还有什么能打动关明雷呢?他发现与亿万富翁对话太艰难,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意识形态完全不同,当然话不投机,只好说:“关老板还有什么样要求只管提出来。”关明雷又拂了一次手说:“没有了,主要看环境好不好。”于是丁小卫又找到了话题,把白水的环境妙处大肆渲染了一阵子。关明雷频频点头,但看得出,关明雷心不在焉。其实丁小卫也心急火燎想把惊天发现赶快报给马跃进,只是一时找不到机会脱身。此时,悦耳的门铃声响起来,关明雷睁大眼看着丁小卫,他的目光在问,是找我的吗?不会,一定是找你的。关明雷断定初来乍到不会有人这么快找上门来的,因此他对门铃响起虽然有点紧张,但依然无动于衷。丁小卫相信同样不会有人找他,因为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宾馆,更没人知道他现在正在总统套房与亿万富翁对话,但他觉得他有义务上去开门。“谁呀?”他边问边轻轻拉开门,并从门缝里探出头去。出现在丁小卫面前的是胡艳艳,而且像换了个人似的,五官清晰得线条分明,本来桑葚似的双唇一下变成一朵玫瑰,鲜红鲜红的。丁小卫阴阳怪气说:“对不起,走错门了。”砰,随手关上门。重新回到沙发上的丁小卫心烦意乱,心里骂句:“这丫头!找死。”“什么人呀,让人进来吧。”关明雷用商量的口气说。“一名女教师,和大道汽车工业城的事一点关系没有,瞎胡闹!”丁小卫这算是对关明雷的回答。“是不是那位——”关明雷叫不出胡艳艳的姓名,比划着想说出胡艳艳的形象,但又比划不出来,最后终于说出丁小卫认为他对胡艳艳有印象的特点,“就是会说我们闽南话的那位?”“是的。”丁小卫承认。“他乡遇知音,好好,快让她进来。”关明雷说完自己起身要去开门,但身陷沙发太深太重,一时起不来。丁小卫一看阻挡不了,轻巧地起身上前开门,但是他依然没有顺顺当当地放胡艳艳进屋,而是自己走出门去,顺手关了门,小声说:“艳艳,我想你最好不要往是非堆里扎为好,你找关老板有事吗?”胡艳艳眨眨眼,没想出什么事来,是啊,和关老板素昧平生,能有什么事?但是,胡艳艳觉得她的工作与关老板有联系,起码她要提前了解大道汽车工业城的来龙去脉,她才能把解说工作做好吧,于是,她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她没有理直气壮说出来,而是反问丁小卫:“你在关老板这有什么事?”不可理喻,丁小卫气不打一处来,拉过胡艳艳的胳膊向走廊一头走去。胡艳艳一直要摆脱他的拉扯,没能成功,她喘着粗气说:“再不松手我要喊人啦!”丁小卫猛一搡,把胡艳艳搡到墙角,同时松开手,但胡艳艳不仅没喊人,而且还低下了头,一声没吭,一步不动。丁小卫看到一头红发的胡艳艳更像一个俗不可耐的三陪女,几次想扔下不管,可是来回徘徊几趟,还是想教训胡艳艳一番。

他说:“艳艳,你叫我省心一点好不好。”“你是我什么人?”胡艳艳反问丁小卫,眼睛却看着悠远的走廊,目光里充满坚定和不服。她渴望得到一切机会改变命运,义无反顾,任何人都是绊脚石。这已经是胡艳艳不止一次地反问丁小卫了。丁小卫也说不清楚胡艳艳的所作所为与他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是,他就是不忍心看着胡艳艳这样滑下去,他的一片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弄得他心急上火,无可奈何。丁小卫压住心火,心平气和地说:“关老板午休了,下午还有重要活动参加,你改日再见他好吗?”“不行,我就是要问问他,他那么有钱是从哪弄来的。”胡艳艳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来意。恰恰相反,这正是丁小卫和马跃进讳莫如深的话题。丁小卫笑笑说:“你觉得知道那些对你有意义吗?”“当然有意义,起码可以间接获得一条发财的捷径。”胡艳艳明显平静了许多。“你以为你会得到满意的答案吗?他不会告诉我们的。”丁小卫语气十分肯定。胡艳艳鼻腔里笑笑说:“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们,谁会把自己的生财之道告诉一个想和他竞争的对手呢,但是,我相信,任何人都会对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人袒露心声的,不然,他会憋得难受。”“但此时此地任何人对关老板来说都可能有威胁,他会相信你?”“这你就别管了。”胡艳艳一甩红发,昂首阔步向总统套房走去。丁小卫奋不顾身扑上去,在胡艳艳的面前老鹰捉小鸡似的张开双臂:“听我的,艳艳,你不能去。”“你是我什么人?”胡艳艳怒目圆睁,她不需要任何人对她指手画脚。丁小卫让开道。胡艳艳摁响关明雷的门铃,一声请进,闪进屋去。砰,门又关死了。丁小卫成了门外人。正好,他给马跃进打手机报告发现的重要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