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理解杏儿的难处。关武再对小康好,到底不是亲生的爹。小康的亲爹虽然不在了,可他亲爷爷和亲阿嬷是还在的,也一向疼惜小康,更何况小康还是个没了爹的孩子,更加得小康爷爷和阿嬷的疼爱。
杏儿要是不顾两位老人家的感受将小康送到镇上来,三姑六婆难免会在背后嚼舌根,杏儿怕也是不想让小康离了爷爷阿嬷的关爱吧。
“这事儿我也就是想想,后来想着也就算了,他在村里也一样能念书的,等他年纪再大些了,看他自己怎么想吧。”杏儿叹道:“我看阿武的意思,也是不好多管小康如何的,毕竟不是亲生的爹,他不管,别人说闲话,他管多了,别人一样还是要说闲话。这事儿我也没跟阿武说,就怕他也多想了。”
此时正是餐后,都是一家人也不分男女老幼,都在这后院厅堂里聚着。李欣和杏儿聊了一会儿,青丫便回来了,对李欣点了点头。
李欣招手让她过来,对青丫道:“等今儿个忙完了,你记得跟曹管事说一声,扣守偏院门子的小子半个月的工钱,让他下次不能再犯。我事儿比较多,待会儿怕忙忘了。”
青丫忙点头道:“夫人放心,曹管事那边儿奴婢一定交代妥当。”
“你办事儿我一向也放心。”
李欣点点头,这会儿功夫,新嫁娘阿秀也挪了过来,笑着问李欣和杏儿道:“大嫂二嫂说什么悄悄话呢?能不能让我也听听呀?”
“瞧你说的,我们哪有说什么悄悄话?你想听,只管放心大胆地听。”杏儿轻笑着打了下阿秀,又揶揄地看着她问道:“冯家小子……哦不对,是五姑爷了。五姑爷对你可还好啊?”
杏儿微微羞赧,倒还算大方地回答杏儿道:“他对我挺好的,他们家人也对我挺好的。”
李欣掩嘴笑道:“咱们家五姑爷能不对阿秀好吗?他可是一直等着阿秀到如今成亲的,自然是如珠如宝地对阿秀了。”
阿秀脸颊上飞上两朵红云,瞥了瞥李欣和杏儿道:“大嫂二嫂可别拿我打趣,尤其是大嫂,你跟大哥不一样好得如胶似漆的?不然这会儿也不会怀着身子了。”
杏儿顿时窃笑,阿秀又转向她笑道:“二嫂别高兴地太早,大嫂可又怀上了,二嫂不也得加紧点儿?”
杏儿笑岔了气:“瞧瞧我们家阿秀,这嘴皮子可是一点儿不饶人!”
阿秀脸上的笑收敛了些:“当然不能饶人,饶了人人家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听阿秀话里有话,李欣和杏儿对望一眼,李欣问道:“你这话里可是有点儿故事?”
阿秀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成亲第二日,照理是要跟他们冯家的那些亲戚招呼一声的,还要给长辈敬敬茶什么的。德发他爹娘兄妹倒好说,他那叔伯什么的,还真不是什么好货。”
“嘘……你这才成亲,可不能这般说话。”杏儿忙比了手指在自己嘴上,示意阿秀低声些。
阿秀笑道:“二嫂,这边儿就你跟大嫂两个人,我也就只跟你们说。德发就是听去了也没什么,他心里也不耐烦他那几个叔伯呢。”
“怎么回事?他们给你脸色看了?”李欣皱眉问道。
“新媳妇儿进门,为难我也是常理,不过要为难也轮不到他们不是?冯家早就分家了的,德发阿嬷死的时候,我公爹婆母家底儿都掏出来了给老人家办丧事儿,更别说家那是早就分出来单过了的,论情论理的,都对得起冯家其他人吧?德发叔伯可不这么认为,我给他们敬茶,还摆腔调,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如今德发不比从前了,我这是高攀他;又说我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的跟男人打交道,学男人的本事,说我有妇德有亏,还说德发发财了不念着亲戚,旁敲侧击地教育我们,让我们做人不能忘本……”
“这有些过分了吧?”杏儿皱眉道:“谁这般说你们?”
“一个什么冯家的老祖宗,瞧着一双吊三角的眼,就不是个好东西。”阿秀怨气极大:“德发忍着,我可不忍,不接我的茶我就不敬了,反正公爹婆母已经喝了我的茶,他喝不喝无所谓。”
“你怎么做了?”杏儿忙坐端正了,略带了些忧心,好奇问道。
李欣也一脸关切地等着阿秀说下文。
阿秀笑了笑,道:“你们也知道我没有什么多好的脾气,那老头瓮声瓮气地说了一通的话,我手举着茶杯都举酸了,不耐烦了,我就直接打断他的话,声音也提高了些,叫他喝茶。他就鼓了眼瞪我,说我没教养什么的。然后我就直接站起来了,茶杯一搁,回他一句,‘你爱喝不喝’。”
杏儿顿时掩了嘴,眸中带笑,嘴上还是责备道:“你这样也太不给老人家面子了。”
“他都不给我面子,我给他什么面子呀?我嫁的是德发,没那闲工夫伺候那些个白眼狼亲戚。”阿秀嗤了一声,道:“那老头只是开了个头,被我气着了,话也不肯再说,直接就颤巍巍走了。然后才轮到正头戏呢,德发的叔伯这才接着赶上来,一边斥责我,一边就训德发。”
阿秀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德发不好跟他叔伯吵,我也不好跟他叔伯吵,就逮着德发的叔伯说的话回击他们。他们说德发不该娶我,谁谁谁家的姑娘好,更适合德发什么的,那我就问他们了,我说,‘怎么当初德发说亲的时候你们就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说,这会儿德发娶了媳妇儿了,你们就站出来有话说了?马后炮谁不会放啊,我还说那会儿德发阿嬷死,你们瞧着我公爹婆母人老实,逼着他们把家底儿都给掏空了不顾他们死活呢,那你们对这事儿又有什么好说的?这会儿见德发有钱了一个个就冒出来假作关心的,仗着长辈身份欺负我们晚辈,甭管你们怎么说,这家也分了,我这媳妇儿也过门了,对我不满意想换?可以!问问德发同不同意,再问问我关家同不同意!’”
杏儿瞠目结舌:“你这般威胁他们?”
“不威胁他们我怕我以后没安生日子过。”
阿秀舒缓了口气,对李欣说道:“大嫂,德发说他养蜜蜂酿蜂蜜的手艺是有你支持才学会的,他这门手艺也不想丢,不过因为跟我成亲了,日后的生活我们商量了一下,我不能回村里去,镇上这边儿的活我还得接着干,德发那边儿也就只能丢掉这摊子了,他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钱,打算给家里多买点儿田地,再把屋子给修一修。我们打算在镇上安家。”
李欣顿了顿,先是说了阿秀两句,觉得她刚嫁进冯家去,表现得太过强硬始终不好,让她以后稍微收敛下性子。至于冯家那些亲戚,既然都撕破了脸皮,她以后不搭理便好,用不着上心。
然后便说到阿秀和冯德发打算在镇上安家的事儿。
“在镇上安家之后呢?你可以继续在医馆里做事,那你家那口子打算做什么?买了田地租给佃农耕种,顶多也就只能每年秋天的时候收收租子,他想当个地主公?他那酿蜂蜜的手艺可怎么办?”
阿秀掩嘴笑了笑,道:“什么地主公……大嫂你这话说的。我刚才说了,这门手艺德发不想丢的,只是因为我们成亲了,总不能新婚夫妻就不在一块儿吧?别人看了也不像话……他体谅我,所以打算跟我一起到镇上来。从前跟他一起做活的长工多少都学了这门手艺的,家里的活计大嫂不用担心会荒废了,另外,德发也教给他大哥一些经验,冯家如今也学着开始养蜂。”
阿秀顿了顿,看了看李欣的脸色,见她没有不悦,心里松了口气:“他就怕大嫂心里不高兴。”
李欣笑了笑:“这本就是他自己的手艺,我也没帮他什么,他拿自己的手艺造福家里,我哪有什么资格不高兴?既然你们都已经合计好了,我看行,那,他到镇上打算做什么?”
“这便是要跟大嫂说的。”
阿秀端正了神色,认真道:“婚事儿花了一笔钱,德发预留出来的起屋子和买田地的钱划出来,他这几年赚的钱也就没剩多少了,在镇上买个小院有些困难。我把我存的钱算进去,也还差了些。德发本想的是,他在镇上也不能无所事事的,就打算买个临街的小院,开个铺子,专卖蜂蜜,也算是自家自产自销,不用找中人再转手去卖。”
李欣醒过味儿来:“你是想让我借点儿钱给你们周转?”
阿秀摇头:“不是周转。德发说,现在大哥手底下有那么多产业在,多一个铺子也不算难事儿,他想把这铺子算在大哥名下……这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做铺子里的大掌柜,保证蜂蜜来源,保证低成本买进,高额售出……”
李欣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这铺子一旦生成了,不但是冯家的蜂蜜有了销路,就连自家的蜂蜜不也有地方卖了?也不需要每每都去找了中人来倒买倒卖的,平白让中人赚了一笔钱去。
“德发让我先跟大嫂探探底,看大嫂觉得如何。要是大嫂觉得行,那他就去跟大哥谈。”
阿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李欣,李欣笑道:“行,让他跟你大哥谈吧。我觉得他这想法很不错。”
阿秀忙笑着点头,这便要去跟冯德发透信。
杏儿在一边儿从头听到尾,见阿秀跑了,对李欣笑道:“瞧瞧,这可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李欣掩嘴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