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对这一切自然是一无所知。
自从怀孕后,她出门的次数越发少了,每天除了在家中待着,最多也不过是去石头地那边儿看看。新买回来的水田和收拾妥当了的荷塘自有长工负责,水田那一块儿自秋收之后,牛老爷子便在帮忙看着,荷塘那边儿也有二狗子等长工注意着,再加上已经有了经验的关文时不时地去查看,基本没李欣什么事儿。
所以她也心安理得地养胎,身边陪着她说话最多的便只有小碧了。
杏儿和关武等在村口,路过村口的人见到他们也都会打个招呼。但杏儿明显心不在焉,关武表现地却有些暴躁。
迎面来了个村里有名的碎嘴婆娘,见到杏儿便笑上了,阴阳怪气地嚷道:“哎哟喂,这不是关二夫人吗!”
杏儿抬头见了来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到底还是顾着是一个村儿里的,不咸不淡地招呼道:“婶子打哪儿来啊?”
“没走远,去瞅了眼我闺女,她这不是怀了六个月了,我去瞅瞅她婆家的人有没有好好给她补身子。”
杏儿便笑了声,不欲与她多说,只点头道:“婶子好福气,赶紧家去吧。”
“哎哟,可没那么急。”来人咯咯笑了两声,声音略尖:“你们两口子在这边儿等谁呢?”
关武便道:“等我大哥。”
来人又是笑两声:“可是得等你大哥呢,问个清楚明白,省得当了那大绿王八……”
后边儿一句说得极轻,关武没注意,也并没有要与这妇人搭讪的心思,便也没理。
杏儿却是听了个清楚,顿时脸色就冷了下来,见那妇人仍旧笑得欢畅,杏儿便也不留情面,哼了一声说:“婶子说的话我记住了,只是我也少不得要劝婶子一句,见天儿地往妹子婆家跑,恐怕不大合适。人家是看在妹子怀着他们家种的份儿上好好招呼婶子,免得妹子心里动气,对肚子里的娃子不好,倒也没得将婶子当菩萨供着的道理。”
这妇人的闺女嫁给人家做填房,女婿前面有过一个媳妇儿,生了两个都是闺女。所以这妇人的闺女怀孕,她闺女的婆家才如此重视,对这时不时上门来借着亲戚名号打秋风的女人也不好得罪。
杏儿话音一落,那妇人脸色就变了几变,大概是畏惧杏儿身边还有个壮块头关武,也不敢真的说什么,便也只是冷哼一声,甩了句话就走。
“得瑟什么呀,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杏儿银牙暗咬,真想追上去给她两巴掌。
但理智还是让她忍了下来,望向关武问:“大哥还没回来?”
关武在地上来回踱步,摇了摇头:“应该还有会儿……杏儿,你说咱不当这一回事儿不就成了?何必闹得大哥都知道……反正这也都不过是流言蜚语。”
“呸!”杏儿往地上啐了一口:“往日都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流言了?这是有人在背后中伤大嫂!要是不跟大哥说,让这事态愈演愈烈,这可怎么收场?大嫂这会儿还不知道,不能把大哥也瞒住。”
“可咱们都不知道这流言是从哪儿传起的呀!”
关武苦着一张脸,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忍不住骂道:“谁他娘的这么丧良心,也不怕以后下地狱去,这样侮辱人的话都说得出来……大嫂嫁进来以后跟大哥关系一直都好,好不容易盼来了娃,居然还被那些个狗杂碎说不是大哥的种……他娘的不要让老子知道是谁传出这话来的,不然老子抄家伙灭了丫的!”
关武已经很久没吐脏字儿了,一席话说出来自然是觉得无比畅快。
杏儿弯了弯嘴角,有些忍俊不禁,却又想着如今这档子事儿,又哪里笑得出来。
杏儿叹了口气,和关武又等了会儿,终于是等来了骑着红欢往村口这边儿赶的关文。
“大哥!”
关武忙上前大叫一声,铁塔般的身子挡在了前边儿。
关文勒停了马,驱马前行到关武面前,胯下马来笑道:“你怎么在这儿等我?”
晃眼间见杏儿也在,倒是愣了一下:“二弟妹怎么也在?”
“大哥,我们有事儿跟你说。”
关武和杏儿对视一眼,将关文带到村口大树下的背面。
“怎么了?”关文只觉得今日二弟和二弟妹不大对劲,皱了眉开口询问。
杏儿吸了口气:“大哥,待会儿听我说的话,可不能动怒,不能激动。这事儿可还得你冷静地处理解决。”
听杏儿说得郑重,关文更是疑惑了:“什么事,你说。”
杏儿便猛烈呼吸了一下,方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她回来的时候只觉得大家都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跟李欣分完银子,被她娘告知才晓得,如今村里说李欣坏的不是关文的种这事儿传得甚嚣尘上,而且还说得有板有眼的。说关文现在村上镇上两头跑,村里歇一晚,镇上歇一晚,早被李欣给掌握了规律,关文在村里歇,她便陪关文,关文去镇上歇,她就陪别人。
关家那些个长工大都是牛高马大的有力气的男人,李欣又基本不出家门儿,整个家都在她眼皮子底下。男人不在,女人难免空虚寂寞,家中那么多汉子,李欣哪里忍得住?
传言中还说,关家的那些长工工钱待遇好,完全是李欣大方散给自己一众男人的。
还有人猜,说从那些长工那里没传出一句闲话,肯定也是想继续这样的生活:有女人陪睡,还有钱拿。
要问这事儿的证据?哼,李欣以前不也就是个陪男人睡觉的窑姐儿吗?人家重操旧业不成啊!
钱大娘跟杏儿说:“传这事儿出来的人心也太恶毒了些,我听到这谣言是在今儿午晌,有几个老姐妹跟我交情好,知道你跟你大嫂也是交情好的,便跟我提个醒儿。我估摸着这事儿是昨前天开始传出来的,这可是要彻底把你大嫂的名声给败坏了……你可得好好跟她合计合计,不能让这谣言给传下去。不然以后你侄儿侄女的出生,也要受村里人的白眼儿。况且还不定背后使坏的人有没有别的招出呢——这得多恨你大嫂啊!”
杏儿简明扼要地将自己了解到的事儿给说了一通,见关文双拳紧握,眸中喷出怒火,知道关文此时已经是盛怒,忙拉了关武一把。
关武按住关文的胳膊,说:“大哥,这事儿大嫂还不知道,要是大嫂知道了,指不定要动胎气。你可不要傻乎乎地跟大嫂说这事儿……”
“放心。”
关文忽然开口,声音虽然有些颤,却还是比较冷静的:“我的媳妇儿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还轮不到那些不着三不着四的人胡说八道。”
杏儿松了口气,果然是要抬出大嫂来啊!
“大哥,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查出到底是谁起头说起这些话的。只有把传假话的人给逮住了,拎出来当着村里边儿那些人说清楚,这事儿才能完。不然大家一直说这说那的,大嫂以后知道的会怎么样是一回事儿,将来大嫂肚子里的娃出生了会不会遭人明里暗里地挤兑也是一回事儿。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将人给淹了。”
关文指骨都捏得泛白了,咬牙切齿地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杏儿和关武不大懂这事儿的意思,两人对望一样,只劝关文道:“大哥,这事儿咱们听你的吩咐。”
“大嫂是个正派人,断然不会像这谣言里说的那样。”关武愤愤不平:“大嫂给长工发工钱的事儿,我们都知道的,那是大嫂待人宽厚。谁就那么狠,这明显是要逼得大嫂活不下去!”
关武忽然一拍大腿:“会不会是刁老妖那狗杂碎?以前他就恨咱们恨得牙痒痒,最近都没见他有啥动作。上次二黑的事儿他就对大嫂撂了狠话,只是一直没见他有什么动作……”
杏儿惊呼一声:“那会不会是顾海棠?她对大哥当众拒绝她的事儿耿耿于怀,所以就更恨大嫂了,正好她现在就要嫁人了,嫁得远,以后十年八年的都不会回来,所以干脆撒了把流言,想把大嫂给毁了……”
关文沉思了一番,问关武道:“刁老妖最近应该是在忙着成亲的事儿?”
“是。”关武点头道:“孙培这回是铁了心的,要让刁老妖上门入赘孙家。”
“他要忙成亲的事,应该不是他。”关文微微皱着眉头:“他没那么多的精力。”
“不然,就是顾海棠了。谣言能杀人……这一招真的是杀人不见血。”杏儿打了个哆嗦:“要真的是顾海棠传出来的,这女人也……”太疯狂了。
关文面沉如水,一言不发,静静站着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先回去,你们大嫂久不见人怕是会担心。今晚你们家留个灯,我等她睡着了,再来找你们商议。”
关武和杏儿都慎重地点了头,关文又仔细叮嘱道:“在她面前,一个字都不许漏。”
“知道了大哥。”关武和杏儿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