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还是很关心韦书生的秋闱成绩的,毕竟这关乎到韦书生的前程。
说来或许有些不厚道,李欣其实不大希望韦书生能有多大的出息。阿妹毕竟也只是个村中姑娘,要是韦书生真的中了举,成了举人老爷,单就是阿妹的这个出身,就会成为别人诟病韦书生的理由。
倒还不如他就一直做个秀才,和阿妹和和美美地过下去,等岁数大些了,再开个私塾收几个学子,倒也不错的。
只是李欣也知道,韦大娘对韦书生寄予了厚望,希望他可以出人头地光耀门庭。
她的想法是有些自私。
关文摇了摇头:“他没主动说,我便也没好多问。这到底还是要他跟韦大娘先说比较妥当。”
李欣想了想倒也释然了,道:“算了,考得上是他的本事,没考上呢他毕竟年纪还轻。”
关文笑道:“多磨练几次也是好的。”
关文和李欣也有半个月没见了,如今关文得了韦书生赴考归来的由头跟着他回来,自然是想多跟李欣待一块儿的。
正与李欣说着话,关武却在外边儿喊道:“大哥,大嫂,小康说找你们有事儿!”
关文疑道:“小康找我们?”
关武搔了搔头:“啊,他说找你们来着……”
关武让开地方,小康从灶间外边儿钻了进来,身后门框边儿上探出扬儿的小脑袋。
“你们兄弟俩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李欣好笑道,推开关文继续做手上的事儿。
小康鼓了鼓腮帮子,深深吸了口气,大声说:“大伯娘!什么时候送我和扬儿哥去开蒙!”
关文和关武一听,顿时都愣了一下。
李欣眨了眨眼,显然也有些诧异。
小康说:“那天扬儿哥都听到了,孙婶婶问娘什么时候送扬儿哥去开蒙,扬儿哥去,我也要去!”
扬儿便巴着门框使劲儿地点头。
李欣顿时被逗笑了,瞧小康一本正经的质问模样,还有扬儿眼巴巴的模样,忍住了笑才道:“那你们兄弟俩要乖乖的,我才能把你们送到先生那儿去啊……不然你们调皮捣蛋,先生降不住你们,丢脸的可是我啊。”
“小康才不调皮呢!”
“扬儿也没捣蛋!”
两个小家伙顿时一唱一和地回复李欣道。
关文和关武一人抱了一个娃起来,关文抱着小康乐道:“大伯准了,让咱们小康去开蒙!”
“二叔也准了,让咱家扬儿去开蒙!”
两个小的一唱一和,两个大的也一唱一和起来。
李欣看着着实觉得温馨,却还是故作严肃地端正了脸,咳了咳说:“要去私塾开蒙也不是不行,但是一定要听话!要知道你们去念书可要花不少银钱,那可是要家里人勒紧了裤腰带省吃俭用才能凑齐的,去了私塾一定要用功。”
小康和扬儿都认真地点着小脑袋。
李欣又道:“还有,以后念书了可就是小小读书郎了,要知道读书郎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明白了吗?”
两个小人儿都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欣,但还是乖乖地点头。
李欣心里笑得不行,关文脸上虽然笑得不明显,但实际上心里也乐开了花了。
至于关武,老早就把嘴张得大大的,笑意毫不掩饰。
第二天一早韦书生便清醒了,喝了碗醒酒汤,梳洗了一番,和两个得了李欣的承诺会安排送他们去私塾开蒙的未来小侄子说话。
李欣和关文昨晚上商量过了,送两个小人儿去学塾的事情就等阿妹出嫁和关文的铺子开张了以后着手安排,在此之前先去打听打听李欣娘家兄弟李铭的先生顾长生认识的先生。
顾长生要带着李铭出去游学,便是不可能教授小康和扬儿了。
“最近我还得抽空回娘家一趟。”李欣对关文道:“娘肚子渐大了,火爆脾气却一点儿都没变,爹拿娘没办法,前几次去都瞅见娘对着爹大呼小叫,爹还甘之如饴。”
关文笑了声说:“那是岳父让着岳母呢。”
李欣便也笑了,说:“另外便是我大哥那儿,我托他帮我照看的那些地,也不知道如今是怎么个光景。上次回去大哥想跟我说来着,我没耐烦听……最近太忙了。”
关文忙说他懂得,又道:“那你既然要回娘家,我正好回来了,抽个空我们一起回去?”
关文有些不大好意思:“岳母那边儿起屋子,我开始说了我会去帮忙的,结果一直都没去……”
“这不算什么大事儿,你去又能帮多少忙?”李欣笑道:“别自责了,爹娘他们肯定也不会怪你的,知道你在镇上开铺子,我二弟还羡慕得紧,说他也想呢……”
说到这儿李欣倒是顿了一下。
“怎么了?”关文忙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就突然想到个事儿而已。”
李欣摆了摆手,又说:“回娘家倒不是为了别的事儿,其他的事儿都是顺便的,主要还是要去问问铭儿他这乡试如何了。”
关文点了点头,顿了顿才劝道:“其实就算这次还没过,那也没什么。”
李欣横了他一眼:“我是那么逼自家弟弟的人吗?他过也好,不过也好,那都不打紧,读书识字只是想要他明理懂事,不求他有多大出息。”
关文忙赔笑:“是是是……”
“这次回去便是想问问铭儿,有没有什么好的先生可以介绍给我,我好把扬儿和小康送到那先生那边儿去开蒙。”李欣叹道:“顾先生其实挺好的,只是这次乡试过后,顾先生带着学子们出去游学了,便不在了,否则我还真像把扬儿和小康往顾先生那儿送……可千万别找个张子善那样的……”
李欣不小心带出了这么一句,顿时有些讪讪地望了关文一眼。
关文脸上顿了一下,方才无所谓地道:“张子善可没什么好下场,最近才出了事儿。”
李欣疑惑地看向他。
关文说道:“他这次也是时运不济,撞到枪口上了。你也知道,他一直以来也都是收了手下学子不少的银钱孝敬。镇上的庄员外送了自家儿子去读书,是想着让木讷的儿子学点儿知识回来,再不济能结交些学塾里的朋友,不至于像个姑娘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结果送了儿子过去没两个月,自家儿子就变得暴躁易怒的。”
“啊?”李欣有些不解:“这算什么祸事儿?”
关文道:“庄员外便问那小少爷身边儿跟着的小厮,小厮便说是学塾里的孩子都欺负那小少爷。庄员外这个儿子是他四十来岁的时候得来的幺子,平时虽然宠,却也管教严厉,只许自己打骂责罚,是不允许旁人对自己儿子动手的。于是庄员外便火大地冲到张子善那学塾里边儿去,想找张子善攀谈攀谈。”
“那边攀谈呗。”李欣笑道:“这有什么,同个学塾读书,人多了,起摩擦也不稀奇。”
李欣还想说她读小学那会儿同班男生分为两派,打过不止一次群架呢。
关文讥笑着摇了摇头:“不然怎么说他时运不济呢?庄员外杀到张子善学塾的时候,正看到跟他死对头的乡绅吴家当家的在往张子善手里塞银钱,鼓鼓囊囊的一袋,嘴里说着让张子善对他儿子多照顾照顾,这次的童生试就麻烦他了云云。”
李欣挑眉道:“既然是死对头,怎么会把自己儿子跟死对头的儿子放在一个学塾里?庄员外也是拎不清。”
“庄员外并不知道这个事儿啊。”关文笑道:“偏偏那吴当家说完这些话之后,还说了庄员外儿子的坏话,说他木讷没脑子,留在张子善学塾里那是坏张子善的名声什么的。”
“这吴当家也太不厚待了。”
“这便也罢了,吴当家本就与庄员外是死对头,两个人互相贬低对方也没什么错处。”关文咳了咳,说:“主要啊,是后来张子善得意忘了形,当场就跟吴当家说了一句话,便把庄员外给惹火了。”
“哦?什么话?”
“张子善说,‘那庄家小儿就是颗顽石,我早已厌了他,若非看在他爹还算诚心的份儿上给我送银两束脩,我才不会允他继续在此处念书。吴当家放心,学塾中小子欺负那庄家小儿,我都从不理会,还会让大家都多欺负欺负那顽石,好给吴少爷出气呢。’”
关文道:“大体意思就是这样,一是说他是看在银钱份上才收了庄少爷那‘顽石’的,二便是承认庄少爷在学塾被欺负是他默许且推动,好讨好吴家的。”
“这张子善……”李欣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了。
关文耸了耸肩:“结果庄员外便当场发了火,冲上去把张子善胖揍了一顿。”
李欣睁大眼睛看向关文。
“这也算是近日县镇上讨论地比较厉害的事儿了。”关文小道:“庄员外别看他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身子骨却好得很,长得高大魁梧,闯下这一份家业也是靠着年轻时候不怕苦不怕累,而且特别豁得出命换来的。人老了,家境好了,火爆脾气虽然是收敛了些,但遇上点燃他怒火的事儿他还是毫不含糊。”
“张子善被打得有多惨?”李欣只关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