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柳东楠心情很烦躁。
托了“小姨”的福，从早上到现在肚子绞痛得紧，即使咬紧了牙关也无济于事，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努力摆正平稳的步伐，衣服都被她揪起了褶。好不容易终于熬完下午最后一节课，柳东楠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祈祷着一路上能够畅通无阻，成功避免不该出现的障碍物。
谁知出了校门一转角，就碰见那物。
秦天朗阳光灿烂地朝她走过来。
她痛得皱起眉头。
“嘿，听说和昌街开了漫画展，据说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一流技帅技者众多云集，要不哥俩去目睹寻找咱俩的春天如何？”秦天朗嬉皮笑脸地捧着篮球，原本气喘吁吁的他看看见柳东楠时就平复下来。
“去死。”柳东楠啐他一口。
秦天朗啧啧。侧过脸的瞬间恍然发现到一个严肃的问题，现在的柳东楠已然成为了另一翻模样，看着这十年一日的同一张面孔，与幼时并无多改变，姿态却真的在改变。
咳，尽管，见到她的第一次，那时候大概十岁左右，头发远比现在长，发丝细而黑亮的，整个一人偶娃娃形象。
但就是她，将他莫名其妙并劈头盖脸地唾骂他一脸。至今他都没弄明白，当年究竟是怎么她的，竟火气冲天就找到他对骂，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今日人高马大的他当日竟惧怕她真像说的那样，就算他要躲起来不肯承认错误，那她找完满世界也要把他大骂一通，咒他十万个遍……
那形象，别提有多汉子了。
说真的，他还真的不想承认，柳东楠是个美女。即使曾经是个“汉子”，也不得不让人承认，她的确有能自然生长的好基因。不过相比于当年那些勇，他还是比较喜欢现在文文弱弱——即使是看起来的样子，那也是较为赏心悦目的。
像融合着张柏芝和林青霞的综合体，但这让她显得更有味道，秦天朗惊觉从那时曾经揶揄的对象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他依旧保留那颗将她当作第一个玩伴的初心。不知不觉，柳东楠对他的忽冷忽热竟在他心底留下不深不浅的痕迹。微微碰触之后，有些莫名的疼。
“柳东楠，为什么你爸给你取这个名字？”秦天朗经常一身臭汗地挤到她身旁。
他尾随柳东楠到最近的公园一角。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但还是跟着她坐下去。
他不知道柳东楠是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等了半晌，都没听见她的回答。
只见柳东楠脸色难看地皱紧眉头。
“喂，你不用这样吧？就算我们小时候只见过一次面，好歹哥哥我现在也是你名义上的兄长……那就算你不情愿好了，难道你就不为我们即将离别而感到忧伤？”他百无聊赖地在柳东楠耳旁吹风。哎，不过话音落下，才发现这话题也太跟他想表达的中心思想不相干了。
得，柳东楠这回更不想搭理他了。
就在他欲以惯有的无谓姿态一笑了之时，柳东楠却以他意想不到的平淡口气给予回答。
“也没什么特别的，名字是我出生前就取好的，是不是很像男孩子的名字？有趣的是，我并不是他们所期待的孩子。”那一口气说完的语气，仿佛就像是在提防他提出下一个需要费脑筋的问题。
“你怎么了？”秦天朗终于发觉了她的异样。
“没什么。”她咬紧嘴唇的样子让秦天朗严重意识到并不是没什么。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涨红的脸上以及她的遮掩出卖了她的窘迫。
最后，纵使在柳东楠放话要绝交的威胁下，秦天朗仍然用强制的方式，让司机将她送回了家。
假期又将到来。
相比去年临考的绷紧，有大家都保持平和的心态。
“秦天朗，你报的第一志愿是哪里？”一直对他心仪的宣传委员问。
“我有信心到A大。”秦天朗笑了笑，又在到处寻找那个早就约定好的身影。
又在搞自闭了。
在操场东角最角落。
仍旧吊儿郎当地搭着柳东楠的双肩。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就像某种形影不离的讯息。柳东楠朝旁边的位置挪了一下，然后拍着她坐过的位置。
“坐这。”
秦天朗乖乖地坐下。
她望着远处的儿童上蹿下蹿，忽地就想起当时秦天朗扯着她的辫子，结果她哇哇大哭地跑去告状的情景。想想自己当时候挺幼稚的，毫无意识就笑出了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秦天朗有些低喃。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所转变，变得那么让人，移不开双眼。仿佛像一颗等待迸发的火种，闪耀出炫目的火花。
柳东楠侧过脸看过来时，发现秦天朗的眸子蒙上一股前所未有的认真。
“什么？”
“以前总觉得你很丑，可是现在发现……更丑。”
看着她气愤地昂着就走的模样，他忽然感觉很满足。
其实他内心是高兴的，至少他经历过她的成长。
某日，秦天朗出其不意就来个吓人招数。
“柳，要不今年我到你家过年吧。”
正替老师捧着一叠批改作业的柳东楠一个踉跄，险些将这些本子全摔出去。
可怜她也腾不出手来顺顺她弱小心脏，这人真会没事找事，她担心哪天心眼提到嗓门，那一辈子算过去了。
“能不能说点正经的？”她白了他一眼，艰难地抬步往前。
欲上前帮忙又被拒下，摸着一鼻子的灰，厚着脸皮又上前。
“反正你跟你妈不是早晚得跟我们住一起，我这不算是串个门嘛，咱可是一家人啊。”
他跟在柳东楠身后，前面的人突然站住了脚，害得他差点将她撞倒。幸好他反应快。
“又怎么了？”
这人怎么越长脾气就越大呢？一言不合就闹尴尬。本来话就不多，跟她搭话搞得像是上门央求人家办事似的，人家搭理你一句就算是金口玉言了。
她回过身来，没有看他，只是正色道：“以后不要乱搭关系，世事多变，不定什么事都顺由人心，你现在说这些话，等同于无中生有，就算我妈嫁给你爸，也只是我妈嫁到你家，请不要混淆视听。”
秦天朗好看的脸上瞬间垮了下来，一时间被她气得不知该回什么。不等他来得及反应，她又转身就走。
听她这么一说，暴脾气一下就蹿上来了，碍于眼前这个“障碍物”，走路都摇摆不定的，他干脆直接从她手中抢过作业本，举到一边，气势汹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好，我就算你想要自立门户好了，那最起码的礼节你得懂吧？难道你想社会头条写着：某母弃女嫁夫？你做得出来，我也看不过去。今天我就算你不懂礼节了，允许你一犯再犯，但，”他的眼神忽然认真起来，“要走，最起码懂得好好道别。”
柳东楠咬着下唇，却只得恨恨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不知为何，心底的围墙竟为他说的话在轻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