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痛。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身体,被撕扯着,活生生地逐了出去,身体也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的知觉,只有那样的疼痛。
年月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了便是顾凉西放下心来的表情,只见他微微一笑,一如往常那边的灿烂明媚:“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年月蓝无力地摇了摇头,却给了顾凉西一个苍白的微笑,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努力地小声问道:“手术……做完了吗?”
“是的,做完了。”
“它……不在了吗?”声音细小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顾凉西点了点头,依然微笑:“是的,不在了,你也不用再害怕了。”
真的不用再害怕了吗?
她想,就算以后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后悔的吧,这是自己第一次亲手扼杀一条生命,虽然并不是自己所愿意的,但这将会成为一生一世的愧疚与不安,时间过得再远再久,也不会忘记吧。
休息了几个小时后,年月蓝的身体终于有了知觉,也不像刚手术出来的那么无力了,但脸色依然苍白,被顾凉西扶着走出了医院,却发现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里的灯火也明亮得几乎照亮天空,她站在马路边,仰头望着昏暗的天空,只觉得自己此时心里的颜色应该和此时的天空一模一样。
刚做完手术,年月蓝不能回家,顾凉西也早已经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就直接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家招待所的房间让她休息,也方便随时回医院打消炎点滴。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顾凉西扶着年月蓝躺在床上,“你中午又没吃什么,肚子一定很饿了吗?”
年月蓝摇了摇头,注意到他眼中的担忧时,又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
“米粉。”
“好,你等我,我马上回来。”顾凉西一笑,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随着轻轻地“呯”,房间的门便关上了,安静的房间里便也只剩下年月蓝一个人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有陌生的气息,让她觉得害怕,却又是最安心的地方。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用厌恶或者是鄙夷的目光看着她。
她出来之前没有带手机,也没有打电话回去,妈妈和邵叔叔应该会很担心的吧?只是现在的她,真的不能回去,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早已没有了主张,只能紧紧地抓着顾凉西这一块唯一能抓着的浮木,他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依靠着他。
十几分钟后,顾凉西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份香喷喷的米粉,他只是望着她笑了笑,然后将房间里的小桌子端到了床边,又将打包装着的米粉打开,拆开了筷子放下,这才走到床边轻扶过她,道:“稍微坐过来一点就可以吃得到了,吃完了就好好睡觉,什么都不要想,明天醒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嗯。”年月蓝点了点头,然后低下了吃米粉。
顾凉西也坐到了她的对面,和她一起吃着米粉,却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淡黄色的光芒洒落在两个人的身影上都在床沿边,地板上映下了淡淡的暗影,安静而美好。
有那么一瞬间,年月蓝想如果能一直和顾凉西这样在一想,那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最美好的事情了。
但幻想,也终究只能是幻想。
两个人几乎是一同吃完了米粉,然后抱着汤碗喝汤的,年月蓝一口气将汤全部喝完了,抬头望着顾凉西也在喝汤时,便低低地笑道:“顾凉西,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米粉了。”
见她笑了,顾凉西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手脚利落地收拾着东西转身全扔进了垃圾筒里,又扶着年月蓝躺下,声音柔柔地:“睡吧。”
“那……你呢?”这里只有一张床,她睡床的话,那他怎么办?
顾凉西一笑,指了指靠在墙壁边的一个长沙发:“我晚上就在沙发上睡好了。”
这是年月蓝第一次和一个男生呆在一个房间里,即使她已经累得快要睡着了,但还是会时不时的将目光移到在沙发上睡觉的男生身上,他盖着厚厚的被子,似已经熟睡了,窗外有细碎的光芒打落在他英气的侧脸上,一时间,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听得清清楚楚。
唏唆——
沙发上的顾凉西动了动,蓦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了年月蓝,眉头一皱,似有些生气道:“你怎么还没有睡?”
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了的孩子一样,年月蓝立刻侧过身用背对着顾凉西,小声道:“我马上就睡了。”
“嗯。”顾凉西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接下来又传来了一阵唏唆的声音,是他在翻身拉被子,过一会便再也没了声音。
这时,年月蓝轻轻地转过头又重新向了沙发上的身影,不想闭上自己的眼睛,但沉重的眼皮和意识渐渐散去的大脑也已经由得不她做主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