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柏端着热茶来到卷宗室,就见宋青莯与飞染煞有其事地争论,最后一块翡翠凉果应该由谁吃。
当他把茶杯捧上桌子,飞染趁宋青莯分神,夹起凉果一口塞入嘴里,得意地翘起嘴角。他看得分明,自家主子看似用谴责的目光瞪她,但他眼中的笑意出卖了他的情绪。
山柏不敢多话,躬身退出屋子,在走廊遇上了田大成。
田大成探头张望,问道:“大人在卷宗室吗?卷宗室的大门很久都没开过了……”
“嘘!”山柏赶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卷宗室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大人翻查旧案而建,大人想什么时候开门,就什么时候开门,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就是随口一说。”田大成莫名其妙。
田大成是衙门人尽皆知的“一条筋”,最不会看人脸色。山柏不希望这个呆子坏了宋青莯的好心情,索性直言道:“大人和陶捕快正忙着翻查旧案呢,你不要进去打扰大人。”
“飞染也在吗?那正好。”田大成不顾山柏的阻拦,快步走到门口,对着宋青莯说:“大人,永安侯世子派管事过来道谢,还带了礼物送给飞染。”他顿了顿,又道:“礼物是给飞染的,管事说,世子十分感激飞染,务必请她收下。”
“给我的礼物?”飞染心情很好。虽然宋青莯吃了大半的豌豆黄和凉果,但她吃得很饱,又抢到了最后一块,中午那种食不知味的感觉早就不翼而飞了。
房门口,田大成点头回答:“是两匹杭绸,管事说,是世子夫人亲自挑的。”他觉得那两匹湖绿色的杭绸很适合飞染,挤眉弄眼暗示她收下。
宋青莯听他一声又一声“飞染”早就觉得刺耳,这会儿又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向他的飞染妹妹“抛媚眼”,心里更是不舒服,沉声说:“你急匆匆过来,就为了这事?”
田大成微微一愣,赶忙解释:“大人吩咐过,衙门不收任何人的礼物,卑职记得的。不过那位管事说,礼物是永安侯世子夫人送给飞染的,世子特别交待,布匹并不是贡品,请飞染务必收下。”
"这里是衙门,飞染是‘陶捕快’。”
“什么?”田大成没意识到,宋青莯正在纠正他的称呼,傻乎乎说:“那位管事不知道飞染姓陶啊。”
宋青莯气结,却又无奈,只道:“行了,你去对那位管事说,那两匹布我们收下了。当日飞染借出马匹,只是举手之劳,请永安侯世子不必记挂在心上。”他的言下之意,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永安侯世子和飞染再无瓜葛。
田大成正要点头而去,宋青莯又叫住了他,一本正经吩咐:“这里是衙门,你得称呼飞染‘陶捕快’。”
飞染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称呼自己,高兴地说:“除了师傅和白姨,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呢!也不知道那位世子夫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对了,大人,我要不要还礼呢?”
“不用了。”宋青莯没有告诉她,孩子没有保住,只是意味深长地暗示:“当日你借给他们的马匹是提刑衙门的。”
“也对哦!”飞染点头。单纯如她哪里想到,宋青莯送还翡翠,收下布匹,是不想事情继续纠缠下去,而他故意这么说,是不希望飞染的身边留有别的男人送她的礼物。
她慷慨地回应:“马匹是衙门的,谢礼当然也是衙门的,不过大人,那位永安侯世子也太老实了,他不过是借用了一下马匹,就巴巴送回来两匹杭绸,我们收下了,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的。”宋青莯若无其事地揭过了话题。
这会儿他心情舒畅,只觉得飞染很“上道”,都不好奇国舅爷送来什么好东西。他为了补偿飞染,回家就找了两匹上好的绸缎,以母亲的名义送给了飞染。此时他压根没想到,正因为这件事,永安侯世子林瑾明被飞染打上了“老实人”的标签,印象更好了几分。
当下,宋青莯喝了两口浓茶,压下糕点的甜腻。他不喜欢甜点,却不讨厌胃中的饱腹感,就连上午的疲累也消失殆尽,笑眯眯说:“虽然你吃了我一半的点心,但念在是你拿过来的,晚上我让厨子给你做油焖虾子吧。”
“真的吗?”飞染一脸惊喜,又喃喃低语:“可是无功不受禄,我只是替山柏把糕点拿来。”她虽然不用跟着息嗔师太茹素,但她们三个月才下山一次,鱼虾不易保存,她吃到的机会并不多。
宋青莯故意逗她,忍着笑说:“还是不要了,晚上吃得太油腻,等过段日子,你得暗中埋怨我,让你长胖了。”
“不会的,不会的!”飞染连连摇头,在宋青莯面前转了一个圈,“大人,你看我这么瘦,应该多吃点的。”
宋青莯眼神微暗。飞染比同龄女子略微高挑,再加上捕快的制服极为合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修长,特别是宽边腰带束着她的纤腰,他几乎可以想象裙摆下的大长腿。
“行了,给你做就是。”他慌忙移开视线。
“大人,中午的时候,我闻到酿鸡腿的香味了。”
“在食盒中你也能闻到?你是狗鼻子吗?”
飞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并不是那么想吃鸡腿,只是觉得这样说话挺好。每次他们说吃的,他也总是很高兴。她喜欢他笑眯眯的,不喜欢他皱着眉头。
宋青莯虽然压根没动中午的鸡腿,但他不可能让飞染吃回锅的食物,只道:“一只鸡只有两条腿,这会儿集市早散了,明日再给你做酿鸡腿。”
“集市散了,所以大人早上就让厨子买了活虾吗?”飞染马上抓住了话中的漏洞。
宋青莯脸上挂不住,嘴硬道:“谁说虾子一定是活的?”
“难道不是吗?”飞染疑惑,“师傅虽然不吃荤腥,但她说了,鱼虾蟹只能吃活的,其他的不新鲜。陶妈妈找猎户买山鸡什么,也要刚刚猎回来的,否则宁愿让我吃地里刚摘的蔬菜瓜果。”
“当然不是。集市上有活虾,自然也有死虾,猎物也是一样,死的时间长了,卖便宜些,总有人买的。”宋青莯说得铿锵有力,事实上,别说是市集,他就连自家厨房在哪里都不知道,哪会注意厨房的菜是否新鲜。
飞染待要追问,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捕快匆匆来报,张大宏夫妻在公堂外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