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与甄彦行道别的时候，时间早过了午时。
宋青莯见过甄山文父子相处的情景，他很难想象，竟然只有甄彦行一个人相信，甄山文是无辜的。若是有人指证他杀人，哪怕他真的失手杀了人，他们全家会一致选择把指证他的人灭了吧？
大半个时辰后，他在提刑司换了衣裳，辗转来到陈尸现场。
飞染看到他的马车，第一时间迎上他，开口便问：“大人，你吃过午饭了吗？”
“你吃过了吗？”宋青莯反问。她若是吃过午饭了，他便吃过了；她若是还没吃午饭，那他当然也没吃过。
飞染点头道：“我吃过点心了。”她拿出两个包子，献宝似的递给宋青莯，“这是我偷偷给大人留的。”
宋青莯笑眯眯接过，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背。
飞染双颊飞红，慌忙低下头。昨天他虽然打了她，让她又生气又难过，但后来的时候，他搂着她靠在榻上说话，她觉得自己更喜欢他了呢。晚上的时候，他们一起在卷宗室看案情，烛火下，他认真的模样，她都看呆了。
世上独一无二的大人，只喜欢她一个人，只属于她一个人呢！
宋青莯见她一脸娇羞，恨不得把她搂在怀中亲一口。
“宋大人，下官已经按照赵大人的吩咐清场了。”王千源上前行礼，身后跟着叶魁。不远处，尸体已经用白布撑起的围墙围住，围观的百姓也被驱散了。
宋青莯不悦王千源的不识相，不过来现场看一眼尸体是他要求的。他点头道：“皇上已经下旨，案子由京兆府调查，我只是过来接飞染回去，顺道看一眼。”他示意王千源领路。
叶魁大步往前走，指着尸体说：“我从早上就派人守着，除了俞捕头和陶捕快，没有其他人靠近。”在他看来，就算宋青莯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从几具僵硬的尸体看出什么端倪。
宋青莯瞥一眼叶魁，故意放慢脚步，与飞染落在最后。他借着衣袖的遮掩，轻轻握住她的手。
飞染吓了一跳，慌忙想抽手，却被他紧紧捏住手指。她瞪他一眼，示意他赶快松手。
宋青莯似耍无赖的小孩，轻轻摇头，小指轻扣她的掌心。
飞染双颊发烫，恨不得大力甩开他，又怕自己动作太大，惹别人注目。她再瞪他，见他正注视自己，心中涌动莫名的甜蜜，小拇指轻轻扣住他的手背。
宋青莯立马像得了鼓励似的，悄悄挨近她，小声问：“上午有没有想我？”
“想了。”飞染老老实实点头。
宋青莯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一旁，叶魁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们。本来他觉得宋青莯挺可怜，可这会儿看他笑得“花枝招展”，而飞染一脸小女儿的娇羞模样，再不复先前的大大咧咧，他的心莫名微酸。眼见王千源似要回头催促宋青莯，他先一步开口，绊住了他。
宋青莯见四周果然一个百姓都没有，倾身在飞染耳边低语：“上午，我还在皇上面前提起你了呢！”
“我？”飞染诧异，“你说了什么？”
“我告诉皇上，我今天没能穿着官府进宫，因为昨天有人把眼泪鼻涕全都抹我衣裳上了……”
“大人，你太过分了！”飞染鼓起腮帮子，“明明是你先惹哭我的！”
“你不想知道皇上说了什么吗？”
“我才不想知道呢！”飞染扭头不理他。
宋青莯宠溺地看她。他并没有说谎。他猜测皇帝对她的态度变化，源自她父母不详，又是息嗔师太养大的，所以他用这件事告诉皇上，她只是爱哭的小女孩，他不止喜欢她，更会像疼爱女儿一样宠着她。她与他身上的官服，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他并没有把最后这句话说出口，但他相信，皇上听明白了。
当他说起，她从小就喜欢扯他的衣服抹眼泪，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这个习惯，皇上笑了，笑过之后感慨，他才是最像他父亲的人。
他趁机告诉皇上，他不会纳妾，这一点可能很像自己的父亲，但他是幼子，不必担负家族的责任，所以他这辈子也就像飞染说的，和她一起抓坏人。就这点来看，他并不像自己父亲。
他想借此告诉皇上，他这辈子都不入内阁，仅仅是主管刑狱的提点刑狱使，审审案子，抓抓坏人，他的妻子是谁的女儿，又是谁养大的，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说白了，若不是飞染喜欢当捕快，他都不屑当这个官。就是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为了飞染才发愤图强的。当然，这话是不能对皇上说的。
短暂的静默中，飞染见宋青莯不说话，忍不住偷偷转头看他。
宋青莯站在她身后低语：“原来你不想知道，皇上已经答应，只要你不用我的官服抹眼泪，我们成亲后，你可以继续留在衙门，光明正大当捕快，而且有俸禄哦！”
“真的？”飞染猛然转身，一脸惊喜。
宋青莯点头。这是他半真半假套了皇帝话，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因为他知道，她喜欢穿着捕快的制服，她喜欢堂堂正正缉拿罪犯。
飞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她家大人早就答应她，成亲后她可以继续抓坏人，可是偷偷摸摸抓坏人不够名正言顺，也不够痛快。
她张开双臂抱住宋青莯，脸颊紧贴他的胸口。她太高兴了。“大人，这辈子我永远都是你的捕快，你说抓谁，我就去抓谁！”
宋青莯环顾四周。他们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不过管他的！他顺势搂住她，笑问：“能当捕快就这么高兴吗？”
“能当大人的捕快，当然高兴啊！”飞染仰头看他，“不是普通的捕快，是当大人的捕快！”
宋青莯上一刻还想着“大庭广众”这一瞬间却已忘了，众人正对他们行注目礼。他很自然地轻点她的鼻子，故作严肃地问：“当我的新娘，比起当我的捕快，哪个更让你高兴？”
飞染纠结了，这让她怎么回答？
宋青莯瞬间黑了脸，不可置信地质问：“这个还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