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山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竟然成了杀人犯,杀死了一个他压根不认识的人。
季世兴立在门外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当他发现飞染及叶魁找来巷子口,他故意弄出声响,吵醒了昏睡一整夜的魏铭。
按季世兴的计划,即便甄山文相信,是他杀了醉汉,暂时还不能让宋青莯发现甄山文。
待房门打开,他告诉甄山文,翠烟是弱女子,他不希望她被邻居指指点点,惹上官非,所以他趁夜把尸体挪走了。他原本希望翠烟能够说服他自首,如今既然查知醉汉并不是好人,他虽不赞同杀人的行为,但他同情翠烟,所以他会昧着良心,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甄山文懵懵懂懂听着,在翠烟饱含深情又满是忧虑的目光中离开了小院。
另一厢,飞染依旧蹲在狼狗面前,仰着头询问叶魁:“叶大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巷子里挨家挨户询问?难道你不相信大黑?”
“汪,汪!”大狗吠叫两声,冲飞染伸出舌头,一脸讨好。
这只色狗!叶魁瞪一眼自己的爱犬,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此时虽已日上三竿,但胭脂巷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他有权力上前敲门,可谁知道门后睡着哪位大爷,并非人人都是宋青莯,不怕得罪权贵。
飞染顿时觉得叶魁长得人高马大,却远远不及自家大人爽快。她问:“叶大人,难道这里是特别的地方,不能随便上前敲门?大人告诉过我,除了花街,我拿着提刑司捕快的令牌,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这里差不多就是花街。”叶魁很尴尬。
飞染指着光秃秃的街道说:“街上明明没有花呢!”
叶魁嘴角抽了抽。事实上,关于“花街”是什么地方,完全不能怪飞染误解,她真心诚意“请教”过宋青莯,是他蓄意误导她。
飞染见叶魁又不回答她,愈加觉得他黏黏糊糊。她心中踌躇,要不要一个人进去挨家挨户查问?
“大人,这里有血迹!”叶魁的手下大声回禀。
“过去看看。”叶魁示意飞染跟上他。
飞染看看清幽的胭脂巷,又瞧瞧坐在地上冲她吐出大舌头的大黑。她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大黑,待会儿再折回来盘问巷子里的住户。她刚想跟上叶魁,大黑冲着巷子内“汪汪汪”叫唤。
飞染回头看去,忽见远处的一扇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人出来了!”飞染顾不上叶魁,对着两个躲躲闪闪的人影叫嚷:“两位大哥,等一下!”
“汪,汪,汪!”大黑一边跟着飞染奔跑,一边吠叫。
远处,魏铭听到飞染的声音暗暗叫苦:怎么又遇上她!每次遇上这个扫把星,我一定会倒霉。
“快走!”魏铭催促甄山文,却见他傻傻愣愣,一副酒醉未醒的模样。他索性拉起他的手狂奔,嘴里急促地说:“不能让书院的人发现,昨晚我们又溜出来了。对了,昨天我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会醉得不省人事?”
飞染没能认出两位“故人”的背影,只是奇怪他们怎么越叫越走。她放开大黑脖子上的绳索,打算使出轻功拦截他们,就见一团黑影箭一般冲了出去。
魏铭想看看飞染有没有追上来,回头突见一坨黑得发亮的皮毛朝自己飞扑而来,血红的舌头及一双绿光闪闪的眼睛正对自己的面门。
“妈呀,狼!”魏铭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大黑“蹭”一个纵身飞跃把他扑倒在地,一双爪子按住他的肩膀,屁股坐在他身上,冲他“汪汪”叫唤。
魏铭这才看清楚,不过是一只大黑狗。“滚开!”他呵斥大黑,又大声命令飞染:“你还不快把它拉走!”
“呜——”大黑冲魏铭亮出獠牙,吓得他立马噤声。
“是你们!”飞染打量他们,“你们怎么会在花街?”
“什么花街,你别胡说八道!”甄山文生气地反驳,想要把大黑从魏铭身上拉下来,又不知从何下手。
“汪汪,汪汪汪!”大黑冲甄山文使劲叫唤。
“甄公子,魏六少!”叶魁匆匆赶来拉走大黑,把缰绳交给飞染,弯腰去扶魏铭。
“叶大人,甄公子说,这里不是花街。”飞染揉了揉大黑的头顶安抚它,又问魏铭,“刚才为什么我越叫,你们走得越快?”
“我们得赶回书院。”魏铭一心远离飞染,甄山文心虚万分,都不愿多做停留。
“等一下!”飞染挡住他们的去路,“你们不能走,我有事问你们。”
她的话一出口,别说是甄山文和魏铭,就是一墙之隔的季世兴和翠烟也吓到了。
早前,季世兴发现飞染及叶魁堵在巷子口,便设下了调虎离山之计,打算用血迹引开他们。他没料到飞染竟然没上当。
“怎么办?”翠烟压着声音埋怨:“你不是说,就算宋青莯不用上早朝,也不可能这么快找来这里吗?”
季世兴侧耳聆听外面的动静,对着翠烟比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翠烟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瞬间白了脸,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摇头。
“宋青莯不在,那个会武功的丫鬟回提刑司报信去了。若是我拼死一搏,最多与她同归于尽。”说话间,季世兴挥开翠烟的手,一脸肃穆,仿佛随时准备突袭飞染。
翠烟再次抓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说:“是你说,我们必须按计划行事。”
季世兴沉默了。早知今日,当初在八角镇,在他突袭息嗔师太那天,他就应该把陶氏和飞染一块杀了。那天,就算他被宋青莯抓住,只要他当场自尽,就算宋青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追查到主子头上。
翠烟知道他的心思,转移话题说道:“宋青莯的武功……会不会只是以讹传讹?”
“皇上夸他是‘文武全才’,你觉得宋家有胆子欺君吗?”
“皇上?”翠烟诧异万分。
季世兴点头道:“京城从来没人谣传,长公主圈养男宠,可想而知她瞒得多紧。主子就连这事都知道,知道皇上说过什么,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怪不得甄山文轻易相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原来大半都是真事。”翠烟感慨。她也不知道,季世兴在为谁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