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染一听有饭吃,跑得比宋青莯还快。
乡野小客栈自然比不上京城的大酒楼,不过飞染大概是饿极了,绿油油的野菜用热水汆烫,淋上香油拌一拌,她都觉得美味无比,更别说刚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活蹦乱跳的虾子,用热油炸得外壳酥脆,撒上调料,那简直是世间绝味。
宋青莯考虑到飞染昨晚刚呕吐过,本来只叫了两碗野菜粥,结果她眼巴巴看着邻桌的碗碟猛咽口水,又可怜兮兮地盯着他,他只能一边安慰自己,昨晚她只是积食,一边命老板上了几盘小菜。
他一直认为,野菜能吃的部分就是那个嫩芽尖,店老板整根一起上,一定又粗又老,至于河虾,那只能称之为虾苗吧?烙玉米饼更是毫无卖相,红烧鲤鱼的鱼肉都散开了,让人如何入口?
可是当他看到飞染吃得津津有味,他慢慢觉得,其实这些菜都挺不错的,别有一番风味,就是碗碟上的破口也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把菜肴一扫而空,宋青莯一摸腰间,懵了。他追着飞染离开净心庵,身上压根没带银子。
说实在话,除了带飞染出门吃饭逛街,平日里他出门都是不带银子的,一来压根用不着,二来,他的身边一向都有随从,不用他给银子。再不然,他还可以刷脸。
此时此刻,宋青莯无比窘迫,他怎么能开口让飞染掏银子呢?可是他也不能拉着飞染就跑。当然,以他和飞染的武功,店家定然是追不上他们的。
“那个……”他吞吞吐吐询问飞染,“你带银子了吗?”
“没有呀。”飞染想也没想就摇头,“我把银子都留给陶妈妈了。”
宋青莯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问:“你计划去南方,居然一两银子都没带?”
“对哦!”飞染恍然大悟,“在我找到活计之前,我不要吃饭,大白也要吃饲料的,我应该稍微留些银子在身上,不能全给了陶妈妈。”
宋青莯立时有些牙疼,就算七岁的孩童离家出走,也知道带些值钱的东西吧?!
飞染尚未意识到,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已经在注意他们。她笑眯眯地表示:“幸好大人追上我了。”脸上满是庆幸。
“呵呵。”宋青莯有苦难言。他一向不爱佩戴饰物,昨晚审完案子他就换了便服,这会儿身上一件贵重物品都没有。他回头看去,就见老板娘正盯着他们。此处不比京城,刷脸大概行不通。
“大人,你怎么了?”飞染眨眨眼睛,“我没带银子,大人还不结账吗?”
“我也没带银子。”宋青莯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飞染呆住了,低头看看桌上的空碗碟,小声说:“我在书上看过……没银子付账俗称‘吃霸王餐’,一旦被老板抓住,要么挨打,要么留下来洗碟子……大人,你会洗碗碟吗?”反正她是不会的,不过她可以学,只是不知道要洗多久。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宋青莯叹气。他们之中无论是谁,回净心庵取银子,以他们的武功,一来一回用不了多少时间,可飞染看起来又困又累,他不忍心她累着,又不舍得把她独自一人留在荒郊野外。
他低声问:“你带了什么贵重物品吗?先押在这里抵饭钱,晚些再赎回来。”
飞染一听这话,犹犹豫豫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锦囊,掏出早前宋青莯送给她的粉钻耳环,“我就只带了这个。”
宋青莯表情一窒。昨晚她口口声声再也不见他,却贴身带着他送的礼物,就连装着耳环的锦囊也是新的。
飞染看不明白宋青莯的表情,一把抓住耳环,用双手捂在胸口,嘀嘀咕咕说:“你送我了,就是我的,我当然可以带在身边。”
“当然是你的。”宋青莯说得干巴巴,心绪止不住翻腾,愈加心疼飞染脸上的倦意,甚至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不期然的,他又想起她对陶氏说的那番话。
她忘了幼时的他,是因为她太过思念他。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这辈子,他注定欠了她。
宋青莯本打算留了物件,他和飞染先回净心庵,再派人赎回,此刻他突然觉得,秋高气爽的日子,他和飞染晚一两天回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吊都要喘口气呢!
他与老板谈妥,让他找人去净心庵送信,之后又要了两个房间,打算趁机睡个午觉。
飞染本来不太乐意,她还急着去找师傅忏悔呢!不过当她上了二楼,被窗边的太阳晒了晒,顿时困得睁不开眼睛,三两下就爬到床上去了。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听“噗通”一声,她勉强睁开眼睛,就见宋青莯正在关窗。她闭着眼睛问:“大人,你干嘛爬窗户不走大门?”
咦,她说了什么?飞染想要睁开眼睛想清楚,可她实在太困了,昨晚又是呕吐,又是吵架,今天一大早跑了那么久,她实在不想动脑子。反正天大的事都有她家大人操心,她还是安心睡觉吧。
宋青莯插上窗户的插销,又检查了房门,心虚地走到床边,只见飞染手指抓着被角,双眸紧闭侧身而卧,几缕青丝散落在枕头上,睡颜甜美而平静。
他也很累,可是他躺在隔壁房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她把粉钻捂在胸口的画面。她总是在不经意间令他感动,偏偏她却浑然不觉。
“飞染,睡里面一点。”他弯腰低语。
“嗯?”飞染浅浅应一声,没有动作。
“飞染,你睡里面,听到了吗?”宋青莯对天发誓,他单纯只是想离她近一些。再说,荒郊野外的,若是遇上黑店怎么办?他们在一起,他可以保护她。
“飞染,听到了吗?”他锲而不舍。
“别闹!”飞染不悦地皱眉。
“来,翻个身。”宋青莯和衣躺下,试着从飞染手中抢一个小小的被角。
飞染撑开沉重的眼皮看一眼,终于如他所意往床内侧挪了挪。他伸手环抱她,就着被子把她拥入怀中,如愿以偿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