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明走到门口，堪堪听到飞染这句话，一时间呆住了。
宋青莯正对房门，把他的表情看得分明。这一刻，他比金榜题名更得意，不过他既然是胜利者，就应该有胜者风范。他掩下笑意，指腹轻轻擦拭飞染的脸颊，低声说：“林侯爷有话对我说，你先回屋睡觉，其他的事，我们回京后再详谈。”
“嗯。”飞染点头，又怕林瑾明说出什么话伤了宋青莯的心，抬起头郑重地叮嘱：“大人，无论别人说了什么，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即便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大人，我也会站在大人这边的。”
“我知道。”宋青莯再难掩饰嘴角的笑意，目送飞染与林瑾明擦肩而过，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林瑾明同样看着飞染走入月亮门。飞染没有与他打招呼，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心中的难堪与伤心无法用语言描述，可他竟然一点都不生她的气，一定是宋青莯卑鄙无耻地诱骗了飞染。
“林侯爷。”宋青莯率先开口，“飞染还是孩子心性。”他笑了笑，到底没有说出道歉的话。
林瑾明双颊微热，心道：他一定是看到飞染生气地踢我了。他心中难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深夜来找宋大人，只为向你重申，我确实从未见过早前那对夫妻。敢问宋大人，为何认定他们与我有关？”
“林侯爷误会了。”宋青莯同样客客气气的，“我觉得他们与你或者先夫人有关，纯粹只是因为尸体旁边发现的那块玉佩。既然侯爷与夫人认不出玉佩，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
林瑾明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虽然认不出玉佩，但他若是记得没错，陆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每个人都有一块类似的玉佩，陆萱口中的沉香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她们之中并没有人失踪，难道她们弄丢了玉佩？
本来林瑾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再说林家的秘密，宋青莯知道得还少吗？可他不喜欢宋青莯的胜利者姿态，而且案子已经结束了，他认为玉佩是谁的并不重要，遂冷淡地回答：“宋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他转身欲走。
“侯爷请留步。”宋青莯叫住他，走到他身边说道：“我知道，侯爷视飞染为晚辈，本来我和飞染成亲，理应给你送喜帖的，但你是皇后娘娘的兄长，我们两家素无交情……”他笑了笑，又道：“趁着今天的机会，我先向你说声抱歉。”
林瑾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青莯根本就在向他示威，甚至是嘲弄与警告。若不是他修养好，他真想抡起拳头揍他一拳。他以为他想要迎娶飞染，就一定能娶她回家吗？！
转念间，林瑾明又像斗败的公鸡。飞染已经明确告诉他，她不愿过继给林家，她想要嫁给宋青莯。她刚刚才说过，以后都不想看到他。
他勉强打起精神，疏离地回应：“宋大人，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如果我记得没错，成亲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一样都少不得。这不是提刑衙门审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宋青莯心情很好，压根不在乎他的态度，笑眯眯回应：“侯爷有心了，我早已禀明父母，前两天也请示过息嗔师太。明日回京，自然有官媒跟进此事，最迟明年春天，婚礼一定会如期举行。”
林瑾明暗暗诧异宋青莯那句“早已禀明父母”。如果飞染是他的女儿，他断不会同意这桩婚事，可他们非亲非故，他有什么立场反对？
他失落地走了，心口仿佛被人捅了一刀。除了他的敏敏，他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可今夜之后，他和飞染再不可能有交集。
相比林瑾明，此刻的宋青莯只能用“春风得意”来形容。他早就看不惯林瑾明，飞染那几句话，特别是踢他那一脚，真是替他报了大仇。他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这辈子老天才会把飞染送到他身边。
兴奋得睡不着，很想过去找她说话，哪怕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也是好的，可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她一定睡着了。再说，他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入夜后还是不要与她单独相处为妙。
宋青莯在屋子里走了几个圈依旧毫无睡意。他正想着要不要找本圣贤书，借以约见周公，隐约听到俞毅从八角镇回来了，索性叫了他进屋说话。
俞毅又累又饿，简短地陈述：“大人，卫大志，也就是古羌，他已经交待，在小青之前，他一共杀死过五人，年龄大约都在十四至十五岁。其中除了两位猎户的女儿，另外三人他或供出了对方的姓名，或交待了掳劫她们的情景。吕大人天亮后就会派人寻找受害人家属。”
说到这，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询问：“古羌得知大人并不知道真正的小青埋在哪里，大哭大笑几声之后说出了墓穴的位置。大人，吕大人让我请示您，难道真要把他们埋在一起？”
若是在往日，宋青莯断不会成全杀人凶手，可是自从爱上飞染，他的心似乎变得柔软了。他道：“既然这是他的遗愿，成全他吧。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他和小青的孩子，让吕岐山注意着些，最好安排他搬离卫家村。”
“是。”俞毅微微诧异，转而回禀：“明日吕大人就会派遣负责户簿典籍的师爷随猎户们回村，安排他们入籍。他们得知全村的人都不要死，感激不已，主动提出把这几年的税款补上。”
宋青莯叹一口气。人就是这样，有了比较，才会知道感恩。若不是从死到生的惊喜，别说是补缴税款，就是入籍一事，只怕他们也会与官府僵持许久，说不定最后把心一横，索性占山为王，成为一股流匪。
转念间，宋青莯想到小青自杀的决绝，他问俞毅：“古羌有没有交待，小青为什么憎恨父母，或者她有没有在无意间透剧过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