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从没想过充当英雄好汉,眼见来人全都健壮高大,他命俞毅不可提及绳索之事,只当他们此行纯粹是为了寻找受害人家属。
领头的男人大约四十岁上下,自称卫大志。
据他所言,他们原本都是附近的穷苦百姓,以打猎砍柴为生。在陆家派人打理庄子的时候,他们被驱逐了,不许他们在陆家地界谋生。
他们走投无路之际,遇上了从南边上京做生意的卫姓大叔,帮助他们在深山建了卫家村,教他们谋生之技。因为卫大叔没有子嗣,在他死后,他们便全都改了“卫”姓。
说到这,卫大志忙不迭道歉:“诸位官爷,真是对不住,昨天吓到你们了。我们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二十年,几乎忘了卫大叔曾在村子外面设下陷阱。平日里,那片林子压根没人进出,村里人也不会过去打猎。”
他讪讪地笑了笑,目光情不自禁朝飞染瞥去,由衷地赞叹:“这位捕快真是厉害。卫大叔曾说过,他做的陷阱,就算武功再高的人,也不可能轻易闯进来,没想到……”
宋青莯打断了他,不耐烦地说:“陷阱什么的,你们再做就是,就算你口中的‘卫大叔’死了,依样画葫芦你们总是会的吧?”
“大人说笑了。”卫大志摇头感慨,“我们都是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怎么会做那个。”
一旁,飞染看得分明。卫大志虽然态度和善,但他带来的村民全都戒备地看着他们,仿佛随时会一拥而上把他们生擒一般。她亲眼所见,那些陷阱每一个都志在夺人性命,她紧紧跟着宋青莯,一刻都不敢松懈。
说话间,宋青莯催促卫大志,带他们去见丢了女儿的人家,又道时间久远,追查凶手已经不可能,待他们领回女儿的尸骨后,衙门也好结案。他的态度明明白白告诉卫大志,他急于下山交差。
卫大志与随行的村民们低声商量了几句,带着宋青莯一行人进了村子。
众人大约走了大半个时辰,飞染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在密林深处看到《桃花源记》描绘的景象。
此时虽是秋天,不见半朵桃花,但错落有致的房舍,火红的枫叶,“咕哝咕哝”转动的水车,在田舍间自由奔走的鸡鸭孩童,无一不说明,这就是世外桃源。
“大人,这里好漂亮啊!”飞染轻轻扯了扯宋青莯的衣袖,低声感慨。
卫大志回头解释:“这里的房舍、农田都是卫大叔在世时兴建的,水渠也是。”
经他这么一说,飞染突然发现,村子里就连菜地的划分都暗藏五行八卦。她看不清村子的全貌,但水车的位置呼应卫大志的家,村民的屋舍看似随意,但每一家的位置似乎都透着玄机。
她靠近宋青莯,刚想提醒他,就感觉到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开口。
顿时,飞染的一颗心提到嗓子口,用力握住他的手指,眼中满满都是担忧。
宋青莯失笑,忽又觉得满心甜蜜。原来这就是眉目传情,无声似有声。
“咳咳!”俞毅咳嗽一声。眼下大敌当前,他们很可能悄无声息死在这个诡异的村子,他家大人居然还有闲情谈情说爱!他抬头望一眼天空,正色问:“卫村长,我们一路沿着山脊走来,走了整整一日,不知道有没有捷径下山。我们想在天黑前回去复命。”
不待卫大志回答,宋青莯补充:“最好能在天黑前回到八角镇。”
“这样啊。”卫大志犹豫了一下,“村子里倒是有车子,但是按衙门的规矩……牛羊都是要上税的,所以……”
宋青莯一脸急色,仿佛一刻都等不得,豪爽地说:“卫村长,你放心,只要天黑前我们能赶回八角镇,车费我们照给。至于其他的,我们只负责刑名,尸骨有人领回去了,上峰那里交待过去了,我们不会多管闲事。”
“什么人!”飞染突然大喝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嘭”一声推开一扇房门。
她的娇斥就像是导火索,双方人马戒备地盯着对方,就连空气仿佛都在一夕间凝固了。
“孩他爹?”屋内走出一名三十出头的村妇。她看一眼飞染,转头询问卫大志,“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昨天晚上……”
“宋大人,这是我婆娘。”卫大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对飞染解释:“陶捕快,小青只是乡野妇人,不会武功的。就算村子里的男人,也都只是靠蛮力勉强讨口饭吃。”
飞染点点头,打量名唤“小青”的妇人。妇人中等身材,瓜子脸,大眼睛,虽身穿粗布衣裳,但身材窈窕有致。飞染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她的胸口。
“飞染!”宋青莯已经无语了。她这到底是什么习惯,怎么总喜欢盯着女人的胸口。
飞染“噢”一声,讪讪地折回宋青莯身边。
小青的目光掠过飞染,走向卫大志。
卫大志向宋青莯道一声“抱歉”,夫妻俩走到一旁低声说话。隐约中,众人听到小青好似在怪责卫大志,不该把陌生人带回村子。
宋青莯远远看着小青的侧脸,微微眯眼。
在飞染冲进屋子之前,他就已经发现,小青在门后偷窥他们。就在刚才,小青的目光两次落在飞染身上。她看飞染的眼神,竟然让他想起林瑾明。
“大人,你在看什么!”飞染有些不高兴了,低声说:“等我长大了,比她更漂亮,师傅说的!”
宋青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飞染竟然吃醋了。他忽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假装板着脸低声质问:“我才要问你,刚才你在看哪里?!”
“没有啊,我没有看哪里。”飞染黑白分明的眼睛四处乱瞄,小脸写满心虚。
两人悄声说话的当口,宋青莯清楚地看到,小青眼角的余光又一次朝飞染瞥过来。他本能地挡在飞染身前,却见对方已经转身往外走,紧接着卫大志向他们走来,客客气气说,他已经让小青去村子里面,把那两户丢失女儿的人家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