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并不是没去过花街，只不过那些快被风流才子捧上天的花魁，在他眼里不过尔尔。至于鱼水之欢什么，他早就被冠上“不开窍”的名号，乃至于他自己都觉得，他天生不喜欢与女人亲近，成亲也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
直至重遇飞染，他终于意识到，他只是普通人。最近这段日子，他更加深刻地发现，他与那些好色的纨绔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不过比他们专一，他想亲近的人只有飞染，他日日盼着与她成亲那一天。
想到花街上的莺莺燕燕，特别是那些自诩风流的登徒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带飞染去那里！
宋青莯轻咳一声，装模作样说：“你学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诗吗？”
“大人的意思，我们走在灯火下，还不如像现在这般远远看着？”飞染反问，小声说：“可是那里看起来很热闹，说不定有好吃的。”
“那边没有好吃的。”宋青莯快无语了。他们刚刚吃过晚饭，她的胃到底怎么长的？
“没有好吃的吗？那算了。”飞染不再执着，双手撑着窗框，欣赏灯火辉煌的夜景。
宋青莯见她眼巴巴望着街景，心中不舍，偏偏那个地方实在不适合她去。他学着她的样子依靠窗台，说道：“如果你喜欢热闹，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我带你去赏月。”
“真的吗？”飞染转过头，就见他的脸颊近在咫尺。
四目相接的瞬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有默契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
飞染知道，自己又脸红了，可这一次，她不想逃开。她的心又开始“嘭嘭”乱跳，她忽然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像下午那般心跳加速了。
“咚，咚，咚！”三声巨响响彻天空。
远处的花街上，不知哪位公子为了讨好红颜知己，竟然放起了烟花。绚烂的火花划过天际，又像天女散花一般散落人间。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它的美丽深深印入了飞染的脑海。
“那就是烟火吗？”她疑惑地自言自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烟火，为什么好像很熟悉似的。”
“你觉得很熟悉吗？”宋青莯紧张又期待。
“以前我肯定没见过，不然烟火这么漂亮，我一定会记得。”
宋青莯追问：“你怎么知道，那就是烟火？”
“对哦，我都没见过，怎么知道那就是烟火呢？”飞染眼中只有纯粹的茫然。
一时间，宋青莯心中五味陈杂。她记得烟火，却独独忘了是谁告诉她，什么是烟火。小时候，他答应带她来京城看烟火的。她曾天真无邪地说，那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花朵。
“如果你喜欢，我们明天再过来看。”他悄悄靠近飞染，一小步，又一小步，直到他的肩膀挨着她的，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手。
飞染浑然未觉，转头问他：“明天还会有烟火吗？”
“有，当然有。”宋青莯肯定地点头。明天他命人去街上放烟火，不就有了！
“原来每天都有人放烟火啊。”
宋青莯没有解释。他很想牵她的手，他很想拥抱她，他很想对她说：我们成亲吧，以后再不许把我忘了。
飞染专注地望着街上的火光。她问过陶妈妈，小时候她有没有见过大人，陶妈妈支支吾吾，说什么以前她还小，以后她应该好好对大人，要有大姑娘的样子。陶妈妈竟然不催促她离开京城，真的很奇怪呢！
短暂的沉默中，宋青莯的心越跳越快，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驱使着他。他若无其事地伸手，手臂在半空稍一迟疑，轻轻搂住她，掌心紧紧贴着她的肩膀，胸口贴着她另一边的手臂。
飞染扭了扭肩膀，低声咕哝：“大人，我不冷。”
宋青莯轻抿嘴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我冷。”
“哦。”飞染不再挣扎，嘀嘀咕咕说：“以前师傅也会搂着我的肩膀，和我说话，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小时候，她还会抱着我说，幸好有我陪着她，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觉得冷了。”
宋青莯无言以对。显然，飞染是息嗔师太寂寥生活中的慰藉，而对他而言，她就是他生命中的颜色。可惜，她还不懂，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他，怀念她的师傅。或许正因为她“不懂”，所以她的感情更真挚，更纯粹。
“大人，其实我有话对你说呢！”飞染突然转头看着宋青莯。
“什么话儿？”宋青莯侧目。他看得出，她很认真，却猜不出她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有的时候，我会问山柏，大人有没有吃过饭，正在干什么，我能不能进屋找你之类的事。”
“所以呢？”宋青莯更加糊涂了。虽然他答应过飞染，她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屋找他，但她被息嗔师太教得很好，几乎从没有打扰他办公，更没有在他会客的时候闯进来。他猜想，她定然每次都问过山柏。
飞染想了想，眼中露出几分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我知道，芷兰是大人找来的，有时候大人会问她，有关我的一些事。”她急促地解释：“我不是说这样不好，你看，我也会问山柏，有关大人的事，就像师傅会问陶妈妈，我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练功，好好读书写字。”
宋青莯有些尴尬，又有些惊讶。他以为飞染什么都不懂，只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或许他错了。他急忙解释：“我不是让她监视你……”
“我知道，我知道。”飞染忙不迭点头，“我只是想对大人说，有些无关紧要的事，大人可以问她，可其他的事，你能不能亲口问我？当然，我也只会问山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大人，如果林世子和他的夫人有什么话都当面说清楚，而不是听信下人的道听途说，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还有——”飞染扬起笑脸，“我喜欢和大人面对面说话，就像现在这样。无论大人问我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这一刻，宋青莯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有些事是当下不得不做的。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