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三棱刺招出飞星逐月,有如电光一闪。
“铮铮!”那人连对两剑,剑气迸射,退了三步,总算化解了这招飞星逐月,却未能取得反击的机会,显然棋差一着。
美丽的女人淡淡一笑,颊旁出现动人的笑涡,这种含蓄的笑含有女性特有的风情。
她的左手抬起了,似乎撩拨鬓脚。
明魂不散突然中止追击,收招、下挫、斜闪、飞跃……一连串的变化,在电光石火似的瞬间完成。
三枚肉眼难辨的针形暗器,从美妇人掠鬓脚的纤手中飞出。可是,全部落空,阴魂不散奇异的身法,让飞针来不及预测动向。
“砰!”他从两名大汉的头顶上空,以令人目眩的速度飞掠而过,撞毁了堂左的屏窗,走了。
“咦!这家伙可怕!”美妇讶然轻呼,脸色一变:“他……他居然轻易地躲过我的……”
“你以为阴魂不散是浪得虚名的人,你就大错特错了。”那人一面察看自己的剑是否受损,一面向美妇冷冷地说:“天下间要将他送入地狱的人很多,但谁也没成功过。我大概可以支持百十招,你的偷袭对付不了他,这家伙本来就是偷袭的专家。”
近午时分,来福客栈的食厅有十几名旅客进食,显得冷冷清清,该走的旅客都走了,应该冷清。
那位登记为嵇斌的人,正在近窗处的一桌独自进食,巳经喝了两壶酒,本来古铜色的面庞,变得接近紫酱色啦!巨眼中出现了红丝,大冷天,似乎额上有汗影,大概酒意开始上涌了,但仍在大杯大杯往肚子里灌。
另一位登记为邢天雄的人,则坐在另一角落自饮自酌,意态悠闲,喝酒比较文雅些。
门帘一掀。进来一位穿狐裘的俊伟中年人,身后带了一位小厮。
中年人含笑走近嵇武的食桌,小厮抢前拖出条凳。
“嵇兄好酒量。”中年人坐下微笑着说。
“我不认识你。”嵇武狠盯着对方,啪一声放下酒杯:“座位多得很,你要打扰在下的酒兴吗?”
“这不是认识了吗?”中年人不以为逆,笑容可掬:“在下姓江,名南震。昨晚,嵇兄把毛五爷的家祠,打得稀里花啦一团糟。”
“咦!你这人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我听不懂。”
“呵呵!你老兄阴魂不散敢作敢当……”
“且慢!你说谁是阴魂不散?在下说过我是阴魂不散吗?”
“不要再瞒甚么了,嵇兄……”
“在下瞒不瞒,那是在下的事。”阴魂不散自己倒酒:“要证明在下做了些甚么事,是甚么人,是很不容易的,人证物证旁证等等,是相当费神的事。”
“江某并不需要指证甚么人甚么事。”江南震笑容依旧:“如果昨晚不是阁下适逢其会,毛五爷恐怕早就准备入殓了。阴魂不散果然名不虚传,可是,似乎昨晚阁下并未能胜得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赵九。”
“谁是赵九?”阴敢不散的脸沉下来了:“一个地方土财主,居然豢养了这么高明的保镖护院,真不简单,是不是贵地的第一高手?哼!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远不是在下的敌手,在下辨事的宗旨,是不达目的决不罢手。
相好的,有什么花招,你可以抖出来了。那位不讲武林规矩,用飞针偷袭的女人,下次最好不要碰上我。”
“嵇兄来找毛五爷……”
“去年中秋后,有人在武昌府,卖了几件藏物,其中有一件无价的饰有宝石的金菩萨。哼!好像那家祠内没供有那玩意。”
“呵呵!家祠通常不供菩萨,菩萨该供在佛堂内。”
“我会找得到的。”
“江某负责给你。”江南震一语惊人。
“甚么?”阴魂不散大感意外。
“当然,那是有条件的。”江南震紧吸住对方的眼神。
“在下从不和任何人谈条件。”阴魂不散傲然地说。
“不谈条件,你得不到那尊金菩萨。”
“咱们走着瞧。”明魂不散固执地说。
“条件很简单,嵇兄会谈的,因为那位赵九,也志在那尊金菩萨;就是那位和你交手的人。”
“他不是在下的敌手。”
“其实,你心中明白,你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条件是.你把他送下十八层地狱,金菩萨就是你的了。”
“咦!听你的口气,那赵九不是毛五爷的保镖?”
“他的来历,谁也不知道,在下正在加紧查他的底。昨晚,他几乎杀了毛五爷。”
“哦!原来如此。”
“嵇兄有兴趣吗?”
“这……”
“在下的耳目众多,至少可以供给你老兄一些需要的线索。”江南震继续下饵:“子女金帛,在下是不吝惜的。”
“唔!让在下考虑一天,再作答覆。现在,请勿打扰在下的酒兴。”阴魂不散下逐客令。
“好,明天,江某来讨回音。”江南震离座而起:“嵇兄是不是和六条不认邢老兄一同来的?”
“阴魂同样有伴,连狐魂野鬼也有伴。”
“请代为致上问候之意,告辞。”
“不送。”
天一黑,状元坊戚家的老宅鬼气冲天,黑漆漆灯火全无,空间里流动着死亡的气息。
戚三爷全家失踪的前两天,衙门里已办妥戚家产业过户给奚本厚的手续。奚本厚,这位本城的地棍头头神气起来了,从以往偷鸡摸狗招摇撞骗下滥痞棍,突然跻身百万富豪爷字号巨室人物,暴发户的神气是可想而知的。
但这几天,他风光一时的日子快过去了。
心怀鬼胎的人,对风色变化是相当敏感的。戚三爷的表亲赵九的出现,正是祸发灾现的表徵。当谋杀赵九的行动失败,这位做了一个月大爷的奚本厚恐慌了。
毛五爷毛奇背部被打烂,几乎丢了老命,莫本厚更是心胆惧寒,东窗事发,报应临头,下一个遭殃的,舍他其谁?
他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支撑不住这个家,只好切委曲他的狐群狗党主持大局,等候灾祸光临。
这些狐群狗党是很能干,算定赵儿不会等得太久,很快就会来追查线索,所以如临大敌,作了应付灾祸的完善准备,整座巨宅不论昼夜,不论任何时刻,皆弥漫着无边的杀气,随时皆可能将入侵的人埋掉。
三更过去了,甚么事都没有发生。
东厢,本来是招待亲友的地方。这里面住了几个人,但却不是奚本厚的亲友,而是他的几个暗中控制他的人,他只是一个傀儡,而这几个才是真正的主人;控制傀儡的牵线人。
厢廊下,廊柱旁站着两个黑影。前面广阔的大院子中,花径两旁是花圃,花草已凋零,树也光秃秃地。这些地方,连一只老鼠窜过也无所遁形,任何高明的夜行人,也难逃过两个黑影的耳目。
“四更快过了。”右首那个人低声向同伴说:“那混蛋不会来了,他知道咱们已有万全准备,不会冒险前来送死。奇怪!这个叫赵九的人,到底是何来路?连大名鼎鼎的黑道巨霸阴魂不散也罩不住他,怎么江湖上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等到开封查底的人返回,就知道他的底细了。四更一过,不是夜行人的活动时刻。南宫兄,你还是回房去睡一觉吧,明天还得忙呢,出动了所有的人手,遍搜城内外,竟然查不到那混蛋的隐身处,象是平空消失了,见鬼!
咱们可忙得人仰马翻,不是滋味。混帐贼王八!抓到之后,哼!”
“勾老兄,你能抓到他吗?你比阴魂不散高明?”南宫兄话中带刺:“发现了他,你最好别逞能,赶快示警让高明的人上,免得枉送性命。”
“哼!你可不要从门缝里看人,把我夺魄郎君看扁了,我勾文章也曾是江湖之雄,夺魄郎君的名号,可不是轻轻松松混来的……咦!你身后怎么有一根绳子……嗯……”
南宫兄身后不但有一根绳子从上面挂下来,夺魄耶君的顶门也有物体向下砸。
“砰叭……”一只花盆砸中夺魄郎君脑袋,再落地打得四分五裂。
黑夜中死寂,花盆砸破的声响十分惊心动魄。
而那位南宫兄,却被套索勒住脖子往上拖,双脚一离地,挣扎的力道急剧减弱。
第一枝火把出现在大门的后廊下,接着是第二枝……
该出来的人都出来了,连四周的屋顶也有人出现。
可是,谁也没见到入侵的人。
南宫兄和夺魄郎君都没死,一个伤头一个伤颈,都不算太严重,但胆都快吓破了。在高手八方埋伏警卫森严中,入侵的人来无影去无踪,深入中枢要地伤人示威,显然手下留情,意在示威而不想杀人,两个受伤的人可说死过一次了,怎不惊破了胆?
一个黑影悠哉游哉地走在一条小巷子里,脚下踱着方步,背着手,施施然向南走。大冷天,罡风刺骨,暴风雪即将光临,怎么还有人在这死寂的小巷里散步?
不久,另一个黑影接近了身后。脚下无声无息。
“阁下为何不下手偷袭?”前一个黑影问,并未回头察看。
“你老兄早已发现我跟来了,偷袭不会成功的。”后一个以悦耳的嗓音说,是个女人。
“唔!你倒有自知之明。姑娘,你不会是奚本厚的相好吧?你是从正房右面的耳房上屋的。”:
“厉害,阁下连本姑娘从何处跃登都知道了,可知在那击倒警哨的刹那间,你已经不可思议地到达正房附近了,因为东厢的瓦面,事实上看不到正房一带的景物,太远了。阁下是赵九?”
“对。你呢?”
“我姓浦,京兆浦。浦鸣凤,这姓名让你想起什么吗?”女人跟在后面约两丈,说话的语气中,流露出相当自负的意味。
“如果想起你的身份地位,就可以知道在下是不是江湖武林人。”
“你想起了吗?”
“不错,见我魂消浦鸣凤,江湖上手段残忍的女刺客,做的是独行买卖,迥风柳叶刀可杀人于五丈外而不着浪迹。其实,有人把你的绰号改称为见我魂销,因为你生得很美。你打算何时在我身后,发射你的阎王帖子迥风柳叶刀?天太冷,你的玉手不会发抖而失去准头吧?”
“如果发射,手不会发抖的,发射出乎本能,当然不会失去准头,但是……”
“是没有把握信心?”
“也许是的。赵兄,我是恰好途经此地,有朋友撮合,请我来保护奚家的。”
“你失职了,浦姑娘。”
“通常,没弄清底细。我是不会贸然接买卖的。同时,我杀人而不保护人。所以,我只答应先看看。而且,奚家已开出条件。”
“杀我的条件?”
“不,送你价值一万银子金珠,请你离开安陆府,离开了就不要回来。”
“那天杀的奚本厚,他果然本钱厚。”赵九忍不住咒骂:“我那戚表亲祖上曾经做了两任京官,虽然任职在南京,但油水仍足,搜罗的金珠宝玩留作家传之宝,价值恐伯不少于十万金,他居然想用一万金打发我,世间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免谈。”
“赵兄……”
“你不下手,我可要走了。前面就是烟花巷,你不会往那种地方跟吧?”
“赵兄,你总该开个条件吧?”
“没有,必须与他当面谈。”
“那……你指定地点时间……”
“没有必要,我会找得到他的。”赵九断然关闭谈判之门。
“赵兄……”
人影疾闪,赵九已消失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窄小防火巷内。
见我魂消浦鸣凤吃了一惊,他的身法委实快得不可思议,象是突然幻灭了,任何反应快的人也无法阻拦。
“这人好神奥的身法。”这位女刺客悚然自语.注视着黑暗的防火巷发怔。
按理,人在这种地方行走,不可能毫无声息发出,事实上的确声息毫无。
次日一大早,烟花巷受到大批人手的搜查,莺莺燕燕惊慌失措,嫖客们更是大发牢骚, 怨声载道。
嫖客中没有赵九,整条烟花巷从****到王八,没有一个象赵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