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2)
“不管妖道弄什么玄虚,不久便可水落石出的。”郑五说:“十绝阵算不了什么,白马观不宜防守,先天不足,我们随时都可以扫庭犁穴。”
百绝无常得不到反应,愤怒得快要疯了,无常棒一伸,便待抢上。
断魂钩隆广突然出现在三十步外,飞步而来。
“宫兄杨兄,算隆某一份。”断魂钩向拔剑准备随百绝无常抢上的泰山双剑高叫:“多一个,便多一分胜算,隆某不过问奖金的事。”
上面,郑五三大牛仍旁若无人大声交谈。
“我感到十分奇怪。”王大牛说:“白马观怎能守得住?一把火必定可以烧他个精光大吉。妖道不是笨蛋,怎么愚蠢得死守住白马观?”
下面已经有五个人了,只有北陵快剑不愿介入。
一声怒吼,百绝无常愤怒地狂冲而上。
无常棒中,毒香与断魂钉齐发,棒如雷霆山崩,人影在如山棒影笼罩下萎缩崩散。
泰山双剑也不甘人后,双剑在松针激射中同时下击,风雷骤发,行致命一击。
断魂钩狂风似的奔到,但晚了一步,来不及赶上,在丘下颓然止步,口中忍不住咒骂泰山双剑不够朋友,失去参与灭除报应神的机会。
松树在一棒双剑的三面合击下,象被狂风所撼动,枝叶摇摇,松针纷纷欲断飞落。
“咦!人呢?”百绝无常骇然叫。
风止雷息,松针仍徐徐飘落,但树下不见尸体,不见血肉。
“邪门!在下亲眼看见那家伙中剑的。”娃宫的几乎要指天誓日以便证明自己的话正确:“在下的剑刺入那家伙的脊心,手上的受力感觉绝对是真实的,而且在撒剑时身躯随剑摔倒,怎么……怎么不见尸体?”
头顶上空,又传出郑五中气充沛的语音。
“白马观是千年仙迹。”郑五说:“四弟,放火烧掉,未免太过份吧!你师父是玄门仙侣,你这样做,会被打屁股的。”
众人抬头一看,心中一惊。
郑五和王大牛,并着肩坐在两丈高的一根横枝上,谈笑自若,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故。
松枝最脆弱,最容易拆断,臂粗的根枝,也许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但决难承受俩个人的重压。但俩人所坐的横枝,粗仅寸余,坐处距主干足有丈五六,绝对承受不了二十斤重量。
“顾不了那么多啦!”王大牛伸了伸懒腰,所坐的细小脆弱横枝竟然毫不晃动:“这些妖道里面设了些甚么千奇百怪的杀人机关?妖道如果知道我们要和他的机关玩命,一定会在 梦中笑醒,甚至会笑得把下巴也拉下来,大牙也会笑掉。”
“哈哈哈哈……”郑五仰头大笑,坐下的横枝却丝纹不动:“对啊!活的人去和死的机关玩命,简直不把自己当人看,其蠢如豕。对,放把火简单明了。二哥是放火的行家,连大石头在他手中也会冒火,那就交给二哥好啦!火德星君也是神,也是报应神的一种,对不对?”
两人一弹一唱,把下面的五个人气得半死。
百绝无常抓住机会,重新将一枚断魂打装入无常棒内。
丘下的北陵快剑瞥了身侧的断魂钩一眼,意思是说:你再不上去,可就没有机会了。
“咱们在树下分区把守。”断魂约握了他那把锋利的护手钩向上走,一面提出意见:“等他们跳下来再毙了,落入谁的地区,谁就是杀死报应神的好汉,避免互相争功。”
“争你他娘的功。”百绝无常毫不客气地咒骂:“老夫会把他们象雁一样射下来,你赶来起什么哄?”
“老鬼!你神气什么?”断魂钩羞愤交加:“在水竹居,你面对面还无法击中那小狗,你用了好几绝招也徒劳无功,现在他高高在上,距地两丈余,你棒中的断魂钉够得上吗?哼!”
“你不相信是不是?”百绝无常厉声问,棒头指向断魂钩。
“你……你……”断魂钩吃了一惊,悚然向后倒退。
上面,王大牛突然哈哈大笑。
“三哥,下面那几个混帐东西讨厌得很。”王大牛的嗓门大得很。
“对,尤其那个神憎鬼厌的无常最可恶。”郑五也大声说。
“在水竹居他向我下了四次毒手。”
“刚才也用上了三绝。”
“我下去给他们一记大鬼神愁。”
“不,我下去,我有刀。”
“我的戒尺,同样可以用大鬼神愁超度他们。”
“不,还是刀灵光些,挨刀的人不会痛苦,戒尺分裂躯体残忍得很。”
“好吧!三哥,你下去好了,给他们一记干净俐落的大鬼神愁。”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百绝无常抢先动手,棒向上一指,崩簧响处,一星几乎肉眼难辨的钉影,比声音先一刹那到达,透枝穿叶射向王大中的腹下。两丈高,一闪即至。
上升的暗器,比平射要缓慢些。断魂钉贴身平射,已经一而再再而三落空,这时向上射,而且高度超过两丈,结果不问可知。
王大牛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他那根尺八怪戒尺,泰然向下一伸,叮一声搭住了断魂钉,钉升势停止,被挑得向侧上方翻腾,被王大牛的右手接住了。
横枝丝纹不动,毫无受力的现象发生。
这瞬间,狂笑声摇曳而下。
下降的人影快速地翻腾,刀光流转,但见一团光芒掩住了依稀可辨的人影,流星似的疾落。
“大鬼神愁……”沉喝声震耳,声如雷震。
刀光似电,毫无阻滞地撕裂人体,从棒山中流泻而入;从双剑的空隙中穿越;从沉重的 钩影中出没,从血肉纷飞中逸出。
丘下的北陵快剑,惊得魂飞魄散,如见鬼魅般扭头撒腿狂奔,脸色如厉鬼,口中发出惊怖欲绝的含糊尖叫,片刻便奔出百步外。这一生中,恐怕以这一次跑得最快,快得象是多长了条腿。
“这家伙疯了。”躲在草中偷看的销魂一枝春毛骨悚然地说,盯着狂奔而去的背影直摇头。
“谁看了都会发疯,幸好我们相距甚远。”毒剑秀士脸色泛灰,倒抽一口凉气:“四个江湖名宿,武林高手中的高手,在电耀霆击的刀光下崩溃、死亡、撕裂。柳姑娘,我们不是死过一次,而是死过好几次了。”
“是的,欧阳兄。”销魂一枝春打一冷颤:“报应神如果要我们的命,一下子就够了。老天爷!甚么是大鬼神愁?这是甚么刀法?甚么武功?”
“力道、速度、技巧、经验,这就是大鬼神愁,与刀法无关。走吧!我们赶快离开沣州,走得愈远愈好,日后千万别让报应神找上我们,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甚么大鬼神愁。”
据说,涨大水时,洞庭湖那些草洲上的老鼠,会逃得精光大吉。如果逃不及,水快要淹没草洲时,千千万万的老鼠,会成堆地浮水逃走.
沣洲在半天之内,象快要被淹没的草洲。被骗来对付报应神的宇内凶魔,象老鼠般仓皇逃离,从此不再回来,也从此不敢再提找报应神的事。
天一黑,鸿宾客栈灯火辉煌。
三进院的食厅中,只有一桌有食客,其他的旅客皆已食毕回房,而这一桌的三个人,正在开怀畅饮。
三个人;周师爷、王大牛、郑五。郑五本来是这间客栈的伙计,现在他正式辞职了,成为客栈的客人。俩位在旁负责照料食客的店伙,避得远远地不肯接近。
脚步声入耳,厅口出现了三位不速之客,由店东和一名伙计陪同前来。接着,店东和伙计卑谦地行礼告退。
三个人:中年文士、一位雄壮的随从、本州的捕头罗孝先。罗章先绰号叫罗铁塔,黑黝黝的脸膛,上小下粗的巨型身体,本地的蛇神牛鬼真有点怕他。
“诸位酒已不浅。”中年文士笑得冷冷地。
“玩命的人,不吃些喝些岂不活得太苦?吃了这一顿,下一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吃呢,”周师爷却笑得爽朗豪放:“诸位坐,是否有兴喝几杯?”
“谢谢。”中年文立在对面下首坐落:“公务在身,不能奉陪,诸位海涵。在下张……”
“我知道你,张师爷张定远,知州大人的众多师爷之一。”周师爷抢着接口:“我也是师爷,比起你这位师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呵呵:久仰久仰。”
“我知道你要来说些甚么,但最好不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哈哈……”王大牛肆无忌惮在大笑,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份傻大牛了:“我知道你很厉害,武功也了得,但你吓得了太和南村的商洛南,你吓不了我们这些蛇神牛鬼。你把罗捕头;带来,没有用,我们的身份、举 动、行事,都是合法的。不是强龙不过江,你要是想玩法,我们可以陪你们玩,要玩命,咱们无比欢迎。”
“不要太狂了,须知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张定远阴笑:“知州大人可以出动人马逮捕你们。”
“哈哈哈……”周师爷也大笑:“真的呀?甚么罪名?象商洛南一样?我告诉你,阁下,咱们这些人不是侠义英雄,对那些贪官污吏深痛恶绝。你可以告诉知州与州判大人,他们最好不要玩法,那不会有好处的。在他发兵之前必须想想后果,报应神实力雄厚,有明有暗,已有充足的力量控制情势。”
“哼!不是在下吹牛,千军万马,报应神可以杀得进去,冲得出来。”王大牛的嗓门大得象打雷:“杀一群兵勇,比砍瓜切菜差不了多少,知州大人的乌纱帽,绝对保不住的,激起民变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阁下。”
“在下知道你们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张定远冷冷地说。
“你知道就好。”周师爷点头。
“你们的人到齐了?听说你们共有四个人。”
“不止四位,参加四海报应神行列的人愈来愈多。”
“你们知道吗?你们公然与国法挑战,误了官方的大事。”
“真的呀?”
“商洛南勾结匪类的事,千真万确,以多收田赋借口逼他露出原形,只是第一步计划。他禁不起一逼,便慌了手脚挺而走险,反而误了大事。”
“哦!什么大事?”
“官方的目标,是清虚教。湖匪不成气候,可怕的是教匪,你懂吗?”
“你的话不无道理。”
“湖匪是有形的,教匪是无形的,两者结合,才是心腹大患。你们这一来,官兵一网打尽的计划尽成泡影。哼!你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清虚教作鸟兽散潜隐各地,湖匪也闻风远离,以后,机会不再。阁下,你们无形中帮了匪徒一次大忙,你们高兴了吧?你们有何德何能,故以神明自命?你们只是一群自以为是,目光如豆的一群匹夫,无法无天武断是非的亡命,哼!”
张定远痛快淋漓地讥嘲,拂袖而起,带了俩位从人,气呼呼地走了。
周师爷三个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一定有甚么地方忽略了。”周师爷一掌拍在桌上:
“他为何不逮捕或驱逐我们?”.
“大哥的意思是……”郑五惑然问。
“这表示这家伙所代表的官方,并没有与妖道勾结陷害良善。”
“商洛南可能真有通匪的事?”
“对。”
“不可能的。”郑五坚决地说:“我来的第三天,就与湖匪的眼线有了密切接触,在最近两年,湖匪根本就不在州境劫掠,也没有力量在州境行动。
象商洛南这种地主富豪,湖匪们唯一的兴趣就是洗劫得一干二净。商洛南即使是疯子,也不会舍了偌大家业去做穷强盗;湖匪本来就穷,这是事实。”
“先解决妖道之后,就可以追查了。”王大牛说。“等二哥和五妹六妹一到,立即进袭,还怕妖道不招供?”
“好,先办完江姑娘的事,再进一步追查。”周师爷同意王大牛的作法:“一件一件来,抓住了纲提住了领,那怕网衣不顺?”
三更初,全店沉寂。
他们住在二进院东面一排三间上房,房内灯火全无。原在院廊的两盏照明的灯笼,也早已熄了。
不知何时开始的,天宇下,响起一种奇异的声音,似柔媚的乐曲,也象诵经的声调,若有着无,若断若续,似乎并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也没构成扰人的噪音。声音怪怪的,音源不知在何处,真要定神去听,却又听不真切;不注意时,耳中确又有这种声音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