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2)
店堂回,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年约花甲,面目阴沉的老太婆,手点着寿星杖,三角眼 中冷电四射。
“麻天华,你真的毫无机会了。”老太婆突然说;“穿云指碰上了无为掌,指力火候如果不比掌劲强三倍,毫无胜算。她将用愚人指攻击作,你的内功也要比她强三倍才能承受得起。大痴李李怪客的天痴八式中,无为掌与愚人指,还不是最厉害的绝技。”
大痴李,一个曾经在江湖邀游了半甲子的怪杰,也叫李怪客,身份来历如谜,连他的大名也无人知晓,已经失踪了十年之久。
在邀游江湖的三十年中,被他整得很惨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几,还没听说过有谁胜得了他天痴八式的人,不论是黑白道高手与邪魔外道名宿,提起这人莫不咬牙切齿,也心惊胆跳。
一指高升大吃一惊,迟疑着不敢发指。
“你是大痴李的门人?”一指高升的嗓音变了。
“不必问根底。”少女说:“你的年纪比我大三倍,功力也应该高三倍,就算我的武功技绝天下,毕竟火候有限,你怕什么呢?出手吧!你还有一指之力,可别要错过了。”
“老身攻她的胁背,助你一臂之力。”老太婆寿星杖一伸,向前缓缓逼近:“麻天华,出手!”
店堂口又出现一位红光满面的魁梧中年人,佩了一把沉重的雁翎刀。
“老孟婆,你如果卑鄙得以两个老前辈之力,向一位小姑娘联手合击。”中年人声如沈雷:“在下的天雷掌如不震碎你的五脏六腑,从此收山退出江湖闭门思过。”
老孟婆僵住了,止步缓缓转身。
“不错。”中年人傲然说。
“落单了?”
“不错。”
“凭你?”
“不错。”
老孟婆一声沉叱,冲上就是一记怪蟒争窝,杖动风雷俱发,抢制机先骤然进攻,全无成名人物的风度,神态狞恶已极。
刀光一闪,中年人的反应迅捷绝伦,刀出鞘便接个正着,铮一声大震,寿星杖出了偏门。
“出来!老孟婆。”中年人向店外退:“拆别人的店,你算什么成名人物?”
老孟婆哼了一声,大踏步跟出。
这瞬间,一指高升身形暴起,但见青影连闪,已从老孟婆身侧狂风似的超越,溜之大吉。
他的两位同伴,也惊恐地向店外退。
“哼!虎头蛇尾的怕死鬼!”少女向惶然退走的两个人说。“你们告诉姓麻的.他欠了本姑娘两指,哪儿见哪儿算,休让本姑娘找到他。”
店门外,传出两声刺耳的刀刃破风锐啸,然后是老孟婆的一声惊呼和咒骂,人影瞬即消失,似乎是老孟婆几乎挨了一刀,见机溜走了。
两位保镖惊喜交集,保姆和侍女更是兴奋万分。
一小姐吓走了这宇内可怕的凶魔,这件事不久便会传遍江湖。”保镖焦家祥兴奋得手舞足蹈:“咱们青龙帮的声威,毫无疑问的陡增三倍。帮主要我和汪兄保护小姐,岂知我们反而需要小姐保护,帮主居然也不知道……”
“不要说了。”小姐回座落坐:“这一闹,九天交女的人恐怕要闻风走避,无法找到他们了。”
她虽是向保缥说话,灵秀的明眸流波顾盼,却是落在晁凌风身上。
晁凌风自饮自酌,旁若无人,不理会所发生的事故,似乎刚才所发生的事与他无关。
她心中更是不悦,哼了一声。
晁凌风放下酒杯,抬头注视着她板着的秀脸,感到心中好笑,也因之而脸上有了笑意。
她冒火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她气虎虎地质问。
“我没笑呀!”晁凌风收了笑容,正襟危坐:“遭遇了这种扫兴的事,还能笑得出来呀?”
“你是个不知道感恩的人。”她恼火地说。
“谢谢姑娘解危之德。”他隔着食桌抱拳为礼。
“这还差不多。”她的气消了,嘴角有俏皮的笑意。
“小姑娘,你们练武的人。”晁凌风的手作出打拳的姿态,虚空掏了两拳示意;“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是不是很好玩?”
“胡说八道!”一名待女白了他一眼:“好玩?命是好玩的?不懂就免开尊口。”
晁凌风摇摇头苦笑,慢慢斟酒。他觉得,这位青龙帮公冶帮主的千金,实在比乃兄公冶胜宙要横蛮些,武功也高明多多。
姑娘们才貌超人,难免把自己看成公主,如果明白事理成熟些,倒没有什么不好。而这位姑娘,分明童稚未脱,却已经喜怒无常,不是好现象。
他决定与这位姑娘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同时,也与青龙帮保持距离。
这几天,青龙帮忙得不可开交,公冶胜宙虽然曾经派人寻找他,但并不积极,近来可能猜想他已经动身到南京去了,所以寻找他的事便搁下不再进行。
他住店用了假名,外出也换了装束,所以他相信青龙帮与太极堂,都把他晁凌风忘了。
女人进食不会匆匆忙忙,因此他结帐离店,少女几个人仍在进食,目送他扬长出店。
小径饶湖伸展,弯弯曲曲穿越树林修竹。
西行里余,绕入一处湖弯,一排合抱大的垂柳中,突然踱出一指高升三个人,劈面拦住去路。
“太爷愈想愈不甘心,可等到你这小混蛋书虫了。”一指高升狞笑着说:“至于那青龙帮的小美人,太爷会找人来对付她的,把她弄到手快活快活,还可以利用她来控制青龙帮,想起来就可以乐上好半天。”
晁凌风轻摇折扇,泰然停步微笑,他不再示怯,附近不见人踪,示怯足以自取其辱。
“哦!你们三位还没走呀?”他泰然微笑:“竟然躲到这里盘算,做白日梦,太危险了。你们要等区区在下,打算怎样对付?”
“毙了你这书虫,丢进湖里喂龟虾。”一指高升凶狠地说,缓步接近。
“在下与尊驾无仇无怨,也没有冒犯……”
“小子,你害得太爷在那小泼妇面前丢脸,看到了太爷的狼狈相,你罪该方死。”
“你这人未免太荒谬绝伦,也未免把自己不当人,这些小事是你自取其辱,怎么迁怒到在下……”
“不错,在你小子来说,这件事荒谬绝伦,在太爷来说,却是理该如此。太爷是个睚毗必报的人,你是引起事故的罪魁祸首,不宰了你,岂能甘心?”
“你宰不了我的,阁下,你还有机会保全你自己不致进入枉死城,赶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晁凌风的语气仍是平和的,神色上也没有任何变化,折扇轻摇,笑容不带丝毫愠色。
“你死吧!”一指高升狞笑叫着.伸手欺进,右手疾扣地的咽喉,只要五指一收,就可以扣破他的气管。
“啪啪”两声脆响,折扇连收带发,像是同一瞬间击中一指高升的双颊,力道恰到好处。
同时,伸出的右手已被晁凌风的左手扣住了脉门,向前一带一沉。
“哎……唷……”一指高升阴沟里翻船,吃足了苦头,狂叫声中,向前俯,双腿下挫,身躯向前倾跌,几乎要跪下了。
但无法跪伏,折扇已抵住了咽喉,脆弱的竹纸制折扇传来可怕的劲道,逼紧了更脆弱的咽喉,头部不得不拼命向上抬,状极可怜可笑。
另两人大骇,惊呆了,忘了上前抢救。
“你要宰我,要将我的尸体丢入湖中喂鱼虾,对不对?”晁凌风阴笑着问。
同样是笑,但微笑与阴笑完全不是一回事,笑得一指高升心胆俱寒。
“哎……哎……轻一点,轻……”一指高升胆怯地叫,左手全力抓住抵在咽喉上的折扇,拼全力将扇往外推,却不发生任何作用,白费劲。
“你还没回答在下的话,阁下。”
“是……是的……”
“那么,在下也有权宰你,像宰一条虫,一头猪,或者一只鸡。”
“放……放我—……一马……”
“你并没有放在下一马,你在路上等我。”
“饶……饶命……”
“你来武昌有何贵干?”晁凌风转变话题。
“听说青……青龙帮要……要和太极堂火……火并,所……所以闻……闻风赶……赶来看……看结果……”
“其实,你该说想来混水摸鱼。”
“这……来……来的人不……不止我们几个……”
“来帮谁?”
“还……还没决……决定,反……反正帮实力最……最强的一方”
“晤!聪明的人,永远站在强者的一方。阁下,你听清了。”
“我……我在听……”
“离开我远一点,下次再让我碰上,我要卸掉你十个手指,你的一指高升绰号,就要改成无指高升了。”
“我……我回避你……”
“滚!”
一指高升真听话,仰面摔倒,后滚翻滚了一匝,爬起撒腿狂奔。
“还有你们两个……”晁凌风用扇向另两个惊恐的人一指道。
两个家伙打一冷战,扭头就跑。
晁凌风哈哈大笑,一手掖住袍袂,跟踪便追。
“跑得了吗?”他在后面叫;“在下要刨出你们的根底来,以便好好记住你们这些人性已失的邪魔外道,你们必须招供……”
“不要追来……”两个家伙争先恐后狂奔,势如奔马,一面不约而同厉叫。
绕过一栋大宅的院墙角,另一条小径出现两位少女,穿了朴素的村姑装,梳了两条大辫子,灵秀绝俗,令人一见难忘。
“咦!”两位少女站住了。
“不要追来,放我一马……”逃在后面的家伙情急狂叫,几乎一跤摔倒,原来一脚陷入烂泥里去了。
晁凌风脚步沉重,撒开大步急赶。他一时兴起,有意捉弄这些高手名宿。
“饶你们不得,休走……”他怪叫连天。
“救命!”几乎摔倒的人跳起来,向前飞跃狂叫,希望逃在前面的同伴回头救应。
穿小花衫裙的少女突然掠出小径,拦住去路。
“不许欺人太甚。”少女拉开马步,向急奔而失的晁凌风娇叱。
星凌风一怔,在丈外站住了。
“武昌灵气所钟,小姑娘们都非常出色呢!”他心中暗暗喝采。
两位少女一看便知是小家碧玉,拦路的年长些,另一位不过十三四,梳了双丁髻,穿的是青衫裙,像是丫鬟。
年长些的身材发育还没成熟,却是少女们最动人、最具有青春特色的年代,美丽的面庞涌起怒意,一双亮晶晶的凤目居然也泛现冷芒。
论年岁,与那位青龙帮主的千金不相上下,但气质却各有特色。
公冶姑娘流露出高贵的逼人风华,才貌稍差的异性真有自惭形秽的感觉,甚至会心中发虚,不敢平视.会被她的光芒所震慑。
这位村姑打扮的姑娘不同,没有富贵逼人的气氛流露,令人感到可爱可亲,却又不敢亵渎。
“小姑娘,不要先入为主。”他和气地说:“你可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把他们追得像漏网之鱼。”小姑娘怒声说:“人家怕你也就算了,何必穷追不舍?所以我不许你追赶。”
“他们怕我?你看到他们佩有剑。”
“有剑并不一定是强者。”小姑娘理直气壮。
“罢了!再追也追不上了。”他苦笑。
“你本来就不该追嘛!”
“那三个人,有一个人叫一指高升麻天华,你说我不该追,其实他们曾经要宰我。”
“什么?”少女大吃一惊:“你说那三个人中,有一个叫……”
“一指高升麻天华。小姑娘,你好像知道这个人。”
“你说谎。”小姑娘嫣然一笑,怒气全消,妩媚地白了他一眼:“一指高升伸出一个指头,就可以在你身上戳一个透明的窟窿。”
“反正人已经逃掉了,你信不信反正没有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