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的灵魄跟着冲破那层绿浪,出现在神殿的时候,只能是个半透明的人形。
她上前抓住璧瑾,结果扑了一个空,这才发她自己的手是也透明的,根本触碰不了璧瑾。
“怎么会这样?”令仪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透明到她分不清哪是左手哪是右手?
璧瑾抱着熟睡的狐狸,安慰道:“公主不要怕,你现在只是一缕灵魄,等回到你的真身时方有知觉。”
事不宜迟,璧瑾在大神殿里拿出一把纸伞,伞纸素白,边角点了几只红色的梅花。令仪走到伞下,身体化作紫烟笼在伞中。
璧瑾打着这把伞,怀里抱着狐狸,意气风发的从神殿走出。太监和宫女都尖叫起来,一哄之后,立马有人去汇报盛天瑞。
盛天瑞和林萧赶到,他神色紧张的问:“如何?”
璧瑾面无表情:“带我去海棠阁。”
盛天瑞扬起手掌,苏培尚立马上前四步:“皇上。”
“传令下去,立刻摆驾海棠阁。”
苏培尚机灵的转身甩起手上的拂尘,尖细的嗓音喊起。
宫女和太监非常有秩序的开出一条道来,盛天瑞和璧瑾前往海棠阁,宫道上,广场上,城楼上,处处皆是宫女太监,后宫女眷皆退到长望台上,太后,皇后,林娟,冷昭昭坐在红木云椅上,俯瞰宫道上浩荡的一群人。
海棠阁的海棠开满了枝头,一派碧蓝的天空飞过几只燕子。
璧瑾撑着伞慢慢步入,跪地的宫女将头深埋。海棠阁内只有脚步声,未曾听见半句纷扰。
走进令仪的房间,璧瑾将伞递给盛天瑞。一手抱着狐里,一手摇起铃铛。伞内的紫烟慢慢腾出,落在地上形成人的模样。
璧瑾红袖一挥,一道绿光扫在紫烟处,扑的一下就飞到了红木榻前,慢慢的,落在了令仪身上。
紫烟不见,一屋蝴蝶纷纷飞去。
令仪的眼皮微动,接着手指轻轻勾动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睛突然睁开,开始便有些迟钝,也有些茫然。
盛天瑞喜极,他虽走的急,但步伐体态仍然俊雅。
“令仪。”他拉着令仪的手,眼眶突然一红。
她反应不快,茫然的看了盛天瑞好一会儿,脸上才有点相见的喜悦,眼角终是落下了几滴好看的泪珠儿。
“皇兄。”
盛天瑞一把将令仪搂在怀中,兄妹见面,那种喜极而泪的画面该有多么令人感动?
璧瑾抱着狐狸离开,走在海棠阁的园子里,枝头上的颜色无比明艳,这也许是生命的迹象,以后,令仪公主都会平平安安。
路过华阳宫的广场,抬头看去,便望见长望台上的女人们,虽隔的远看不清她们脸上的表情,但她可以感受到,那些女人有多讨厌令仪的醒来。
令仪的苏醒聚焦了所有的关注,璧瑾恢复容貌的事情也无人讶异。
倒是太后很有雅兴,三更半夜把她请到永福宫赏昙花。
璧瑾抱着太子来到永福宫,宫顶笼罩着层层阴怨之气,她收紧怀里的狐狸,跟着传话的太监步入中殿。
殿内的七星烛台妖娆的点着星星小火,香炉里幽香流窜在空气中,太后穿的没有以往的端庄,反是松散随意的披了一件月白锦袍,侧卧在软榻上,手枕在玉印上。
风吹绡动,茜纱飘舞。
璧瑾进屋便将狐狸交给一旁的宫女,自己双手齐眉,屈膝跪了下去,伏地又举起。
太后淡淡的说了一句:“给皇妃赐座。”
很快便有宫女扶起璧瑾往旁边早早备好的椅子上靠去。
这时,屋外进了五个太监,手里皆捧着一盆含苞待放的昙花。摆在梨木雕花的桌几上,又纷纷退到后方。
“把它给我。”璧瑾唤刚才接过狐里的宫女。
宫女小心的将狐狸托给璧瑾,颇有礼数的退出五步。
太后见璧瑾反复的抚摸熟睡的白狐,便随意的问了句:“这小什物可有名字?”
璧瑾捋着狐狸毛,只淡淡回了一句:“它叫太子。”
“荒唐!”太后怒道。
璧瑾抬起头,目光冷清:“这有什么?不过是个称呼,况且,它本身就是狐族的太子。”
“银国和狐族再无关系,你如今又牵着狐族的太子,迟早是会惹出祸的。”
璧瑾冷笑:“太后找我来并不是只看昙花吧?”
太后起身,危坐在软榻上。候在殿里的宫女和太监都识趣的离开,中殿之内,仅剩下太后和璧瑾二人。
如此诡异的气氛,璧瑾不由笑了起来:“太后也有秘密不成?”
“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哀家也不例外。”说着,她便淡然的朝着璧瑾走来。
“哀家知道,你会渡灵。”
璧瑾怔了怔,抱着怀里的狐狸慢慢站起:“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太后忽然伤神起来,她看着那五盆昙花淡淡道:“我有一个好姐妹,已经过世很久了,多年来,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她,梦见她推开我,害我跌进湖底.......。”
说到最动情的地方,她又转过身来,迷茫的双眼盯着璧瑾:“有没有办法渡出她的灵魄,叫她不再折磨我?”
璧瑾忽然明白,太后说指的好姐妹定是含妃无疑。那日,她引出画中的怨意,看到的也只有几幕撕杀的画面。
含妃的灵魄早就不见,永福宫的阴怨也并非是她。
很多时候,魔由心生,太后的噩梦,也不过是她自己的怨念所至。
璧瑾摇了摇头:“我办不到。”
太后冷笑起来,她恍惚的眼神忽然凌厉,月白色的锦袍自肩膀滑落在地,她朝软榻走了几步,定了定神。
璧瑾感觉氛围不对,本欲离开,一只囚笼从天而降。浓浓的狗血腥味充斥着大殿,正因如此,她才无法施法自保。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璧瑾眼珠青绿,恨不得上前掐死这个老妖婆。
“没别的意思,你只需把含妃是厉鬼的事情传出去,然后再将绯仙殿烧掉。”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太后,她先是让璧瑾帮她渡灵,结果有两种,一种是渡不出来,她就会降罪。另一种是渡了出来,她便可以灭了心头之恨。
如今这种情况,是第三种结果,要么烧了绯仙殿被盛天瑞赐死,要么立刻去死!
“我可是皇上请来的人,你贸然对我下手,恐怕后果不堪吧。”璧瑾保持着她原来的价值观,想来可以压住太后。
“皇上那儿?呵呵...说到底,你只是他请来救公主的,如今令仪醒了,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吱呀一声,殿外合起的门开了,一盏盏明亮的宫灯依次入殿。
只见盛天瑞徐徐走来,朱色的袍子在灯火下明艳了几分。太后一惊,脸色苍白,没有了支撑的力气,怔在软榻上。
盛天瑞看了璧瑾一眼,又看了桌几上的昙花,此刻正悄然开放。
“原来母后是邀皇妃赏花?”笑说着,他又侧过脸看向笼子里的璧瑾,好看的水青色长裙染了几滴肮脏的血污。
皱眉,便又是一翻风趣的话淡然入耳:“如此赏花的形式,朕倒是头一次见。”
璧瑾望着盛天瑞,本要出口驳回几句,但见旁边的苏培尚在给自己递眼色,又忍住没有开口,难保他真的是来救自己的。
太后尴尬的笑了笑:“刚才只不过是玩了一个小游戏,试了试皇妃的本领,到底是去过狐族的人,本事想必不小。
“如今这昙花也开了,夜已更深,是时候散了。”盛天瑞看了看盛开的昙花,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太后尴尬的笑应着:“那就散了罢。”
他的目光慢慢移到笼中的璧瑾,一丝邪气遍布全身,他邪笑,半真半虚,道“朕今日要皇妃侍侵。”
璧瑾听了,心头一怔。
太后的神情也微微一变。
“来人,把笼子打开,朕要带她回去好好洗洗。”
说罢,袁世刚等人进来把笼子劈开。
璧瑾抱着狐狸,望着盛天瑞奇怪的神情。虽不知侍寝是否属实,但能肯定离开这个血腥浓重的地方是关键。
太后见势也不敢多说,只得在榻上干干的笑着。
走出永福宫,璧瑾也是极听话的跟着盛天瑞,心里并非把侍寝的事放在心上,反而想着太后的那点秘密,究竟,她和含妃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不知不觉来到了华阳宫,走至中殿内,七八个宫女迎了上前。
“你们几个伺候皇妃沐浴。”盛天瑞随便指了指几个灵巧又漂亮的宫女。
璧瑾一愣,她抱着太子欲调头离开:“我还是回流华宫比较妥。”
一只手横空降在她的胸前,玄色的袖摆荡起一阵清风,淡淡的木兰香,如迷幻之药,松解了她的神精。
她微微的侧过脸,慢慢向伸手的方向看去。盛天瑞正凉凉的看着她:“两条路,要么留下,要么回到笼子里去。”
璧瑾拽紧拳头,恨得牙痒。这霸道的皇帝想做什么?之前嫌她丑没碰自己,如今是见自己变漂亮了动了色心么?
“我救了公主,你们母子就是这样待我的?”璧瑾不依,心里还有些委屈,这盛家的人真是没有良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