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迅速抽离,是要从梦中清醒过来的迹象。
但就这一过程也费了好些时间,眼皮沉重到怎么都打不开,还是有个声音在耳边粗犷地说话引了我注意:“大哥,老常眼睫毛眨成这样是不是要醒了?”
一引开注意我就能睁开眼了,雪白的房顶消毒水的味道都在告诉我这里还是医院,而我躺在一张病床上。突的头顶上方凑过来一张陌生的脸,眨巴眨巴看了我几秒后对方说话了:“老常,我老孙长这么大还真没佩服过谁,尤其是女人,你肯定是得排第一个了。居然有人站着都能睡着,而且睡死到比人家昏迷的还要沉。”
这粗犷的声音......不是老孙吗?可是这张把胡子刮干净的脸却是让我认不出来了。
谈不上英俊,但也不丑。就是张长方形的国字脸,还浓眉大眼的,只有这双眼睛看着与之前乱毛草般头发遮掩下的相似。对,他不光是把胡子给刮掉了,头发也给理成了个板寸头,怎么看都怎么也没法与之前的老孙给放到一块来比较。
这算不算叫人不可貌相?
有过一次经验后,我知道有疑惑找谁去解。从病床上坐起身来流转了一圈,一目了然不见古羲身影。老孙看出了我的想法:“别找了,早半小时前大哥就下楼去了。”
我一怔,半小时前?“你刚才不是还在跟他说话的吗?”
老孙眼中有疑:“刚才?我一直没作声啊,在半小时前你的眼睫毛就在那眨巴着,我还问大哥你是不是要醒了,他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只让我在这守着,结果又多等了半小时你才睡醒过来。”
“那他去哪了?”
老孙冲我咧开了嘴:“老常你也太瞧得起我了,你说我问大哥上哪去他能回答我么?”
以古羲的脾气确实不能,但是我觉得怪异的是明明就在醒来前一刻听到老孙在和他说话,甚至我能醒过来也是受了老孙语声的吸引,可为何醒来后其实却过了半小时之久呢?
是梦与现实还存在一个时间的差距?
我一边下床一边又问:“另外那个人呢?醒了吗?”
“醒没醒我是不知道,自大哥把你抱到隔壁这间房来后,他就不准我再待在里头了。后来就让我在病床旁边看着你醒,连解手都不允许!现在姑奶奶你醒过来了,总可以批准我去趟厕所了吧。”
我的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说:“爱去不去。”
老孙嘿嘿乐了声,拉开门提溜着跑了出去。
听他刚说古羲就是把我给抱到了隔壁,那何知许的病房应该不是在左边就是右边。睡了一觉梦了一场后我不太担心古羲会就这么莫名消失,否则他根本不会让我入梦到何知许身上去知道那些事,尽管这个主动权可能是在何知许的手上,可是以古羲的本领绝对能够阻止它发生。我甚至觉得他就是懒得一点点给我细说还要回答我的疑惑,索性就任由何知许再次把我带进他梦中。
走出门辨别了下方位,确认还在12层楼上,推开左边那扇门。
与那双清静的眼目光对上后一怔,我没有想到自己做了个不短的梦醒来何知许居然也苏醒过来了。想及刚才那真实的就像自己经历的场景,面对本人时总难免有些尴尬。
我的目光移到他放在被上的手,白皙修长,已然不见黑色。我一面怀疑着自己的梦境,一面又想着是否那些冲进他身体里的煞气已经驱除掉了。
因为之前古羲曾说过这种叠梦,必须得有事实依据点,就是必须要有一件事是现实存在能与梦境相叠的。从他的手我已经没法确认,视线不由移向了脚,但那处被子遮盖住了,我难不成还能上前掀开被子看看他右脚的脚镣是否还在?
何知许似乎从我的眼神里瞧出一些端倪来,他轻声道:“我脚上的镣铐已经除去了。”
有他打开话题我也索性直接问:“什么时候除掉的?”
他的眼神中闪过讶异,不过开口却是道:“小浅,你需要隔着这么远和我说话吗?”
我微觉尴尬,进门后就兀自揣测着一直都还站在门口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说话确实不礼貌。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默等片刻也不见他回我话,反而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到梦中他与古羲两人的各种斗智,我就心里发毛,不会是又在算计什么吧。
到他俩面前我这都不能算作心机,分分钟就被看穿的。所以我一咬牙索性就挑开了问:“你是不是对我下了一种摄魂香,然后让我入梦到你身上去看你经历的过去?”
我的目光一直都盯在他脸上,想要看他神情反应,但我失望了。他就跟没听到似的依旧半垂着眸,面部表情就更不用说了,未动分毫。
就在我打算重复再问时,他突的轻声开口了:“你是这么告诉她的?”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回转头,果然见古羲不知何时斜靠在那门框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深紫色的衬衫领口两粒扣子解开而半露锁骨,黑色的休闲长裤,外套黑色长风衣,而脚上是双深蓝色的休闲鞋,鞋面印了一只彩色的豹头。
这种穿着风格略感妖邪,但也就他能驾驭得了。
敛转心神,这时不是去评价他穿着的时候。而是原本想乘着他不在时把一些疑惑从何知许口中挖出来,可还没来得及挖呢人就回来了,只好闭了嘴静观其变了。
古羲也不进门,继续斜靠在那一手插在裤兜里,而另一手毫无顾忌地点着烟在那燃。只听他说:“你也可以跟她说另外一个版本啊,我又没拦着你。”
何知许沉默,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其中涵义就不是我能领会的了。
这时听古羲又道:“她已经通过叠梦看过你我在地下的事了,你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我咀嚼了下他这话,怎么察觉有些不对呢,是我又在做梦时说了梦话所以古羲知道?何知许还在遮掩什么?就在我念转间,突见躺在那的何知许坐了起来,他侧看了下古羲蓦的也嘴角微扬轻笑:“你是故意的。”
古羲挑挑眉,把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踩灭后轻步走近,就站在我的身旁一手搭在身后的椅背上轻敲了两下手指,足够撩拨了我的神经后才道:“既然你利用她来向我传递信息,那我自当不遗余力地让你背上这锅了,因为本质上其实并无两样。”
何知许讽笑:“本质?你有问过她吗?”
古羲:“你一定还不知道经了三年的蜕变,她已经渐渐学会圆融与变通。”
我蹙起眉颇为无奈地道:“麻烦两位能不把我当隐形人吗?”这两人当着我的面明明是在说我,可又字字不漏风,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里暗藏深意。
古羲站在身侧我若不特意抬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平视可以看见何知许的神色,在我开口后他的视线移转到我脸上。从前只觉得他眼神里有股暖意,给人感觉温和,但是早在三年前就撕破那层面具后那些元素就从他脸上消失了,代替而来的是清冷和讳莫如深。
他看了我一瞬后低头道:“在俱乐部看到你出现时我就算到你俩又重见了,所以利用摄魂香让你的气息与我相融,这样他就可以通过叠梦得知我要传达的讯息。”
我听得发愣,“让我做梦附身的不是你?”又再抬头瞪向古羲:“你能控制我的梦境?”
古羲戏虐而笑着来抚我的头发,“你两个问题都问错了。梦是人脑思维活动的另外一种形式,它通常不受拘泥,而某些人也会通过梦境预感后事这种叫先知;但你的梦却能对过去模式演化,这样的情况就算我真有天大的本事也办不到。而你能梦附他身的原因刚才他已经明确给你了,是摄魂香将你俩的气息短期捆绑在一起了。”
我听得糊涂了,关于这梦的由来到底是从何而起?但有件事我可以确定,就是古羲绝不是从我所谓的“说梦话”知道我梦境内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