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可看看他又再看看我,终于顿悟过来:“原来你也早知道。”静了一瞬,我说:“没有更早,只在之前。原本我不信,即使你曾对我下过一次蛊,但我仍然以为那是受谢泽所迫。所以当他说做个实验时,我是抱着不信的态度,直到你将针刺入我的手腕那刻,才明白...不是有些东西逝去了不再回来,而是,我从未拥有过。”
祝可的身体颤了颤,看着我的眸光明明灭灭,却没再有任何语言来反驳。无疑是承认了一切,这使我心口发堵的很。
之前古羲单独带我走离车子说话,忽然听到祝可在后惊呼时,他给了我一句话:这个女人有问题。我知他判断从不针对人,而是以敏锐的侦查力来分析,当时就又惊又疑。
后来古羲突然在半夜无声而离,我一度想追上去问清楚这事,可心中几番思量以对他的了解猜可能是要暗中布什么局。在已经把谢泽给抛下后,车上就只剩秦舟、童英、我与祝可,他这个局对谁而布一目了然。所以天明后秦舟问起时,我配合着撒了个小谎。
在他出现以前我不知这局是如何展开的,这时却了悟不过是最简单的引蛇出洞。
诚如古羲所言,祝可最忌惮的是他,所以只要他在的时候她都不敢有所为。另外在昨夜那般情形下,我不认为其余的人能睡着,尤其是祝可。
这也是我选择靠在椅背上一动没动的原因,那时候我就对她有了戒备。在刚才与她独处时,我一直都在思考要以什么态度面对她,事实上我是多虑了,在机会面前她不做任何犹疑。
祝可的目光落于我的手腕,下一瞬就惊异而问:“你怎么没有中蛊?我明明......”
“你明明把针刺进她皮下层了,为什么出来的血却是红色的?”古羲接了她的话口,成功让她眼神里出现惊骇。我其实也不明白,当她刺中我时身体隐约记起之前承受的那种疼,心说可能又要受一次了,可现在听他俩对话像是我并没有事?
只听古羲又道:“不妨想想前天在林中,为什么你喂饲的那条毒蛇没有咬她反而去咬了另一个人?”我猛然回眸,惊愕地看着他,“那毒蛇是她养的?怎么可能?”
我们一直同出同进,即便她穿着一件长袖也不可能在身上还藏了一条毒蛇啊,而且即使藏身上,就不怕被蛇咬吗?
古羲回望我:“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就在我转过头去看祝可时,他又在耳后缓缓道:“或许,你试着从咱第一次见面的那件事问起吧。”
我直接怔愣住,他在说什么?第一次见面不就是林声欲侮辱我吗?而那次的起因是......祝可。他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祝可?”我狠狠盯着眼前这个明明面貌熟悉却看起来极其陌生的女人。
而她却像是在转瞬间换了一个人似的,无论是眼神还是神情都没了之前的哀怨与可怜,目光在我身上轻轻划过,落在我身后淡淡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古羲冷笑了声后道:“排查法。小愿身周接触的人不外乎就那些,而大多数还不过是点头之交,不排除隐藏在这些人中,但换位思考,如果是我要控制一个人,最好最有效的方法是在她身边,随时可以掌握她的动态,也随时可以进出她的房子,更随时可以悄悄塞一封陈年旧信在她的书中。”
我重重一震,古羲是在说......祝可就是我的笔友羽吗?
有些事不被提起不会去想去留意,可听了这些后我立即想到老妈给我寄那一箱子的杂物过来是让自取的,然后喊了祝可帮我一同去搬回住处。
在这之前古羲就分析过了,第七封信是十二年前写的,但并不代表它是十二年前寄出来的,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它的信封上没有邮戳。所以这就意味着这封信并非是通过邮政途径寄到我这边,想过的最大可能是羽依照信封上的地址找过来,并且悄悄把信留在了我家。但这还存在一根本上的矛盾,为什么信件会遗失没被我看到?
布林镇之后,古羲就分析很可能信件根本不是十二年前寄的。
祝可在古羲道出这些后,露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摇了摇头说:“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不足以证明我有这动机害愿愿。”
愿愿两字再从她口中吐出,我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甚至下意识地往古羲靠近了一些。
祝可低头瞥了眼被我拉开的距离,浅笑了下,不予置评。
古羲横臂将我轻揽于身前,以保护的姿态,听着他在耳边沉鹜而道:“别急,我会慢慢讲给小愿听的。就拿林声那件事来说吧,她刚刚回国,按理不至于立即就来针对小愿,而你在这时候以为友出气的名义去故意划伤她的车,这行径在外看来合理,从细来分析却是蹊跷。以你一向以来表现的温和性格,断然不至于做出这类冲动的事。不过是因为秦辅邀请了林声那帮人常来我的房子办聚会,想借此事来把小愿......引荐给我。”
他在“引荐”两字上,故意加重了音。
我回头看他,“你是说,我遇见你也是设计好的?”
“设计?”古羲眉梢上扬,眼里露出浅讥:“还没到那地步,只能算叫作投石问路,不过你不是第一块石头。”原本我还觉疑惑,但脑中灵光一扇就了悟他在说那个青铜方器,之前就曾问过他如何得来的那物,现在想恐怕这应该才是真正的第一块投石。
因为以我之力要去布林镇下的地下围城探查那些秘密,根本是不可能。必须要找一个能力相当了得的人,这个人就是古羲。我在拼图上的能力祝可是知道的,包括我曾在私下里由何知许搭线为人复原旧画也没瞒过她,所以当古羲拿到了青铜方器之后,又遇见我这么个算是怀有“特殊能力”的人,势必会出手。
这时只听祝可笑了声说:“古羲,你太有想象力了,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事。”
“哦?既然这样那我们说说有根据的事,比如谢泽。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你才是真正的主导者,而他不过是个傀儡吗?”
“为什么?”
“因为你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谢泽不是个好演员。”
祝可兴味而笑:“那看来是他身上出了漏洞,还请赐教。”
这问题我来接就行了:“在车子开下高速时,谢泽想表现成脱离原定计划路线,从而无法与外边联系后的焦躁与不安,但却不懂敛藏眼中以为骗过我们的得意。”之前由于我是坐在后座的,谢泽一直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他的所有举动我都默默看在眼里,包括那不经意的一个眼神。
起初我想不透在这种情况下,谢泽还能得意什么。是我们终究按照羽的指示去往云南,还是到了云南地界后就变成他的地盘,我们投鼠忌器不能再拿他如何。
现在明白都不是,他得意的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幕指鹿为马戏码。
祝可听我说后点点头:“也是,他不过是个深山里来的小子,要在短时间内调教好还是有难度的。不过他的反常应当转移不到我身上才是,至多让你们以为他暗藏祸心。”
她此刻已经是一副坦然状,一点都不再有遮掩。
古羲道:“这个疑问刚一开始我就指出来了,你难道忘了?”
祝可愣了愣,眸光一闪后问:“难道......是因为那条蛇?”她话一落,就听到车门被移开,童英站在车外问:“是不是这条蛇?”
她的掌心摊开,一条巴掌那么长的黑蛇就躺在她掌心,一动不动应该是已经死了,可即便如此我看着仍然觉寒栗。祝可的神色变了变,笑了起来:“难怪我怎么也招不回来,居然被你给抓去了。也是,当看到你突然醒过来制服谢泽时我就该想到你没有中毒的。比起演戏,确实棋差一招不如你们,各个都是戏骨。”嘲讽之意,言于其表。
童英没作声,在她翻掌之时我惊骇地看到那条蛇居然还会动,祝可先我一步惊问出声:“为什么它还没死?”童英漠然而回:“若它死了,又怎能让你相信我中毒呢?”
祝可摇头:“不是,我是问你怎么不怕这蛇?”
“怕?”童英难得露了个嘲讽的笑,“我自小与蛇为伍,你说我会怕吗?”
别说是祝可了,就连我也感到震撼,还有人居然与蛇为伍。
祝可转眸过来问古羲:“你早算到我会用蛇蛊?”古羲眼神凉薄淡漠,徐声而道:“不是早算到,而是本身蛇蛊就是你最擅长的。谢天元追谢泽而去云南,如若不是你跟了去,就是你们这个族以蛇蛊为主。”
祝可沉眉而盯着古羲良久,再开口时语气浅淡:“是我低估了你。”
古羲笑,“应该是你太高估了自己,以为在我面前耍一招邮件指令能瞒天过海,殊不知那也成为你最大的败笔。最深的棋局不是故布迷障,而是让你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自此祝可没有再开口,垂眸安静落座于那。我与古羲下了车,换童英上去看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