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念划过,突见他站了起来,因为桌前就是窗户不能再走了,所以总以为他会回转身走往这边。可我却眼睁睁看着他越过了桌子,影穿过了窗!
这还不是最奇特的,更加诡异的是他的身体穿过窗户后,却在片刻之后凭空出现在右侧墙角了。他仍然是背对着微仰起头,像是在看着什么,好一会都没有回走到桌边的意思。如果不是我没法走近,真想过去看一看他到底在看墙上的什么东西。
不过也没机会了,意识快速抽离中,眼前影像逐渐模糊,我知道自己是要真正醒来了。
当意识回到脑中的一瞬,我在想:以往每一次做梦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完全不知自己是在做梦,为何这次我这般平静而且用着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看待自己这个梦?
答案自然是无解的。
睁开眼定视着那灰色的屋梁足有半分钟之久,才失笑着醒过神来,谁说梦境就一定是假?我这不就真的在那间房子里吗?
只不过我躺的不是木板床,而是......头枕在古羲的腿上,身体躺在了地上。
有光照明是因为古羲将手电筒就搁在了地上的手边,而他却闭着眼坐靠在墙角,一腿弓起在我头顶,一腿平放让我枕在头下。听他气息均匀,胸口起伏也很平均,应当是睡着了。我不敢乱动,怕敏锐如他只要我一动就会醒过来。只见那眼帘下的黑影愈见深了,算起来他有三天没睡觉了。
钝钝的心疼是陌生的,尤其看到他下巴上长出青色的胡渣,虽然无损他的英俊,却多了颓废的沧桑感。这种环境于他而言,估计是从没经历过吧。
本是天之骄子,不管是在萍城还是帝都,都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到底什么值得他如此花血本并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呢?想自作多情地想成是为了我,都觉得脸上臊的慌,还是不花费这脑细胞去纠结这些了。
人不能动但眼珠能动,瞥见古羲头顶上方的灰墙突然心中一顿,这个角度......我用眼角的余光去扫略四周,突然间明白梦中那诡异的一幕缘由了。
因为之前古羲就已经为我分析过了,画中的场景与这房间的布置并不一致,呈现于画的只是投射于顶上黑光矿石镜面里的一幕。所以桌子是在屋子正中间,梦中人穿过的窗户也是虚像,真正他走向的方位是......我与古羲所在的这里。
刚刚我没法在梦中走近了去看那人背身而站是在看什么,现在回到了现实却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了。灰色的墙并没什么特别的,单纯就只是一面灰墙而已,可能因为潮湿的原因曾斑驳脱落过,所以显得灰迹斑斑的。
但是我看着那灰迹斑斑的墙越久,就像之前告诉古羲的一样,看到的东西就越多,渐渐入了神,连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悄然睁开也没发现。
所以当有道语声钻入耳朵时我并没反应过来:“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面墙。”
“这面墙怎么了?”
“它......很特别。看着一块一块的斑迹像是这面墙受潮脱落,但其实它们并不是。”
“是因为什么?”
我觉得喜欢这个声音,它每次问的问题都问到我心坎里,让我想要来述说。依旧保持着这样仰视的角度,轻弯嘴角再道:“它们是被人为抠下来的!看起来好像很随意,实际上却藏了很深的东西在里面。这真的是我见过最...最......”我怎么也找不到词来形容,并且也被那声音打断:“墙上藏了什么?”
怔了怔,眸光划转而下,这才意识到刚跟我说话的人是古羲。
刚刚醒来时发现自己头枕在他的腿上还没觉得什么,可这时眼神相对我的脸就控不住红了,那幽色深眸更像古井潭水般带了一股魔力要将我吸进去。
连忙手一撑地坐起身来,避开了目光不敢去看他,小声问:“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忘记了?”
听得他问我怔了下,本来我就是为了掩饰随意那么一问的,可突然间我想起来之前我们是在那城墙之下的。也顾不得刚才的羞涩了,惊愕地转过头问:“我们怎么从城墙那边来到这屋子了?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凝了我片刻,“你可还记得在城墙边的事?”
“当然记得啊,我和你发现了那城墙的秘密,然后你让我穿透那些细孔看进去,然后我看见了......”
古羲眸光一闪,见我顿住又追问:“你看见了什么?”
我的视线一点一点从他脸上移转到墙,下一刻,我抬起了手,指着说:“我看到了它。”
古羲从地上起身并一把将我拽起面朝墙,看了片刻后问:“这墙上到底有什么?”
“画。”我给了他一个字的答案,如果不是刚刚那仰视的角度去看或许我还不会发现,而由于脑子的困顿一时间将之前城墙前发生的事忘了,所以没往那方面想。这时才愕然发现,这面灰墙上隐藏的画正是我将目光穿透进细孔看到的其中一幅。
是那幅黑袍人独立云台,其余人都俯首朝拜的壮观场面。
城墙那处的原理有两种,一种是那些画面本身就靠细孔云集而成,一种是细孔的里层藏着那一幅幅画。无论是哪一种,都主在工艺。而这面灰墙上的画却是巧妙之极,它最初成像应该是水印于墙,随后画手将之抠出其楞骨,却隐藏其形。
如此手法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笔友羽,因为与画中藏碎片的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古羲听完我所述,眸色变得沉黑如水,只问:“你能把这幅画临摹下来吗?”我知道他是因为看不出这墙上的画,临摹不是问题,可是这里哪来画笔啊?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仅有的柜子和桌子抽屉里面都是空的,很有可能都被谢小琴给收走保存起来了。只见古羲转身走出了屋子,很快再回来时手上拔了一些水晶兰的花,“用这能画吗?”我定了定目光,浅笑着点头。
既然笔友能用水印成画,我不过是要在他的基础上将画呈现,花汁成墨自然也可行。
水晶兰与别的花不同,它没有茎叶,纯透明一点色素都没有。我即使将之挤得满手都是汁液,执笔于墙也形同于水一般,只不过它有一种水没有的光泽度。
一旦我画起画来都很专注,所以当手上变干时就会伸手到旁边,然后古羲会递过来几朵花在我手中被揉烂成汁。不知道这样重复动作多少次,终于我将墙上那画给补全了。不用我提醒古羲就用手电光照于墙,到这时我才发现水晶兰的美。居然在光照之下,用它汁液所绘成的画像是带了荧光,莹莹欲艳却暗光浮沉,隐隐含着一丝诡异。
古羲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画,不放过每一寸。紧接着他又提了个要求:“把你在城墙细孔里看到的场景都画出来,不用这般精细,只要大概就行,就用这里其余的墙作画布。”
接下来我仿佛再次置身于场景,是那艘轮船上的一员,挥洒之间便是纷繁密布的人,唯有对那黑袍人多作描绘。看我发现手中画笔根本不能画出他气度的三分之一,像其形却无其神,怎么都没有那种霸气测漏君临天下之感。再到画船首之人,他的背影给人一种文儒气息,当他回首时...我顿了顿,当他回首时......为什么我刻画不出他来?
有些东西像是被沉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无处搜找,明明曾见过他回头,当时还被他的样子给惊的......我记起来了,身临其境之感就到这里终止,之后我就好像意识浑黑了去。再后来我做了个平静的梦,然后醒来在这里。
回归到现实,一转头就见古羲站在三米开外处凝神盯着墙面看。而我环转四方,却发现这屋子里几乎所有的墙都被我画满了,光照到哪处哪处就荧光湛湛,然,一幅幅场景栩栩如生跃然墙上。即使没有色彩的渲染少了些恢宏气势,但已几乎将那场景刻画完整。
等古羲缓缓走至我身旁时,目光都未从墙上移转,他指着中间问:“那个人的脸呢?”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是刚刚让我困愕并且从虚幻回归现实的船首之人处,我居然只画了他的身形轮廓,却独独少了人脸。我摇了摇头诚实答:“画不出来,对其它人我都能描绘于案,可唯独到他这...没有了印象。”或者可以说,是遗忘了。还清楚记得站在城墙前这人回头时对我造成的某种冲击感十分强烈,甚至可能就是这种冲击导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