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羲有意抛出了鱼饵,鱼要上钩需要等待,并且他还要在河里加上一些足以让鱼能上钩的料。所以去谢小琴旅馆开好房间拿了钥匙后与我散步到学校,根本就不是他说得什么丈量两地之间距离,而是有意做给这些人看!假如谢父那时就在学校里暗处中的一角,在刚听完大叔的报信后又见我们真走到学校门口,必定方寸大乱。
古羲要的就是他的方寸大乱!
于是就有了后面谢父的“神出鬼没”与“引君入瓮”,他和谢到源等人以为古羲不过尔尔,还是上了他们的勾。可殊不知,古羲等得就是进他们的瓮,如此才能将之翻个底朝天。
念头急转间我心惊不已,此时似乎想想不过寥寥片刻,可其中惊险只有身在当时能体会。
谢家父子是杀人不眨眼的流窜犯,粮油店大叔即便没杀过人也是帮凶,其心且恶。而古羲深入虎穴,一招行差踏错就可能受他们迫害。
他现在能够站在这里,靠的不是侥幸,而是,不可估量的实力。
那方谢父与老人都脸色惨然,良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若到这时他们还以为输在天意,那也真是妄自尊大,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我看气氛僵窒,就主动指了地上的大叔打破了沉寂:“那后来他又怎会被敲昏了藏在这堆杂物下面的?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纠纷吗?”
古羲凉凉一笑,拉着我的手往一张桌子上随意一坐后问:“窝里反的事你也有兴趣听?”
我耸耸肩,“听听也无妨。”他划转眸冷声斥:“我的女人想听,你们还不快说!”忍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这时候耍什么帅啊。
谢父凝了眼地上的大叔,眼中露出怨毒:“他太贪心不足!当年我和父亲以为毁了半条镇可高枕无忧,没料过了半年他找上了我,开口就要十万。”
十万于十多年前而言,在这样的小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我问:“难道你与你父亲就任由他要挟,而中间不动杀人灭口之念?”对于他们来说,杀人已经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根本不会去顾忌罪名是否加重,更何况他们已经把身份洗白。
却听谢父道:“怎么可能不动念呢?可是老谢头之所以时隔半年才来找我,是因为他将后招都安排好了。他不但把尸体拖出了镇埋起来,还特意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了,但凡他出事,他儿子就会拿着一封检举信投入公安局信箱。”
“那你们后来不曾查过他儿子去向?”
“当然查过,老谢头家的婆娘是云南人,父亲断定老谢头至多把人送到丈人那边。于是暂时拿钱安顿了老谢头后,我们商量必须以绝后患,于是我假称出公差让小琴在家守着旅馆就去了云南。”
不用说谢父这趟云南之行一定失败了,否则粮油店大叔不会活到今天。
果然只听他顿了顿后又道:“本以为此趟必成行,哪里想到云南是噩梦。别说没找到老谢头儿子,我差一点把命也丢在那......”说到这处,他面露惊恐之色有口难言。
我不由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只见谢父颤着手去解开灰布衫的纽克,随着他身体渐渐呈露出来,我惊愕地目瞪口呆。他身上几乎没一处是完肤,坑坑洼洼的疤痕显得很狰狞。
沉默了好一会的古羲突的笑了,“蛇蛊?”
谢父身体震了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古羲,“你知道?”
“云南境地,苗人擅蛊。你身上那些疤痕都是细口,而且新旧不一,身体里至少有三条蛇以上每隔一阶段会破皮而出。若不以血喂嗜就反噬骨血,痛如锥心。”
随着古羲每说一句,谢父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到最后已无人色,看着古羲的眼神更是惊惧无比。我倒是不太觉有多惊异,古羲之能早已不是第一次领略,反而为他话中之意感到震撼。苗人擅蛊,原来并非杜撰而是真实存在的,谢父身体里还有三条蛇伺机而动......
光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所以,我再开口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这就是你假死的原因吧。”正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恐怕这十来年他的日子不好过。
谢父惨然而道:“我这副鬼样子怎么敢在小琴面前出现,父亲说与其如此,索性就当一个‘死人’吧,也可暗中守着这所学校。”
我一怔,“为什么要守学校?”问出来我就心有灵动地扭头去看那个坑洞,脱口而出:“是因为这里还有一扇门?”
谢父迟疑了下,并没正面来答我,只道:“我与父亲怕火烧围林后会把地皮以下中空的秘密曝露,就向上级批示建造学校来掩盖。没料在建造期间发生了一次坍塌事故,将当时在场的工人给压死在地底了。本想连夜将那处填平,不成想竟发现底下另有玄机。后来学校落成,虽遮掩得密实,但总归觉得不放心,于是父亲就让我终日守在这里。老谢头没过多久就知道了这事,于是更无所顾忌以此作要挟,这十多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这次看到你们像是有钱人,就跑过来说事成之后又要给他一笔钱。贪心不足蛇吞象,我一个没忍住拿锤子敲破了他的头。”
听到这处,古羲插话进来不耐烦地问我:“你想知道的都问了,还要不要下去呢?”
自然要下,我目前对这个地下的世界很好奇,尤其刚刚古羲就从这里出来的。
古羲朝谢父一指,“你把这老谢头背了先下。”谢父一怔,“可我父亲一人在这......”古羲凉声打断他:“不会让你老父孤单的,他走在你后面就是了。”
“可是我父亲受了伤不可能还走得动啊。”
古羲突的诡笑着问:“不妨问问他自己走得动还走不动。”我不动声色地在旁看着这一幕,虽然也觉他有意强人所难,可对付这两个恶人只要不是下杀手,我都不会觉得过分。
谢父怔忡着想去扶老人起来,古羲含着浅讥又道了:“走不动就带下去直接埋了,一了百了也省事,还是由儿子送的终。”在他话声刚落,那原本像是气若游丝的老人就自己坐了起来,垂着眼沉道:“老头子腿脚还算利索,暂时还不用埋。”
即使没有如之前那般生龙活虎,也不像刚才那种垂死状。而且这时我发现他脖颈上的血像是凝固了,见此状我都忍不住心生嘲讽了,这老头在古羲面前还想装死?他这时候如若不起来,我敢保证古羲绝对说到做到。
于是,我们一行五人,由谢父先跳下坑,再在老人的帮忙下把粮油店的老谢头也拖了下去,接着老人也颤颤巍巍地下了去。
心念让他们先下不会就此跑了吧,但转眸看古羲气定神闲状也就心安了。他不可能做这种没把握的事,让人先行是笃定了底下他们逃不出,而若让他们随后反而还要警惕会被暗袭。
听了之前他们讲说旅馆底下有个密室,还有石门,总想着底下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或者小说中写得那种四四方方石室之类,可当真的下了坑洞后才发现与我想得大有出路。
杂物房下来的位置并不是起点,而是一个中空空间的某一处,借着上方的光线或还能看到方圆几尺范围内,但目之所及不见有任何东西。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这个空间比想象中的要大上很多很多倍,具体大到什么程度,没有光线照明无从辩知。
看到谢父背着老谢头等在那,而老人谢福抬着头看着那坑口,似乎在想究竟这个口子是怎么形成的。我仍然不习惯用“谢到源”这名字来指称他,因为脑意识里已经把这名字归属为我那神秘笔友,而非这个阴毒的老头,所以还是以他后来名谢福称之。
我是最后一个下的,当古羲先跳跃而下时有俯身特意去摸了摸那切面,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恐怕与我兜里的那串金丝楠木手串有关,见识了其功能后足以想象那细丝假若变硬后就是最锋利的锯刀,并可无声无息。
我自然不会去为他们解惑,焦点投注在古羲身上。这里面如此大,下来后该往哪个方向走?他像是知道我心思般,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该怎么走需要我教你们吗?”
谢家父子对视一眼,谢福想要摇头,但可能想到脖颈上的裂口于是开口道:“不用。”
于是由他们在前,我与古羲随身在后往西北方向前进。当然不可能是行走在黑暗中,谢父摸出了一个手电筒照明。那个手电筒明显是特制的,光特别亮,射程也很远,估计是他们知道这地下有个庞大空间而特意购买的类似射灯的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