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突破!大火烧掉了半个小镇,却烧不掉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但同样还是有难度,笔友名字谢到源无法确定是真名还是笔名,真名也就罢了,可若是笔名那就不好查了。
而古羲并没再围绕这话题,目光再度幽远凝于昏黑街道,“从学校到邮局横跨一里路,什么样的火势能蔓延至此?”
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刚刚他与我一同走到学校那边再回走,其实是在丈量两地之间的距离?可是粮油店大叔不是说......“是从树林开始烧起的,火势没法控制了吧。”而且此处道路崎岖,消防车赶不及过来灭火,纯靠镇上老百姓用水救火恐怕是杯水车薪。这也是那个时代和受地域限制的悲哀,可以想象当时深陷火坑中的人们是有多绝望,只能等待着死亡。
死亡?!我突的浑身一震,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古羲转眸看我半瞬,“看来你已经想到关键点了。”
我的背脊有了一丝凉意,自成行以来到这镇上,焦点一直都放在寻找谢到源这个人身上,可是我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点——第七封信。
信的内容我无法忘记,尤其是那句“我杀了人”!粮油店大叔说那场大火发生在十多年前,笔友给我写的第七封信是十二年前,这时间......
我不淡定了,脱开古羲的手往门处走,“我出去一下,你先休息。”
从楼梯下来就看到谢小琴窝在吧台里打瞌睡,有意重咳了两声,她醒神过来看到是我很热心地问:“怎么还没睡?”我在手臂上挠了挠回道:“房里有蚊子,下来去小卖部买个蚊香。”话虽如此说,我却有意缓了脚步。
只见谢小琴从椅子里起身往外探看了一下,不确定地说:“这时间可能小卖部关门了。”
“啊?那怎么办?”
她想了想道:“我那边还有用剩下的,去给你拿吧。”
我欣喜之极地说:“那太好了。”跟着她走入后屋,环视这有些阴暗的地方,确实有着许多沉朽的痕迹。见她推开了一扇门,我假装不经意地问:“怎么你这底下看起来要比楼上旧一些呢?”
她愣了愣,回转头道:“这底下是老房子,几十年了,放心哦愿姐,你们楼上住的可都是翻新过的。”我笑着点头:“嗯嗯,了解。”
乘她走近柜子去翻找时,我靠在门上又问:“为什么造房子时不把底层一块翻新了呢?”
“问我爸呀,他说火没把房子全部烧掉就是福气,不能再去动土,否则会犯忌讳。”
“火?”我故作疑惑状。
谢小琴很单纯,没什么心机,加上之前我用五桶油拉近了与她之间的关系,所以跟我聊着很是投机。“对啊,你一定看不出来吧,我们镇上在十几年前起过一场大火,把将近半个镇都给烧了,当时我爸带了整个镇的人都去灭火了,还被砸断了腿呢。很巧火就烧到隔壁屋被扑灭了,所以这儿底层只稍微被熏黑了些,后来我爸让人粉刷了下,然后在上面造了两层楼开了这家旅馆。”
“烧了半个镇啊,”我唏嘘不已的表情,“那火可还真大啊,那时候你几岁了呀。”
“才十岁呢,不怎么懂事,看到好多人哭没了家。”
“那你家......”
“我家没事,刚好在火烧范围以外。”谢小琴这时找到了蚊香,转身过来递给我说,“愿姐,快上去点吧,已经不早了,我看看到十二点没人也打烊睡觉去,好困。”
我听着一愣,“你这还打烊?”
“当然打烊啊,你当这是大城市啊,到了夜里不会再有人来了,街上也一个人都没。放心,明早五点我就会起来开门的。”
我点点头拿着蚊香往外走,但在上楼梯时回头随意问了句:“小琴,你今年多大了啊?”
她噗哧一声笑,“我22岁呀,愿姐你呢?”
静了一瞬,我答:“25。”
回到楼上我完全心神不属,22减去10是再简单的数学题,刚刚好12。
真的是巧合吗?
还是,笔友信中说得“杀人”其实在指这场吞噬了很多生命的大火?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会让人感到恐怖。是什么动机致使他去放这场火的?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自身的阴暗?良知何在?
那十幅画撇开其中暗藏的碎片,光从表面呈现而看,代表了画者的偏激、颓废与绝望。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什么让这个人如此阴暗,可是人的心理真的很疯狂。
心不在焉地开门而进,发现房间里古羲已经不在,有想过去隔壁把刚才所获告诉他,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窗户开着,热潮气弄得整个房间都很沉闷。我把门窗都锁上后进洗手间简单梳洗了下就躺了下来,房间没有空调,仅在天花板上悬着吊扇。
这情景让我想起童年时候,那时几乎没有人家会有空调,要么落地风扇要么就是比这还要古老的吊扇,声音哗哗哗地响,扰得人夜里难安宁。
不过这夜我却出奇地很快就睡着了,而且还做了梦。
梦里我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两旁的房屋带着年代的气息,都是一层的矮房。走了一路,并未碰到一人,似有所觉地回头,发现身后这座房子比起别的要引人注目些,因为它的上方刷了一层深绿色的漆,依稀可见上头挂着的牌子上的第一个字是:邮。
这种颜色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给人第一印象,加上这个“邮”字,可确认这是一个邮局,而且我在门前找到了一个陈旧的邮箱。正愣神中,突然见不远处有一人影骑着自行车而来,一个脚点地刹车停在了邮箱边,是个穿着短袖衬衫的邮递员。
他用钥匙打开邮箱后,就把里头的信件取了出来,可能是没拿好,突的有信掉落了地上。邮递员一急俯身要去拣,没料碰到了他的那辆自行车,将挂在车后座的那个绿色邮递包里的信件也一同打散在了地上。他跺跺脚,很懊恼,却又无奈地蹲下身。
我低头去看地上的信,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信封上的字迹我都看得很模糊,辨不清具体的字来。可就在目光随意一瞥时,突然看到了熟悉的笔迹,一个迈步向前,那不就是......
这时邮递员抬起了头,与信封上的字迹一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从依稀的轮廓辨识此人很年轻,而身形看起来也很单条清瘦。
再低头时他显得很焦急,将所有信件一囫囵地捧起往包里一兜,就走进了邮局,连摔倒在地上的车子都没有去扶一下。
我正想跟着走进去,突然感觉身后热潮扑来,下意识地回头,只见滔天大火如一条火龙般以雷霆之势席卷而来。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尤其是当我想动时发觉身体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火龙扑面而来,将我吞噬......
窒闷的燥热将我围绕,等等,窒闷?燥热?为什么不是烫痛?
我蓦然惊醒过来,瞪大了眼,吊扇依旧在顶上哗哗而吹,哪里有什么火龙?刚才一切都是梦,可是这梦......好真实。
除了火卷到身上的灼痛感没有,火的蔓延景象都再真实不过,仿佛我真的如临其境一般。浑噩地躺了一会,脑中各种翻腾,等到起身时都还恍惚。去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扑面,才总算清醒过来,可就在踏出洗手间门时我猛的一顿,那个梦里的邮递员......是不是太过年轻了?
如果我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梦里的邮递员就应该诠释为粮油店大叔十多年前的轮廓,那大叔今年至少有五十左右了,十二年前怎么也都四十来岁了。
虽然梦是人虚无想象的反射,通常不能引以为真,可人脑是很奇怪的,它可能天马行空,甚至衍生出一些无厘头的东西,但所有的思维都有根源。
我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如果说邮局、大火、笔友的信,是受了所知讯息的影响,那么这个不可能是粮油店大叔的年轻邮递员的讯息根源是什么?
恍惚着神思去敲古羲的房门,可敲了好一会都没见他来开门。
是已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