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沈曦，将原本挡住眉眼的头发剪短，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又摘下了挡住半张脸的眼镜，换上了隐形眼镜，露出了清秀的面容。身上万年不变的白T恤和运动裤，换成了整洁的白色条纹衬衫和深色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既精神又帅气。
01
转眼到了六月。窗外一片寂静，夏日偶有微风，却只带来无尽的暑气；窗内一排排学生都在紧张地复习着，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
老曹对郑婉婉已经基本放弃，对她采取的态度是“无视”。在他看来，即便郑婉婉来了学校，也不过是多个人趴在课桌上睡觉罢了。对于郑婉婉，他已经懒得过问，只觉得能给她颁发一张毕业证就万事大吉。因此，即便郑婉婉半年没去学校上课，他也只是打来几通电话过问情况，并没有要求郑婉婉回校。
这次回到学校，郑婉婉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她领了准考证，在老曹的冷嘲热讽中离开了教学楼。这一次，她难得地没有跟老曹顶嘴。站在教学楼正门口，郑婉婉朝不远处的篮球场望去，现在是上课时间，只有上体育课的男生在打篮球，并不如下课的时候那么热闹。郑婉婉对于这所学校的记忆，好像只留在了篮球场，那里似乎才是她去得最多的地方，因为那里是陈锦睿最喜欢去的地方。
陈锦睿……
郑婉婉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陈锦睿了。那个男生，似乎并没有在自己的脑海中留下过多的记忆。现在的郑婉婉满脑子的英文单词、数学公式，还有文言文段落，其他的，什么都没留下。
郑婉婉正想着，手机铃声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沈曦？”
“你什么时候回家？”沈曦平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郑婉婉暗自翻了个白眼，一边下台阶一边回答：“我在学校，刚领完准考证，一会儿就回去。”
“哦，快点儿回来，你还有一套试卷没做。”沈曦也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学校了，而是留在家里跟郑婉婉一起复习。
郑婉婉最近被“恶魔”沈曦摧残得身心疲惫，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渴望考试。因为如果再不考试，她就要被沈曦逼得崩溃了。
“这些题都是你平时常错的，你再重新做一次。”沈曦拿出一套习题摆在郑婉婉的面前。
郑婉婉现在已经被沈曦训练得不知反抗为何物，已经到了看到试卷就动笔的地步。见沈曦拿出试卷，郑婉婉二话不说就拽到自己面前去答。
“做完这套题就可以休息了。”沈曦见郑婉婉状态低迷，突然说道。
郑婉婉听到沈曦的话，先是照常做了两分钟题，接着停下笔似乎在仔细思忖沈曦的话的真实性，又想了两分钟，才抬起头来问坐在一旁的沈曦：“你刚才说什么？”
“做完这套题就可以休息了。”沈曦重复了一次。
郑婉婉这才反应过来，从面无表情瞬间变成了兴高采烈。
“真的？”她问。
沈曦点头。
“我爱死你了，沈曦！”郑婉婉激动万分，狠狠地抓着沈曦的胳膊喊道，“如果你是女的，我就亲你一口了。”
郑婉婉的无心之语却让沈曦瞬间红了脸。
郑婉婉却不明所以，迷茫地看着沈曦问：“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沈曦只觉得脸发烫，不由得低下了头。
“没怎么你脸红什么？”郑婉婉对沈曦突然的反应有些不解，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他的额头，问：“不会是发烧了吧？”
沈曦因为郑婉婉的触碰，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忍不住朝后退了退，腰直接撞在了郑婉婉房间的窗台上。
“啊！”沈曦惨叫了一声。
郑婉婉被沈曦这一声惨叫吓得眯起了眼睛：“你没事吧？”
沈曦的脸有些发白，他强忍着痛意摇了摇头：“没事。”
“真没事？”郑婉婉有些不信。
“没事。”沈曦用手揉着腰，脸色惨白地对郑婉婉说，“你好好复习吧，把这套试卷做完就可以休息了，做点儿你喜欢做的事情，不过别太晚睡，把时间安排好，这样考试肯定没问题。”
“嗯。”
“那我先回去了。”
郑婉婉看着沈曦难受的样子，不由得伸手过去帮忙：“我扶你回去吧。”
“不用！”沈曦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又撞到了门框，表情又是一阵狰狞。
看着沈曦离去的背影，郑婉婉有些失落，他不会是因为自己以前打过他，所以还在怕她吧？
郑婉婉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敏感。沈曦的“疏远”，让她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转眼便到了考试这天，郑婉婉从早晨起便忐忑不安，因为紧张，甚至没有胃口吃饭，正被妈妈催促着，沈曦敲门进来了。
“你怎么还没吃饭？”沈曦见郑婉婉面前的早餐一点儿都没动，便问。
郑婉婉叹了口气：“我紧张。”
“别紧张，就当平时在家里做试卷，没什么两样。”沈曦安慰道。
郑婉婉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沈曦坚定的目光，还是勉强点了点头。然而，当她真正坐在考场里的时候，才真正理解了沈曦的话。
老师把试卷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郑婉婉展开试卷从前至后浏览了一遍，顿时心里有了底，题型都是她平时做过的，虽然也有难题，但只占少数，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果然，沈曦的“魔鬼计划”还是有巨大效果的。
第一天考试结束后，晚上，郑婉婉一个人在卧室里复习第二天的考试科目。
不知道沈曦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看书认真到连他走进来都没有发觉的郑婉婉才开口：“早点儿睡吧，别影响明天的考试。”
看见沈曦，郑婉婉一阵激动，连忙拉着沈曦兴奋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觉得试卷这么‘通俗易懂’过。今天我终于把这种大型考试的试卷从头到尾地答完了，这简直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啊！”
沈曦看着兴高采烈的郑婉婉，静静地笑着，等她平静下来才说：“明天的英语，一定要稳。大综合也是，不能着急，不能因为是最后一科就放松警惕。”
“嗯。”郑婉婉重重地点头。
见状，沈曦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了。今天当他看到试卷的时候就知道郑婉婉没问题，但是怕郑婉婉过于毛躁而错失机会，所以特地来看看她的情况。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郑婉婉是没有问题的。既然这样，沈曦也就放心了。
02
六月末，天气已经热得不行。屋子里开着空调，郑婉婉才感觉凉爽了些。已经七点半了，外面的天已经被夜幕笼罩，周围一片寂静，听不到半点儿声音，似乎都在等待分数出来的那一刻。
郑婉婉和沈曦一同坐在电脑前，静静地等待着查分。平时最喜欢喋喋不休的郑婉婉此刻也已经没了动静，只是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
时钟的指针终于指向了“8”，郑婉婉的呼吸都快停滞了，她侧过头看了看沈曦，说：“你先查吧。”
沈曦回视了郑婉婉一眼，也没反驳，只是伸手在键盘上输入准考证号。等到郑婉婉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准考证号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别！”在沈曦按下确定键的时候，郑婉婉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弹出来的分数单。郑婉婉连忙用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自己的成绩。
沈曦已经看到了郑婉婉的成绩，便伸手去拉郑婉婉的手，让她自己看。
“考得不错。”沈曦清冷的声音从郑婉婉的身旁传来。
“我不信，你骗我。”郑婉婉摇头，根本不敢看。
沈曦看着郑婉婉的样子，想了想，只好出绝招：“你不看，我念给你听。”
“别……”郑婉婉立刻回绝，缓慢地松开了手，抬眼看向屏幕，只见上面显示着——
郑婉婉，总分565分。
郑婉婉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成绩单，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甚至觉得自己肯定是出现了幻觉，所以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次。这一次，她碰了碰旁边的沈曦，低声问：“这是我的成绩吗？”
“嗯。”沈曦冷静地回应，可是他眼中的喜悦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啊！”郑婉婉大叫一声，从椅子上一下子蹦了起来，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大喊大叫，“我成功啦！”
在此之前，网上已经公布了分数线，省内的一本分数线是560分，郑婉婉高出一本线5分。
沈曦任由郑婉婉在屋子里发狂，而他却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
蹦了好一会儿，郑婉婉才想起了沈曦，凑过来替沈曦查分数：“既然你替我查，那我替你查好了。”很快，电脑上便蹦出了沈曦的总分——
沈曦，总分681分。
“681？”郑婉婉手一挥，直接拍在了沈曦的肩膀上，叹服道，“沈曦，你简直就不是人！”
沈曦抬头看了郑婉婉一眼，默默地扶了一下眼镜，没有说话。
郑婉婉高兴之余还是想到了给班主任老曹打电话。
“喂？老曹啊！”郑婉婉躺在床上大大咧咧地说道。
老曹也在接听同学们打来的电话，最高分数目前不过只达到了二本的最低分数线。老曹的心情实在是不太舒畅，听到郑婉婉的声音后，更是有些恼怒：“郑婉婉？你的成绩出来了？”
郑婉婉嗤笑一声，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咱们学校不是有让年级第一名在新生大会上演讲的传统吗？”
“是。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还想去演讲？”老曹觉得郑婉婉简直是痴人说梦。
郑婉婉呵呵地笑着，那笑声穿过听筒，简直就如魔音一般，让老曹全身发毛。最后，她轻声对老曹说：“老曹，你说我演讲的题目怎么定比较好？”
坐在一旁的沈曦扭过头看着郑婉婉，不动声色地露出了笑容。
老曹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顿时一惊：“难道你……”
“565分。”郑婉婉打断了老曹的话，把自己的成绩报给他，然后得意地说道：“等着我给新生们来场别开生面的演讲吧！”
放下电话，老曹突然伸手掐了自己一下，似乎想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郑婉婉是说她考了565分吗？老曹有些不相信，他伸出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眼里满是惊悸之色，犹如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03
郑婉婉的学校是要求将录取通知书统一邮寄到学校，让学生到学校取的，以便学校统一数据。日盼夜盼，郑婉婉终于接到了教务处打来的电话。郑婉婉早就知道自己考上了省里的一所一本院校，而沈曦则考上了北京的名校，但是接到电话时，她还是激动了一下。
郑婉婉陪着沈曦去领了录取通知书，沈曦又跟着郑婉婉去她的学校。郑婉婉一路上都是高高兴兴的，本来想在人行道上给沈曦表演“大跳”，被沈曦以“路上人太多”为由拦了下来。可这份好心情，在她看到班主任老曹的时候，被完全打破了。
老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郑婉婉，从一沓录取通知书里找出郑婉婉的，边递过来边问：“郑婉婉，你不会是抄的吧？我告诉你，考场录像在两个月之内可是会回放的，你可别在去学校报到的时候被退学。”
老曹平日里有多尖刻，郑婉婉是知道的，可是像今天这样尖酸刻薄，倒有些出乎郑婉婉的意料。其实也不怪老曹，前些天被郑婉婉的电话刺激到了，他不生气才怪呢！
“道歉。”让郑婉婉没想到的是，没等她自己说话，沈曦突然从身后站出来，挡在她身前，义正词严地对老曹说道。
老曹一愣，脸颊的赘肉有些发颤，反问道：“你是谁？你怎么敢……”
“这跟我是谁没有任何关系。老师，您觉得您刚才说的话，是一位老师应该对学生说的话吗？”沈曦继续说。
郑婉婉看不到沈曦的表情，她只能看到沈曦的后背，可即使只能看到后背，郑婉婉也能感受到沈曦身上不同寻常的强大气势。那种气势，是郑婉婉在平时感受不到的。平日里的沈曦，在郑婉婉面前一直是个木讷的“书呆子”，挨打都不会还手的那种。可这个“书呆子”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爆发了。
“可是，郑婉婉平时的成绩和高考成绩根本就……”老曹气得脸发红，说话时音调随时有破音的危险。
沈曦眼神凌厉地看着老曹，反问道：“一个学生的平时成绩与高考成绩不符，您就能说出刚才那番言论吗？那我问您，郑婉婉半年没上学，您知道她平时都在家干什么吗？您知道她有多努力吗？”
老曹一时愣住，他确实被沈曦问住了。考试前，他已经放弃了郑婉婉，根本就没想过询问郑婉婉的情况。
沈曦见老曹如此态度，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带着隐隐的嘲弄却又不显得无礼。他继续说：“如果您不知道，我可以告诉您。”他伸手拉过身后的郑婉婉，让她与自己并肩而立，继续说道，“她，在最后半年，每天早晨六点起床背单词、做试卷，除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会一直学到第二天凌晨。这就是您放弃了的学生。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曹震惊地看着郑婉婉，而郑婉婉则一脸震惊地看着沈曦。她简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认识沈曦了。沈曦的神情无比坚毅，看起来是那么的坚定，他的手紧紧地抓着郑婉婉的胳膊，不让她后退半步。沈曦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每句话看似平静，却都逼得老曹无话可说。
“老师，希望您不要愧对您的教师资格证。‘视如己出’这四个字，希望您能用在您以后的学生身上。每个学生都有学习的能力，他们的放弃，或多或少，跟您的失职也有关吧。”
沈曦的语气越来越沉稳，到最后，他松开了郑婉婉的手，朝老曹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说道：“再见，老师。”说完，拉着郑婉婉转身就走。
郑婉婉慌忙朝老曹鞠了一躬，扬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句：“老曹，改天请你吃饭啊！”
老曹站在原地，尴尬不已。
郑婉婉取出录取通知书，满眼的兴奋。
郑沈两家人坐在一起共同庆祝。
郑婉婉仰天长笑：“哈哈，谁能想到我郑婉婉也有这么一天啊！”
坐在一旁的郑爸爸也十分欣慰，说：“我就说我们家婉婉聪明得很。”
郑妈妈踹了郑爸爸一脚，说：“多亏人家沈曦愿意帮忙，否则你女儿能考上才怪。”
郑爸爸连忙点头，赞同地说道：“多亏沈曦。来，叔叔敬你一杯！”
沈曦向来不喝酒，这次却出人意料地端起了酒杯，仰头喝尽。
郑婉婉在一旁惊叹：“哟，不错啊！酒量可以啊！”
沈曦憨憨地一笑，没有说话，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
郑婉婉大大咧咧的，没注意到一些细节。然而坐在一旁的沈妈妈和郑妈妈却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晚饭结束后，两位妈妈一边在厨房里收拾碗筷，一边聊起了沈曦和郑婉婉。
“你们家沈曦真不错。婉婉要是能跟他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郑妈妈一边洗碗一边满意地说。
沈妈妈也点头说：“我们家沈曦跟你们家婉婉在一起之后，性格确实开朗了不少。以前跟我们都没有话说，现在有时候会跟我们聊一聊，不像以前一进门就钻进屋子里看书。”
“我们家婉婉吧，别看大大咧咧的，其实心地特别好。我跟她爸从她小时候起就很忙，也没怎么管过她，所以她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特别敏感。”郑妈妈难得地说起郑婉婉的优点。
路过厨房的沈曦静静地站在门口听着两位妈妈的谈话，默不作声地扶了扶眼镜。
郑婉婉没什么朋友，自从和陈锦睿分手以后，除了沈曦，再也没跟其他人说过话。所以，整整一个暑假，郑婉婉都拉着沈曦到处玩。沈曦是天生的“宅男”，在家里看书一看便是一天，但偏偏郑婉婉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拉着沈曦四处闲逛。
“沈曦，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郑婉婉拿起一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着，问一旁的沈曦。
沈曦一如既往地点头，说：“不错！”
“你就知道说‘不错’。”郑婉婉非常不满意沈曦的态度，又站在镜子面前比了一下，下定决心了一般，说：“就穿这件去演讲！”
沈曦听到郑婉婉的话，忍不住又抬起头看了看郑婉婉，感觉十分无语。
郑婉婉考上一本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所学校，她成了全体师生的焦点，她不仅是学校本年度唯一考上一本的人，更开创了学校唯一考上一本的纪录。
郑婉婉轰动了全校。
“郑婉婉，上台不许乱说话，听到没有？”站在台下，老曹对郑婉婉嘱咐道。
郑婉婉是学校的第一名，自然要给新生做演讲。老曹虽然不愿意，但也无法阻止这件事。郑婉婉难得听话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上台。然而在老曹没看见的方向，她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微笑……
郑婉婉不慌不忙地站到了演讲台上，望着台下一群群新生，她在心里畅快地笑了。台下的学生见郑婉婉没有说话，纷纷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郑婉婉静静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却毫无动作。坐在主席台上的领导也开始互问情况，老曹坐在一旁拼命地咳嗽。
突然，郑婉婉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演讲台上的桌子，声响通过麦克风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刺耳得要命。一瞬间，会场安静了下来。台上的领导似乎很满意郑婉婉的力度，然而，郑婉婉却突然开口，大喝一声：“好！”
众人皆惊。
郑婉婉又说：“正如刚刚校长所说，我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我们是祖国的希望和未来，我们才是这个社会未来的主力。既然是主力，那么我们就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去做，不要犹豫，不要迟疑，包括你想在会场里说话。这是你们的选择，你们既然选择了，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老曹整个人都要从主席台掉下去了。原本在底下窃窃私语、不屑一顾的学弟学妹们听到郑婉婉的话，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我是谁，可能在座的学弟学妹们并不清楚。我叫郑婉婉，是三年级五班的学生。我曾经的成绩是班级倒数第一，但是现在又怎么样？我在家复习了半年，考上了一本院校。当然我并不是质疑学校的教学能力，相反，我很感谢我的班主任——曹天培老师！”说着，郑婉婉伸手指了指老曹。老曹一惊，刚坐稳，差点儿又滑到了地上。
本来无心听演讲的学生们都来了精神，纷纷抬起头，视线顺着郑婉婉手指的方向转移到了老曹的身上，转而议论起他来。
老曹见状，费力地扯出一抹微笑，想保持自己在学生心中的美好形象，然而郑婉婉接下来的话，把一切都打破了——
“曹老师曾经说我肯定没法升学，即便是再努力也只能考上个三流学校。我想，正是因为他的否定才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而这也是我想对你们说的话——不要去理会那些污蔑你的人，他们终将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老曹在郑婉婉说话的时候用手捂住了脸，他已经没脸面对在场的师生了。
郑婉婉，你是好样的。老曹咬牙切齿地想着。
突然会场后面一个胆大的男生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学姐说得对！”沉默一两秒后，会场沸腾起来。
“谢谢大家！”郑婉婉终于演讲完毕。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郑婉婉走到老曹面前，隔着主席台拉起已经羞愧得没脸见人的老曹，并在众人的注视下，朝老曹光亮的脑门重重地亲了一口，大喊了一声：“谢谢老师！”然后，郑婉婉潇洒地离开了会场，完全不理会后面此起彼伏的掌声。
04
郑婉婉的学校虽然是一本院校，却在省内的一个小城市里，地方偏僻得连肯德基都没有，馋得郑婉婉抓心挠肺。开学一个月，郑婉婉瘦了十斤。
“沈曦，救命！”郑婉婉终于忍不住给沈曦打了个电话。
沈曦正在寝室里看书，听到郑婉婉的声音立刻放下书，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我快要饿死了，这是什么破地方啊？连肯德基都没有，馋死我了。”郑婉婉悲切地抱怨道。
沈曦只是安慰了她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是星期六，郑婉婉正在寝室用笔记本电脑看电视剧，便接到了沈曦的电话。
“沈曦，怎么了？”郑婉婉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盯着电脑屏幕问道。
沈曦只是淡然地说了两个字：“下楼。”
郑婉婉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的苹果直接掉在了床上。她一溜烟地跑到了阳台上往楼下望，却并没有发现沈曦的身影，只好试探地问：“你来了？”
“嗯，我在你们学校大门口。”
郑婉婉一惊，连忙抓起外套往楼下狂奔。她跑到学校大门口时，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接扑到了沈曦身上，搂住他热情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沈曦被郑婉婉抱得死死的，费力地抬起胳膊露出两个袋子，说道：“你不是说想吃肯德基吗？我给你买了送过来。”
郑婉婉感动得就差热泪盈眶了，把沈曦搂得更紧了，反复说着：“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沈曦笑着轻轻地说：“拿回去吃吧，在市区里买的，有点儿凉了。”
郑婉婉重重地点头，接过袋子，却发现沈曦转身要走，立刻拉住他，问：“你要去哪儿？”
“回学校。”
“立刻？”郑婉婉难以置信。
沈曦点头：“晚上还有一堂课。”
北京距离郑婉婉所在的城市，坐火车要四五个小时，再加上从车站去学校的时间，这一趟怎么也需要五六个小时。若不是今天白天没课，沈曦也不方便过来。昨晚挂断电话后，沈曦便上网订了张前往郑婉婉所在城市的火车票，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郑婉婉的学校离市区远，学校课程又紧，她根本没时间去市区。沈曦不愿意让郑婉婉饿着，便费尽心思从北京赶了过来。
郑婉婉本想让沈曦旷一堂课，可是沈曦怎么也不肯，郑婉婉只好不再拦着他。在学习这件事上，沈曦的执着程度异于常人。
郑婉婉站在原地望着沈曦的背影，这好像是她第二次这样看着沈曦离开。第一次是两年前参加学业水平考试，她在胡同口放走了他，他健步如飞。而这一次，沈曦每一步都走得稳健平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郑婉婉的心上，誓要留下痕迹。
直到沈曦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郑婉婉才拎着袋子缓缓地走回寝室，心里百感交集。
沈曦虽然紧赶慢赶，但还是晚了，只好偷偷地从门口溜进教室。坐在一旁的女生突然拦住了沈曦。沈曦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夏欣。
毕业考后，夏欣不顾家人反对报考了临床医学专业，就连沈曦都十分不解，毕竟夏欣从小学习舞蹈，多次获奖。但是，夏欣还是跟沈曦报考了同一所学校，又一次成了同班同学。
“快坐下。”夏欣拉住沈曦，低声说道。
沈曦发觉不少同学都在看自己，觉得可能真是自己打扰了别人学习，只好听从夏欣的建议，坐在了夏欣身旁的空位上。
“你带书了吗？”夏欣问。
沈曦诚实地摇头。
夏欣把自己的书往沈曦的方向推了推，说：“用我的吧。”
沈曦也没多想，便同夏欣看一本书。在他的观念里，夏欣是他的老同学，关系自然比其他同学近一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然而，沈曦的想法单纯，不代表其他人与他同样单纯，班里的男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沈曦冷静地问。
夏欣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有些生气，说：“别理他们。”
“嗯。”沈曦没有再问。
夏欣突然问沈曦：“你从来不会迟到，今天是怎么了？”
“我出去了一趟。”沈曦说得有些隐晦。
夏欣静静地看了沈曦一眼，眼中虽有疑惑，但是并没有再多问。
下课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夏欣收好书本，突然问要离开的沈曦：“你吃饭了吗？”
沈曦侧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我正好也没吃，要不然一起？”夏欣说得坦荡，脸上看不出任何别的意思。
沈曦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其他同学，似乎觉得他们孤男寡女一起去吃饭影响不好。
夏欣能猜到沈曦的心思，沈曦向来保守得很，根本不会答应跟女生一起吃饭。
“你别多想，我是真的没来得及吃饭。这个时间，他们都吃过了。”夏欣指的是寝室室友，同时也在说沈曦的室友，“反正都是一个人，不如一起吃个饭。”夏欣凝视着沈曦的眼睛，轻声说道，“就是以老同学的身份，没别的，不行吗？”
沈曦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沈曦和夏欣一同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馆子吃火锅。现在已经入秋，外面十分凉爽，两个人在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里静静地吃着火锅，相对无言。
“上次……”夏欣想了想还是打破了寂静，“我去医院看你时，站在旁边的女生在哪里上学？”
“在C大。”沈曦喝了一口水，平静地说道。只不过他在提起郑婉婉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暖意还是被夏欣捕捉到了。
夏欣喝了一口果汁，眼里闪过一抹失落。
送夏欣回宿舍的途中，沈曦接到了郑婉婉的电话，唇边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怎么了？”他问。
郑婉婉脸上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到学校的？”
“六点十分。”沈曦冷静地回答。
“上课晚了没有？”
“没太晚。”
郑婉婉又说：“谢谢你的肯德基。”
“没事，你喜欢就好。”沈曦的眼睛里露出了细微的喜悦神色，让夏欣分毫不差地看到了。
喜欢就好……
夏欣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05
郑婉婉向来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升学后，更是因为无人管束而潇洒不已，每天下课后，不是在寝室打游戏，就是跟室友出去四处闲逛，晚上再同沈曦通个电话，生活好不自在。可是最近，郑婉婉的心情不像前几日那么舒畅了……
“你有病啊，老是跟着我！”郑婉婉不耐烦地回过头破口大骂道。
这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生突然停下了脚步，紧张地回答：“我，我只是想要你的电话号码。”
“哼，有空给你妈多打打电话吧！”郑婉婉转身就走。
男生却穷追不舍，跑到郑婉婉的面前拦住了她，说：“我跟我妈说了，她支持我。”
“支持你什么？”
“追求你！”
郑婉婉一听，立刻翻了个白眼，又骂了一句：“有病！”然后越过那个男生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那个男生没有再追上来，而是在郑婉婉的身后大喊：“郑婉婉，我喜欢你！”
一旁的青子暧昧地朝她笑道：“够痴情的啊！”
郑婉婉白了青子一眼，说：“是个神经病。”
青子是郑婉婉在这所学校的第一个朋友，她是那种活泼可爱的女孩，为人大方仗义不做作，跟郑婉婉很合得来。不过青子人缘极好，不像郑婉婉独来独往。
郑婉婉被这个男生追了一个星期了，他就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她，好几次郑婉婉想拽出他，都被青子拦下来了。这一次，郑婉婉终于忍不住了……
“沈曦，这个周末，你过来！”郑婉婉给沈曦打了个电话。
沈曦皱眉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过来就知道了。”说完，郑婉婉就挂断了电话。
周末，沈曦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赶到了郑婉婉的学校。沈曦去郑婉婉的学校并不方便，每次最快也得五六个小时，中间除了要坐火车，还要坐汽车。当沈曦风尘仆仆地赶到郑婉婉的学校时，郑婉婉却把一个大麻袋直接扔到了他的手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沈曦不解地问。
郑婉婉拉着沈曦来到拐角的阴暗处，小心翼翼地对沈曦说：“一会儿我说动手，你就把这个麻袋往那个人身上套。”
“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照做就行了！”郑婉婉懒得跟沈曦解释，此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男生身上。
沈曦顺着郑婉婉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大概一米七左右的个子，有点儿胖，活像只大鸭子，偏偏手里还拿着一朵玫瑰花，样子极为搞笑。
郑婉婉见他走过来，悄悄地对沈曦说：“准备！”
男生越来越近，郑婉婉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套！”郑婉婉一声令下，沈曦抬手便把麻袋套了上去。
“啊！救命啊！”男生惨叫着，在麻袋里挣扎起来。
郑婉婉抬腿便踹了过去，直接踹到了男生的肚子上，一边踹还一边骂：“让你追，让你追！”
男生不断地惨叫着，郑婉婉踹得一脚比一脚狠。沈曦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怎么都拦不住发起狂来的郑婉婉。
“婉婉，可以了！”沈曦好不容易拉住郑婉婉说道。
郑婉婉听到沈曦喊出自己的名字，连忙捂住沈曦的嘴。沈曦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在这方面，麻袋里的男生却比沈曦聪明多了。
“婉婉？是郑婉婉吗？”他叫道。
郑婉婉恨铁不成钢似的看了沈曦一眼，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对，是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跟踪我，我就让我这帮哥们儿把你拆了。”
麻袋里的男生没说话。
郑婉婉见他没动静，又踹了一脚，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吼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男生连忙回答，嘴里还不停地哼哼唧唧。
郑婉婉见状，低声对沈曦说：“快跑。”
还没等沈曦反应过来，郑婉婉就跑开了……
跑了一阵，郑婉婉已经气喘吁吁。
一旁的沈曦问道：“那个男生是谁？”
“他追我。”
沈曦静静地看着郑婉婉，反问道：“你不喜欢有人追？”
“我不喜欢那么丑的人追我。”郑婉婉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你看他那个样子，哪个地方配得上我？要追我，怎么也应该是个帅哥啊！他要是个帅哥，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沈曦脸色一沉，许久没有再说话。
郑婉婉似乎发觉了沈曦的沉默，她侧过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沈曦一遍。粗神经的郑婉婉竟然以为沈曦是因为刚才自己提起“帅哥”而对自己的外在形象感到不满意，所以才选择了沉默。
沈曦见郑婉婉看着自己，也跟着低头看了看，但发现自己没什么异常，身上是跟往常一样的T恤和裤子。
突然，郑婉婉伸手一拍沈曦的肩膀，大喝一声：“既然你这么帮我，那我也来帮帮你！”
“什么？”沈曦一惊。
“跟我走。”
郑婉婉带着沈曦回了家，两个人去了当地最大的一个商场。沈曦是百般不情愿，屡次提出想回家，却都被郑婉婉以各种手段镇压下来。
“婉婉，我得回家看看我爸妈……”沈曦看着兴致勃勃的郑婉婉，小心翼翼地说道。
郑婉婉正拿着一件浅色的衬衫打量，觉得还不错便直接扔到沈曦身上，让他去试衣间换上，根本不在意他的意见。
“婉婉……”沈曦再次叫了一声，语气里竟有了一丝委屈。
郑婉婉瞪了沈曦一眼，说：“你去不去？不去，信不信我当场给你换？”说着，郑婉婉就伸出手作势要给沈曦脱衣服。
沈曦一惊，连忙倒退几步，结果一不小心竟跌倒在地，一屁股坐在了商场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在场所有的店员和顾客都将视线集中在了沈曦身上。沈曦臊得满脸通红，慌乱地站起身，拿着被自己揉得皱皱巴巴的衣服跑进了试衣间。
郑婉婉望着沈曦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
买了一大堆衣服，郑婉婉又带着沈曦去了眼镜店，给他换了隐形眼镜。沈曦第一次戴隐形眼镜，难免不适应，怎么戴都戴不上去。
“有什么难的？睁开眼睛！”郑婉婉接过佩戴隐形眼镜的夹子，作势要给沈曦戴隐形眼镜。
这次，沈曦连忙拦下了郑婉婉，一鼓作气地把隐形眼镜放进了眼睛里。
郑婉婉在一旁偷笑，说：“果然要给你点儿压力啊！压力创造奇迹！”
沈曦有苦难言，坐在一旁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
买完了衣服，换完了眼镜，最后一样——换发型。郑婉婉把沈曦拉到自己常去的一家理发店，不顾沈曦的反抗，将他按在了座位上。
“哟，来啦？”店长熟络地同郑婉婉打招呼，“今天要染什么颜色？”
“不是我。”郑婉婉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将手指向了一旁坐立不安的沈曦，“是他！”
“他？”店长的视线落在了沈曦身上，看着他长得已经挡住了半张脸的头发，店长摸了摸下巴，叹气道：“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不是大工程也不会来找你啊！怎么样，能改造吗？”郑婉婉凑过去，跟店长一起观察“无可救药”的沈曦。
过了一会儿，店长回视了郑婉婉一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已是成竹在胸：“没问题。”
郑婉婉听到这话，也回了店长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沈曦从镜子里将郑婉婉和那个店长脸上的笑容都看在了眼里，顿时紧张地缩了缩身体，恨不得隐身在那把椅子上。郑婉婉见沈曦神色紧张，眼睛一直瞟向店门口，只好过去安抚。
郑婉婉凑到沈曦身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和蔼可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那样子，活像是骗小白兔开门的大灰狼。
看着郑婉婉不怀好意的样子，沈曦恨不得多长几条腿跑出这家店。可是，天不遂人愿，还没等他跑，郑婉婉已经把他死死地按在了椅子上，并在他耳边轻声威胁道：“你要是敢跑，我就让他们把你的头发烫成爆炸式，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跑出去！”
沈曦绝望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剩下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祷告的份儿……
两天后。
“那个人是谁啊？”
“你连他都不认识？不就是那个登上微博热搜榜的A大校草嘛。”
“好帅啊！”
……
沈曦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依然像往常一样拿着书往图书馆走，这一次，却被不止一个女生拦下要电话号码。沈曦婉转地回绝了那群女生，望着那群女生失落的样子，觉得有些疑惑。
“沈曦？”
沈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禁抬起头，正好看到迎面走来的夏欣。
“是你吗？”夏欣走上前来，试探地问。
沈曦点了点头。
夏欣的眼中明显带着惊喜，喃喃道：“你好像变了……”
眼前的沈曦，将原本挡住眉眼的头发剪短，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又摘下了挡住半张脸的眼镜，换上了隐形眼镜，露出了清秀的面容。身上万年不变的白T恤和运动裤，换成了整洁的白色条纹衬衫和深色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既精神又帅气。
这便是郑婉婉花费了整整一个周末改造沈曦的成果，她带沈曦逛遍了城里所有的大型商场，带他买衣服、换造型，直到沈曦实在走不动了才拖着他回到了家。被打扮成这样的沈曦，让生养他的沈妈妈都吃了一惊。因为就连她也没发现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潜质。
这样的沈曦，让所有女生都不禁心头一颤，偏偏他却没有这个自觉，依然像以前一样我行我素。如果郑婉婉知道她费尽心思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估计她会选择将沈曦的内在也顺便改造一下。